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最后一艘飞船
在这次通讯之后，韩阳便再也没有和格林诺卡文明通讯过了。除了格林诺卡文明之外，与人类文明，与当初那个自己建造了远航舰队的恒星系之间的通讯也彻底断绝。
整个浩瀚宇宙，亿万星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韩阳自己。
入目所见，除了少数几个庞大的星系还释放着一些光芒以外，其余皆是浩瀚虚空，皆是虚无。没有任何恒星存在，没有行星，没有尘埃，没有星云，没有星团，什么都没有。
似乎这宇宙之中只剩下了最为纯净的虚无而已。
甚至于就算借助分辨率略低一点的望远镜，韩阳都无法再看到单个的恒星。
但韩阳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实并不孤单。
就在这总横截面积约为300万平方光年的虚空之中，除了自己的舰队之外，还存在着总数在100万艘以上的格林诺卡飞船，还存在着至少两亿名以上的精锐格林诺卡战士与科学家。
接下来，韩阳察觉到的飞船功能模块与零部件受损状况越来越多。
时间慢慢的又过去了700年时间。在这700年时间之中，韩阳又更换了一次覆盖在飞船表面的防护膜，舰队的规模也再度减小了一些。
这是一个比例关系，而不是一个绝对值的关系。正因如此，才有了哪怕携带一整颗恒星，一整个河系，都无法完成跨河系航行的说法。
空飞船烧完后，开始烧优先级靠后，不那么重要的物资。
此刻，韩阳多么希望自己手中能多一些物质。
只不过，虽然知道他们就在自己身边，距离最近可能只有几十光年，但双方之间既无法相互看到，更无法相互通信。
当初探测的约一万光年的距离只是一个大概数字。具体在哪儿，距离自己究竟还剩1光年还是1000光年，都有可能。
它并不是恒星的光芒，而是某种大威力的夸克聚变弹，或者夸克聚变弹集群同时爆炸所释放出的光芒。
在这个时候，韩阳察觉到深空之中的某个角落忽然间有一点火光出现。
浩瀚宇宙，以它那超乎想象的广袤，将一切痕迹都隐藏了起来。
此刻可用的能源，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而这最后一点能源，是准备着到达大犬座矮星系之后减速用的。
没了空天母舰，韩阳开始燃烧飞船。先是用完了物资，再是内部空空如也的飞船。
“只管大胆的向前走。”
他仍旧在大胆的向前走。
那火光很微弱，就像是某些黯淡的星辰一般丝毫不引人注意。且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已，下一刻便再度熄灭。
但就算如此，韩阳仍旧什么都不做。
不论是能源消耗，还是物资、备件消耗，都太多太多了。
此刻，韩阳的思绪已经微微紧张了起来。
但，浩瀚星空之中，最缺的就是物质。
足以跨越90光年距离被自己察觉的光芒，可以想象到这一场爆炸有多么猛烈，所释放出的光芒又有多么强烈。
但韩阳没有做出任何应变动作。他没有调整轨道，没有加速，没有减速，更没有进入超光速航行状态。
韩阳心中油然浮现出了与格林诺卡文明最后一次通讯之时，格林诺卡人告诉自己的那最后一句话。
舰队规模越大，所需要消耗的物资便越多。此刻舰队规模减小，所需要消耗的物资便也减少。
而他们的灭亡，并不能换来自己的绝对安全。
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韩阳看向周边太空，便看到周边太空仍旧一如既往的空虚与浩瀚。看向前方，前方也同样如此。
有几次，韩阳还察觉到空间曲率似乎出现了某些变化，又或者是某种类似引力透镜的现象。在他眼中，前方的大犬座矮星系都变成了两个。
此刻，一开始出发之时的10艘大型空天母舰已经只剩下了5艘。就算这五艘空天母舰，内部也已经空余了许多许多，且必将进一步空余下去。
韩阳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能做的惟有一件事情，那便是，继续大胆的向前走。
修正飞船航向的那一点微弱火光，在如此尺度的距离之下，哪怕用最先进的望远镜都察觉不到一点踪迹。
将那最后一点能源用于轨道修正，自己便可以顺利到达大犬座矮星系。但，自己将没有足够的燃料减速。最终无法减速的自己，便只能如同一支箭穿透纸张一般，直接从大犬座矮星系穿越过去。
长达一千多年没有进行变轨修正之后，韩阳第一次启动了发动机。
这一束光芒的出现，像是某种信号一般。接下来，周边空域之中的各种迹象开始渐渐增多起来。
不重要的物资烧完后，顺便再将放置它们的飞船烧掉，然后是另一艘飞船的物资……
但很遗憾，发动机并未启动成功。
经过计算，韩阳确认，光芒发出的地方距离自己约有90光年。
从一出发之时，这一支格林诺卡舰队便注定了灭亡的命运。
四艘空天母舰，然后是三艘，两艘，一艘……
而航程的上半程，自己的物资储备较多。航程的下半程，物资储备已经不多了。
不管是什么物质，哪怕是人人嫌弃的恶臭粪便，臭鱼烂虾，哪怕人们随手丢掉的垃圾，需要人们严格防护才能接触的高毒高危垃圾，都无所谓。
这当然不意味着韩阳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当初格林诺卡文明所说，也仅仅只是提升安全通过的概率，并没有保证韩阳一定能安全通过。
不管自己如何精心保存它们，都敌不过漫长的光阴侵蚀。
同时，自己所携带的物资也开始了进一步的减少。
只要是物质就行。只要是物质，自己就能将它扔到反应炉之中变成能量。
因为他知道，据格林诺卡文明前期探测，现在的自己距离那张由缔造者文明所搭建的深空振荡监测网络已经不远了。
维持一切不变，才是概率最高的通过方式。任何操作与改变，譬如加速减速，譬如改变航向甚至于进入超光速航行，都只会增加自己的暴露概率。
时间仍旧在飞速流逝之中。自最后一次通讯之后，渐渐的又是一千年时间过去，然后，是两千年，三千年，四千年……
