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露从今夜白

清晨，薄雾缭绕，寒意渐浓。

  岑思卿独坐在床榻上，凝望着窗外苍茫的景色。他回想起从前，自己只要受伤，卫凌峰肯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但现在，连续几日都未见到他的身影，让岑思卿心中生出了疑虑和担忧。

  这时，莲月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她来到床畔，将汤药小心递给岑思卿。岑思卿看了一眼药碗，却没有接过去。而是盯着莲月，沉声问道：“卫凌峰呢？他还没回来吗？”

  莲月手中的汤药微微晃动，她听到岑思卿的问话，神情一怔，随即下意识地回答道：“卫大人……他……他已经回来了。”

  “那他人呢？”岑思卿继续问道。

  “在...在屋里休息呢。”莲月眼神游移不定地答道。

  岑思卿察觉到了莲月的异样，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猜疑更甚。他推开莲月递来的药碗，一手掀开被褥，起身下床，顾不得莲月的阻拦，径直向殿外走去。

  岑思卿穿过庭院，踏过石阶，来到荣和宫后院，站到了卫凌峰的房门前。不远处，赵寅见到岑思卿欲敲门，连忙上前阻拦：“殿下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您是来找卫大人的吗？他刚出去了。”

  岑思卿放下了手，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赵寅，问道：“卫凌峰又出去了？”

  赵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忽然看到莲月的到来，脸色微变，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莲月连忙摆手示意，但已然迟了。

  岑思卿推开身旁的赵寅，抬手敲响了卫凌峰的房门，同时高声呼唤：“卫凌峰，是我，你开门。”

  然而，良久过去了，房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和回应。岑思卿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将卫凌峰的房门一把推开。

  连日来，众人欲盖弥彰的模样已经让岑思卿有所警觉，在进入房间前，他也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他猜测，或许会见到身受重伤的卫凌峰，又或者是病重在床的卫凌峰。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卫凌峰的床榻上整洁无比，似乎几日来无人动过。

  “卫凌峰人呢？”岑思卿回头望向门外的赵寅，问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赵寅看着岑思卿，无奈地干笑道：“卫大人，真的...出去了。”

  岑思卿自然不相信赵寅的话，他走出屋子，正好见到也迎面而来的素荷。素荷见到岑思卿，神情焦虑地忙上前问道：“殿下，您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然后，她吩咐莲月道：“快，去为殿下取披风来。”

  岑思卿并未理会素荷的关心，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卫凌峰到底去了哪里？”

  素荷先是望向了一旁的赵寅，见赵寅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了一番，她才回答道：“卫大人一早出去，没告知任何人去了哪里。”

  “这几日，他日日早出晚归。我每日都寻人，你们都告诉我他出去了。”岑思卿焦躁地质问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他卫凌峰每日奔波，甚至不告而别？”

  岑思卿知道，卫凌峰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留下病重的他独自离开荣和宫，除非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踪，让岑思卿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内心渐生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岑思卿扫视了一眼在旁的几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随着岑思卿的质问，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莲月手持披风匆匆赶来，想要为岑思卿披上，却被岑思卿推远了。

  岑思卿面对众人，语气坚决地说道：“今日，本殿下必须见到卫凌峰。否则，你们必须向我交代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岑思卿说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打断。

  素荷连忙接过披风，为岑思卿披上，轻声安慰道：“殿下，您不必担心，卫大人确实只是出去办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岑思卿因为肺部的刺痛而稍稍佝偻了下身子，他抬头看向素荷的眼睛，轻声问道：“连你，我也不能相信了吗？”

  素荷闻言，顿时一愣，心虚地低下了头，不知如何回答。

  萧楚曦闻声也走了过来，她远远地便听见了岑思卿刚才说的话。她心中有些犹豫，但又深知事情是瞒不住的。她走到了岑思卿的身旁，轻轻拍抚着岑思卿的后背，然后说道：“殿下若是想知道卫凌峰去了哪里，我来告诉你便是了。莫要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素荷听到萧楚曦的话，立即上前阻。一旁的几人也都面露难色，摇头示意萧楚曦不要冲动。

  萧楚曦顾视了一旁的众人，最后平静地看向了岑思卿，语气温和道：“卫凌峰，不会回来了。”

  岑思卿听到萧楚曦坚定而温和的声音，顿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凝视着萧楚曦，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萧楚曦没有回答，她不想将那句话再说第二遍。她说不出口。

  岑思卿的眼眸中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他努力地试图理解萧楚曦所说的话，然而却陷入了无法掩饰慌乱之中。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伸手抓住了萧楚曦的双臂，急切地问道：“什么叫做卫凌峰回不来了？他去了哪里？为何回不来了？”

  萧楚曦看着岑思卿，原本坚毅的眼神变得有几许退缩。看着岑思卿不知所措的模样，她也感到无力。萧楚曦知道，她既无法将这个消息隐瞒不告，又不忍心如实相告。她微微垂下眼帘，努力想要平衡内心的额矛盾，但再抬眸时，眼中却已泛出了点点泪光。

  萧楚曦试图平复住自己的呼吸，然后努力保持镇定看着岑思卿的双眼，回答道：“几日前，卫凌峰去了一趟紫宸殿...”

  众人闻言，纷纷打断，喊道：“晏王妃！”

  “紫宸殿？”岑思卿依旧抓着萧楚曦不放，他不解地问道：“卫凌峰为何要去紫宸殿？”

  话已至此，萧楚曦知道再隐瞒也无济于事，她明白岑思卿有权知晓真相。于是，她不顾众人的阻拦，缓缓地吸了口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岑思卿，声音有一丝颤抖地说道：“卫凌峰...承认了他是蓄意杀害靖王，并将靖王推下云岚阁的人。圣上已经下旨，将卫凌峰囚入死牢，秋后处决。”

  岑思卿听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神茫然，仿佛无法相信所听之事。他缓缓地松开了握着的萧楚曦的双臂，继而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吞噬一切周围的景象。然而很快，岑思卿的视线却像失去了焦点，茫然地漂浮在虚空中，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不是他...不是他....”说罢，他突然转身向着荣和宫的大门快步而去。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想要阻止。

  岑思卿急匆匆地迈着步子，却突然感觉到耳边传来一股强烈而刺耳的嗡鸣声，迫使他停下了脚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突然，他脚下一软，身体失去了支撑，重重地跌落在地。

  岑思卿下意识地用双手支撑住身体，双手掌边瞬间蹭出了一片微小而细密的伤口，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他试图重新站起来，无视着周围人的阻拦和担忧，仿若都不存在。一切都变得无比沉寂，只有他内心剧烈的悲痛在他的体内肆虐，让他难以自持。

  岑思卿站起身，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被困在了一片深渊之中，找不到一丝出路，只有无尽的绝望在他的心头盘旋。他伸出手，想要尝试找到一丝慰藉，却只觉得头重脚轻，无法呼吸。

  终于，岑思卿呆滞地凝视着前方，他忽然发现自己迈出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再一次地又跌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开始泛红，泪水悄然滑落，湿润了他的双颊，却连一声哭泣都无法发出。

  这一刻，岑思卿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了深不见底的痛苦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那个令人无法承受的消息在他的心头回荡。

  直到他彻底坠入了那片黑暗之中，方才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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