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娓娓道来
午后碎金似的阳光透过玻璃，和着袅袅的茶香弥漫在整个书房。
红木的茶几上摆着各式的茶点，白釉的瓷盘泛着色泽柔和的光晕。
杀老师端着一盏热茶，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待客用的软皮沙发上。
热气从茶杯中升腾起来，面颊上暖暖的，痒痒的。他的视线在茶杯与点心盘间来回切换着，却不敢把“手”伸向那些看起来很美味的茶点。
书房中的另一个人，给了他无形的压力。
身侧的单人沙发上，端坐着璃音的婶婶，或者说是小姨。
她的眉宇间笼着一股郁气，像被画家用忧愁的笔触轻轻扫过。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手指并不是自然放松的，而是微微用力弯曲着。
关于接下来的事，她在心中打了无数遍的草稿，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既不伤害那个孩子又能改善现状。她也反复思量了很久，到底该不该透露给一个外人。
但如果是这个男人，被那个孩子所信任的这个人，一定可以做些什么吧。
洋子将仅剩的希望寄托在了连自己都不敢再去推敲的直觉上。
……
“前几日，我收到了那孩子的短信。”
她声音涩然地开口，强自扯出一丝笑，“她啊……以为是我要求您将她送回A班的。”
“忸呀……！”一直神游天外的杀老师猛地被召回，手中的茶杯差点翻倒。
好不容易稳住了杯子，他慌忙将其放回碟子上，不敢再拿在手中。
“您、您还好吗？”洋子在一旁关切地问。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这位老师比较奇异的口头禅和一惊一乍的反应了。
“啊、真是太失礼了……”杀老师面向洋子，不安地晃动起自己柔软的“手臂”，“关于被误会的事，我也很抱歉。完全没有想象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并不是您的错，请不要这么自责。”洋子看着他连连低头的样子，心里某处拧在一起的疙瘩似乎渐渐舒展开来。
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会很奇异地放松下来，怪不得那个别扭的孩子会和他说那么多呢。
来自璃音家人的安慰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杀老师仍是满心愧疚。
“鹤见同学……更适合A班的环境，所以我擅作主张，替她申请返回主校区了……但她似乎……”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得听不到了。
“她不想离开，对吧。”洋子笑得很无奈，“她说她在E班很开心……”
“十分抱歉……”诚恳地低头道歉之后，杀老师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坚决起来，“但我确实认为E班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她了。”
洋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顿了顿，她微微垂下了眼睑，嘴角的笑意溢出了苦涩的味道，“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夫人的意思是……？”杀老师从洋子的眼中看出了别样的情绪。
“那孩子……在班里没有奇怪的表现么？”
只听洋子这样幽幽地问了一句。
“奇怪的、表现……是指？”
四周的寒意似乎瞬间聚拢过来，杀老师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像是禁不住寒意的侵蚀。
洋子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心一阵阵地发凉。但她仍是端庄优雅地并膝坐着，只是与身后宽大的靠背相比，她的身形显得那样纤弱。
“比如……与平时相比十分反常的样子。情绪……失控，或是……伤害过其他同学之类的……”
洋子艰难地说着。她更加不安地握紧双手，像是背负着极大的负罪感。
她的话好比在古树参天的森林中陡然放出的一声枪响，惊动了满林的飞鸟。原本还湛蓝明亮的天空，只剩黑压压的一片。
——不见天日。
“……”杀老师于震惊中已经忘记了如何开口。他大睁着豆豆眼睛，脑中的神经像被人扯断又胡乱接了起来，思绪混乱不堪。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受到那样的刺激怎么可能仅仅是变得别扭孤僻而已！
洋子轻轻拢了拢鬓间的发丝，她注视着杀老师，目光犀利而沉静。
“看样子，您……已经见识过了呢。那是、无法被称作「正常」的表现吧？”她似乎刻意加重了“正常”两字的语气。
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不友好的气息，杀老师警惕起来，却是收起了脸上的震惊，微笑着看向洋子。
意识到气氛有些紧张，洋子也慌忙缓和了表情。
“抱歉，果然……我本心里还是不希望这种事被别人知道呢。”
她再次弯起了唇，只是唇边不再是优雅得体的笑，而是由衷的、带着歉意的笑容，“也许会让您很困扰，但现在我想告诉您，可以吗？”
杀老师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并不清楚您为了我家孩子亲自跑一趟的原因，但我愿意相信您是关心她的。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您了解了情况之后……可以帮帮她。”
洋子用着恳切的语调，这让杀老师再次回想起记忆中那位美丽却朴实的女性。
还没等他回答些什么，身旁的女人却换上了另一副样子，严肃得有些倔强。
“如果不是，我有一百种方式让您混不下去。还请您现在就识相地离开。”
杀老师看着她的样子差点失笑出声。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了璃音屈尊求人，现在却又为了保护她而逞强地唱起了红脸。
完全没有从中感受到威胁的意味，反而让他看到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我明白了，夫人。我会……帮她的。”
而面对这位母亲，他露出了一贯的温柔笑容。
曾让某个少女无比安心依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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