韩阳心中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安全了。
但，改变空间曲率的办法并不止引力炸弹一种。某些对于空间的操纵，也有可能达到这种等同于大质量星体的效果。
自己此刻仍旧没有脱离危险。仍旧随时有可能迎来一发炮弹，或者某种自己尚且不了解的进攻方式，在自己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彻底灭掉自己。
韩阳沉默着，前进着。
在这种情况下，观察者所看到的，发出这些光线的星体，便会变成两个，分别位于大质量星体的两侧。
决断时间越来越短。一旦错过了时间窗口，就算自己决定要调整轨道，都调整不过来了。
韩阳不知道这一次尝试之中，究竟有多少格林诺卡飞船通过了这一层防线。但他知道，这其实没什么区别的。
通不过是死，通过了，也是死。
那就一直向前走吧。不管你们还是我，都只有这一条路。而这条路既然已经踏上，那就不可能再回头。
来自于周边空域的变化足足持续了上百年的时间，才渐渐减弱下去，最终，这一片星空再度恢复了安静。
此刻，周边星域一如既往的安宁。但在韩阳看来，却像是一锅已经煮沸了的开水一般，已经开始了沸腾。
哪怕自己仅仅只携带了一颗脑子，不必像是其余文明那样，需要携带至少数万名智慧生命，可以节省太多太多的资源，完成这一次航行的难度仍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或者是微弱的爆炸光芒，或者是一次短暂出现又快速消失的，莫名其妙的微弱引力场，或者是一次猛烈且短暂的伽马射线辐射，又或者是X光，甚至于红外波段的辐射。
在漫长的休眠时光之中，它坏掉了。
说不定此刻自己实际上已经闯进了深空振荡监测网络之中，只是自己毫无所觉而已。
那么……该怎么办？
韩阳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漫漫征途仍旧才只走出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仍旧高达1.3万光年的漫长旅途，需要一万三千多年才能跨越。
他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一抹光芒一样，仍旧在一如既往的向前走，仍旧只管大胆的向前走。
轨道修正需求越来越高了。这或许与越来越接近大犬座矮星系有关。
最终，他心中一声叹息，做出了修正轨道的决定。
但此刻韩阳面临着一道难题。
幸好韩阳携带有一些备件。
当光线经由某些大质量星体之时，其传播路径会被弯折，有可能分别经由这个大质量星体的两侧通过，然后进入观察者眼中。
一切都没有丝毫不同。
宝贵的物质变化成了能量，推动着这韩阳仅剩的一艘飞船再度调整了一次轨道。
韩阳心中早有这种觉悟。但此刻他发现，自己仍旧低估了河系际航行的难度。
此刻，自己和银河系之间的距离已经扩大到了1.15万光年。而，自从自己最后一次观测到异常之后，已经有上千年未再看到了。
没有了这些基础的工业设施，自己就算到达大犬座矮星系，也无法完成此行的任务。
它们就像是种子一样。而，哪怕再饿，种子也是不能吃的。否则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韩阳的舰队始终在不断的“瘦身”之中。因为有太多的飞船和优先级较低的物资和部件，被直接当做燃料扔进了夸克裂变-聚变双重反应炉之中烧掉，最终化作能量，经由电磁波、中微子、中子、质子、氢核、氦核等辐射的形式释放到了外界。
同时，90光年的距离而已，实在不算遥远。就算以自己此刻的科技程度，进行超光速航行的话，也仅仅只需要一年多一点时间便可以跨越，更不要说对于六级文明来说。
无论如何，先到大犬座矮星系再说吧。只要能到，就有希望。
不改变航向与航速，不做任何操作，只是大胆的向前走。
而……轨道修正，是需要能源的。
此刻，距离大犬座矮星系仅剩下3000光年距离了。再有3000多年时间，自己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但韩阳仍旧察觉出了这一点火光的不正常。
此刻，韩阳只剩下了一艘飞船。飞船之中所携带的，也全都是最为重要、最为基础的工业设施。
他们与自己一样正在这浩瀚虚空之中飞速前进。他们也在不断的调整并修正自己的航向，正在向着未来的那一线希望前进。
完成修理之后，拆下的破损零部件扔到了燃料室准备烧掉，修好的发动机则喷射出了猛烈的光芒，推动着仅剩下的四艘空天母舰再一次改变了航行方向。
最终，最后的一艘空天母舰也被韩阳拆掉了。搭乘在这艘空天母舰上的所有飞船全部恢复了自由，自行组成了一支舰队，继续前进。而庞大的空天母舰的残骸，则仍旧被携带着，一直到被完全燃烧殆尽为止。
保留这一点燃料用于未来减速的话，自己便连到达大犬座矮星系都到不了了。自己会在大犬座矮星系最外围距离约700光年的地方和它擦肩而过。
但这片空间之中很显然没有大质量星体存在。而通过引力炸弹虽然可以营造小范围区域内的超高引力，但要达到让大犬座矮星系形成两个像的地步还是过于不可思议了一些，基本上不可能。
韩阳心中也清楚，格林诺卡文明也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保证。
此刻，就算韩阳不再调整轨道，飞船也不会再偏离出大犬座矮星系的范围了。因为距离已经足够近。
但在思考片刻之后，韩阳却并未停下对轨道的调整。
他将原本用于减速的宝贵燃料再度投入到了反应炉之中，继续调整着飞船航行轨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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