第38章 村夫的怒火如洪水猛兽

王世人逃离现场后，惊恐得连自己的千户所都不敢靠近，径直奔向姐夫常笑的住所。路上不顾是否会撞到人，也不再顾忌那匹高价购得的骏马，一路狂奔，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威海卫所。

  一进门，他就大声嚷嚷，"姐夫！救命啊！姐夫！呜呜呜！"泪水与鼻涕交织在他的脸上。

  他的喊声犹如晴天霹雳，使得指挥使府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仆人们不敢阻拦，只能任由王世人闯入内院。

  常笑并不在家，而王世人的姐姐正在后院休憩。听见弟弟的尖叫声，她吓得鞋子都没穿就冲了出来，见到王世人满身尘土的模样，她也惊骇不已。

  王世人平日里人品不佳，但极其注重外表，总是趾高气昂，衣冠楚楚。走路时慢条斯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贵公子。

  今日，他的头巾已脱落，头发凌乱。衣物破损，显然是被沿途的荆棘刮破。一只鞋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在下马时丢失。脸上沾满了泥土，两条泪痕正缓缓滑落。他的惨状，让人心疼不已。

  "世人啊！你怎么了？别怕，姐姐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别怕！"姐姐跑过去紧紧抱住王世人，不断地安抚他。

  看见姐姐，王世人的哭声更加响亮。"姐姐，救我！那些农夫造反了。他们杀人如麻，太残忍了，只剩我一个。要不是我骑马，你就见不到我了。他们还在后面追，我连家都不敢回，那些农夫要灭我全家！姐姐，救我！"

  听完王世人的叙述，姐姐也惊恐万分。她并未注意到其他，但"造反"这个词让她心生警觉。

  这可是大事，恐怕连常笑都会受牵连。王世人的姐姐立刻转身对家仆喝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请老爷回来！都在发什么呆？想看王家的笑话吗？"平日里姐姐在家中的威严无人敢犯，这一声呵斥，仆人们立刻匆匆离去。

  王世人的姐姐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别急，慢慢说，有困难姐姐一定帮你。先进屋喝杯茶，慢慢讲清楚。"

  说完，她又责备身旁的丫鬟："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少爷这样？还不快去打水让少爷清洗。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不怕挨鞭子吗？"小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跑去为王世人打水梳洗。

  经过一个时辰，常笑面带愠色踏入家门。

  仆人们见此情景，皆屏息凝神，生怕触怒了他。

  寻常事态仅能使他微微蹙眉，若显出不满之色，那必是大事不妙。此时招惹他的怒火，定无好下场，轻则棍棒伺候，重则可能直接遭殃。

  常笑归家，步入正堂，一入眼便是端坐其中的妻子。

  他对这位糟糠之妻满怀敬意，当他还是贫寒家丁时，妻子便义无反顾地追随他，不顾双亲的反对，坚定地站在他身边。若非当初她以生命威胁老千户，他恐怕早已被老千户残忍地处决。

  婚后，她对他呵护备至。

  从未让他感到自己是入赘女婿，低人一等。常笑心中感激涕零，然而外界的冷嘲热讽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决然离开了王家，独自闯荡辽东，誓要向那些轻视他的人证明，他常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幸运的是，尽管在辽东历尽艰辛，数度面临生死边缘。

  但凭借他超凡的智谋和上天的眷顾，他安然归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还带回了几颗敌军首级，战场上的战利品丰厚，加上与老千户的关系，他硬是攀上了威海卫指挥使的高位。此刻，常笑可谓扬眉吐气，狠狠地回击了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一踏入屋内，常笑便问：“夫人，今日家中有何变故？为何急召为夫回家？”

  “大人，妾身所知也不多。刚才有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口不择言地嚷嚷，说什么贼匪横行，所有人都被杀了，只剩他一个，逃命之类的，显然吓得不轻。我让他先去后院洗净再来。妾身不明情况，才请大人回来商议。”常氏语气平静，举止优雅，显然受过良好教养。

  “嗯？”常笑闻言，眉头紧锁，心中也起了疑虑。其他事他不清楚，但前日他应允小舅子借用兵马，还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借给了他，那是他在威海的根基。

  有了那11人，他的私盐贩子和亡命之徒才会乖乖听话。若他们出了状况，短期内无人敢挑战他，但长久下去就难说了。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那11人是从辽东的尸山血海中挺过来的。

  每个人都有多次浴血奋战的经历，个个身手不凡，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从妻子口中听到“贼匪”、“全被杀害”等字眼，又让他深感困惑。

  孔有德的动乱刚刚平息，若是在他的管辖之地又出现叛乱旗帜，他这指挥使之职必然难保。但若说屠杀，又该如何解释？难道那些老兵竟将百户所的人全部消灭，连胆小如鼠的小舅子王世人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而后面的溺水事件又作何理解？看来唯有等王世人到来，亲自询问这个无能之辈才能知晓真相。

  常笑正思索间，王世人走进屋内，情绪已恢复平静。此刻的他与先前截然不同，收拾妥帖，除了衣物破损，其余还算得体。一进门，他便向常笑和姐姐行礼，“姐夫、姐姐。”随后安静地站在常氏身旁，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常笑看着他，又恼又笑，于是问王世人，“世人啊！你姐姐说的我不太明白，你能详细讲讲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惊慌失措吗？”

  王世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常笑有些不耐，拍案而起，严厉道：“有什么说什么，别啰嗦，快讲！”

  常氏也急于了解事情始末，附和道：“弟弟，这里都是自己人，坦白说出来，我和你姐夫帮你分析分析。”

  王世人意识到无法隐瞒，于是详尽地叙述了整个过程。他们辰时启程，接近午时抵达赵家百户所。在距离五里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卫海盟的成员，全是一群十八九岁的青年。

  他们身披竹制盔甲，手持长枪，排列有序地挡住了通往赵家百户所的道路。王世人说，队长王德江立刻下令停止前进，与对方列队对峙，准备随时发动攻击。这时，卫海盟队伍中走出一位青年，表示要进行谈判。王德江则提出带老兵前去，寻找机会抓住首领，这样就算大胜。

  双方相距二十步时，王德江停下了脚步，与老兵们一起与对方首领交谈。他们的对话王世人并未听清，因为距离太远。然而没说几句，就见一个不明物体从卫海盟队伍后方飞来，落在了王德江和老兵们中间。

  接着是一连串巨响，烟雾散去后，王德江和老兵们皆倒在血泊之中。紧接着，卫海盟发起冲锋，长枪纷飞，将他们的人刺倒在地。然后王世人便策马逃离，卫海盟紧追不舍，若非他的马速度快，恐怕早已被卫海盟刺穿心脏。

  听完王世人的叙述，常笑的面色如乌云密布，几乎要滴下冷汗。他瞪向王世人的眼中充满责难，使得王世人连忙躲到姐姐身后寻求庇护。常氏见此情景，轻声咳嗽一声，提醒常笑。常笑随即恢复笑容，但那笑容更像是嘲讽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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