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怪物应有之姿
浸浴在怒火中的怪物早已被黑暗所吞噬，露出了怪物应有的狰狞姿态。
而璃音却依旧端着与方才一般无二的恬淡笑容，即使从对面扩散过来的暴戾之气正在不断膨胀、挤压着她脆弱绷紧的神经。
她盯着他，无甚波澜的眸子里忽然染上了一丝不屑。
她刻意到不能再刻意地平抬起双臂，于是刻画着那个明媚女子的碎片从她泛着苍白的指尖脱落，犹如暴雨肆虐下翩然陨落的蝶。
然而未及落地，两片相纸便被一股冲势极猛的气流冲击到了璃音的后方，在她惊诧之时，一股失去控制的可怕力道将她单薄的身子狠狠甩到了墙壁上。
“呃啊——”
后脑勺与墙壁的猛烈碰撞令璃音的意识跌入了一段空白之中，短暂失去知觉的身体变得僵硬而麻木。
而数秒之后，游离的意识又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粗暴地塞回了躯体，一切感知都在那一霎那复苏——
冰冷而柔软的奇异香气涌入鼻间，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得要将她的灵魂都粉碎的剧痛。
从骨髓深处猝然爆发的痛楚，犹如一场茫茫大水淹没了她的鼻息。她的身体被禁锢在他不再温柔的腕足之中，各处关节像被尖锐的铁椎及根刺穿，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
已经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疼。
疼得几乎快要窒息。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这种令人濒临崩溃的极度恐惧下，感受着这股令大脑混沌却又清醒的剧痛，她却——很想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暴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落入璃音的耳畔。
为什么……会撕掉雪村老师的照片么？
当然是想看他痛苦呀。
谁让他，盯着雪村老师的照片露出了那样恶心的表情呢。
他不配喜欢雪村老师。
雪村老师是那样的好。
她的笑容总会感染到身边的人，无论处于多么灰暗的境地，她都能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与温暖。
温柔又热情，像家人一般亲切。
这样美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突如其来的紧缚感无端地缠绕上胸口，似乎无痕无际却又真实地压迫着自己的心脏。
喘不过气来。
大脑，混乱不堪。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她想撕掉雪村老师的照片。
……
“唔……！”
没有得到回应的漆黑腕足逐渐收紧。
全身的痛楚一瞬间集中到了被他勒紧的脖颈，即将步入死亡的恐惧从心底不断溢出。
璃音感觉到了来自触丝的躁动不安，这些隐去了形体的细韧丝线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她此刻身处的险境，也渴望着——立即致对方于死地。
然而此时此刻，这只黑化的怪物，绝对不是适合出手的对象。
临行前柳沢的叮嘱始终清晰地映刻在璃音的脑中——不到最佳时机，不能暴露触丝。
不可以破坏老师的计划，也绝不能让老师失望。
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只有……
啊啊……柳沢老师……
透明的液体在眼眶中蓄积。
迷蒙的视线里，却只有与记忆中那片清冷的纯白完全对立的黑暗。
这就是——曾经那名黑发黑眸的俊雅青年，非情至极且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死神。
他，从没有「变」。
只是外在变得更符合怪物的身份了而已。
璃音强撑住一点点涣散的意识，抑制着触丝的行动。然而愈加紧涩的喉咙已无法保证顺畅的呼吸，胸腔中的氧气逐渐消耗殆尽，似乎真的想操纵触丝也为时已晚。
意识飘远，凝结着泪珠的纤长睫毛无意识地颤了颤，透明的泪滴顺着那张已经涨红的小脸蜿蜒而下。
接触到水滴的腕足仿佛被什么狠狠烫了一下，一股针刺般的灼热逐渐侵蚀了周身每一寸肌肤。
“……！！”被暴怒所支配的大脑突然在一瞬间清醒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
杀老师猛地松开了腕足的禁锢，那具纤弱的身子无力地瘫软下去，毫无生气地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璃音、璃音！！”他看着她已经阖上的双眼，顿时陷入了恐慌，一系列检查与急救措施之后，看到她微微滚动的眼皮，他才安下心来。
“唔……咳、咳咳咳！”幽幽醒转过来的璃音还未开口，便因颈间的不适一阵猛咳。
身体的震颤牵扯着背部的撞伤，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手边的衣料。
“璃音……还、还好吗？”头顶上方有询问声响起，腕足细羽般轻柔地抚过后背，带着一种极其怜惜的小心翼翼。
璃音错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十分欠扁的滑稽笑容与两颗黑豆似的眼睛。
那颗熟悉的黄色圆脑袋上，流露着懊恼又心疼的神色。
——又、看懂了他的表情。
心神有了细微的恍惚，璃音下意识挪开了视线，却恰好看到了已经安然落于地板上的照片。
稍稍有些放松的心口，再次被莫名的紧缚感侵袭。
“您……为了一张照片，就可以这么对我呢。”
她虚弱地倚在杀老师的腕足上，扯着苍白的唇微笑起来，漆黑的眸子浸润在一层薄薄的水雾里，迷离中透出一股让人心碎的凄怨。
她的嗓子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粗暴的对待中恢复，发声变得有些古怪。
杀老师揪心地望着她看似平静的面容，愧疚牵引出的痛苦仿佛一根根银针，细细密密地扎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而璃音却是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微微一惊。
喉咙内部那套精密的仪器似乎在方才的过程中受到了超出负荷的挤压，已经不能完美还原她曾经的音色了。
柳沢老师不眠不休做好的东西——被这个怪物弄坏了。
细长的五指蓦地收紧，呼吸一点点加重。
已经、无法再去忍耐了。
现在就想杀掉这个怪物。
是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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