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月四 上
“小姐!小姐!起床了!”
侍女的叫声钻进柳若絮耳中,在侍女持续不断地努力下,终于把柳若絮给吵得坐了起来,她透过窗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才什么时候啊?吵什么吵?!”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这个,是老爷的意思...”
“父亲?!这个点父亲没去早朝?!”柳若絮吓了一跳,因为昨天的事情,她对自家父亲的行为举止总有些敏感。
只是不曾想,昨天才知道那些糟心事,今天身为左相的父亲就突然没去上早朝了,这未免太巧了吧?
“呃,老爷在庭院等您呢小姐...”
“哎?来了来了,我马上起来!”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早上。
柳若絮慌慌忙忙来到庭院,今日庭院和往日不同,多了不少人。
他们柳家用餐很少固定地点,只有晚餐是一定在膳厅用餐。
而早餐,像平时左相上早朝,李夫人就会在花园亭子里等柳若絮一起吃,而若是偶尔左相没去上早朝,他就会带着一家人在庭院用餐。
而且排场也会比李夫人在花园要大得多。
“父亲,母亲。”柳若絮来到庭院,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早餐,父亲柳致远坐在主位,母亲李夫人坐在他身边。
边上是一众下人,看样子,在柳若絮起床赶过来的档口,左相正在训斥一众下人。
“怎么起得这么迟?老师教你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就是这么学习的?”柳致远是个光看面相就能看出极为严厉的人,不过平时他都会尽可能表现得和善一些,只是今天他明显心情不是很好。
“女儿知错了。”柳若絮也不敢顶嘴,只好小声应着。
“唉,老爷您也别生气,昨天若絮她身体不好,想来是我没照顾好她,这该怪我才是。”李夫人在边上安抚着柳致远。
柳致远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夫人:“她就是被你这么娇惯坏的!唉,算了算了,先吃饭吧。”
柳家,特别是柳致远在的时候,吃饭规矩极多,如吃饭时不准咀嚼出声音,吃饭时不准说话,吃饭不可浪费,吃完需要谢过天恩然后向同桌的长辈道别才能起身,以及其他零零散散许多规矩。
柳若絮这顿饭吃得也属实不太安生,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仔细检查没有剩下,柳若絮赶紧起身道了别。
柳致远自然知道柳若絮的想法,虽然心里略有些不爽,不过还是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柳若絮一笑,赶紧溜了出去。
却在走出庭院时,恰好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哎?陆维?”
迎面来的正是据说被禁足在家的陆维,陆维见了柳若絮,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但见柳若絮张嘴,他赶紧连连用手势示意柳若絮噤声。
“怎么了?莫非你是偷偷溜出来的?”柳若絮好奇地看着陆维,陆维满头大汗,一大早满头大汗,看起来确实像是偷跑出来的。
“也不算,我姐找我姐夫去了,我就顺带着溜出来的,不过她今天可没说不让我出门。”陆维和柳若絮轻车熟路到了花园的一角。
此处是假山最多的地方,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最喜欢来花园的李夫人,坐在那个亭子里也看不到此处。
“你姐夫?千机姐何时嫁人了?”柳若絮吃了一惊。
“有两年了,我姐那都多大了,再不嫁人老爷子都要气冒烟了。”陆维倒是不在乎这个,柳若絮捂嘴笑了下。
实际上,陆维如今也已经二十四岁了,按理说早该成家立业,却还是如此鬼混,柳家老爷子陆邵淳真正恼怒的其实应该是陆维才对,只是陆维死猪不怕开水烫,反倒是他姐受了牵连。
“千机姐嫁了哪家的俊才?居然能入得了千机姐的法眼?”柳若絮又有些好奇了,她小时候也曾见过陆千机,那实在是个眼高于顶的傲气姑娘,不同于寻常大小姐的骄慢,陆千机则是十分纯粹的蔑视贫弱者。
而陆千机也确实非常有实力,等闲男子三五个根本近不了她身,这样一个女子,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陆维谈到这事,脸上也有些尴尬:“是张家的那位。”
柳若絮一愣:“张家?莫非是张来虎大哥?”
张来虎,张家大公子,也是自小习武,同时还是如今的少司马,大司马之位在如今的皇上当政之后,就一直悬着。
原本,大司马的位置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张来虎和柳若絮的大哥柳鹏,不过如今柳鹏进入宫中,算是换了一条赛道,因此张来虎也被大家默认是未来的大司马了。
陆维脸上更尴尬了,轻咳了两声,才低声说:“不是,是分家的那个张从义。”
“张从义?!不可能吧?我记得千机姐当初不是最看不起他吗?”
柳若絮更吃惊了,张从义和张来虎恰好相反,张来虎身为主家,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张从义则是分家,只因为小时候父母死得早,他大姨看他可怜,将他领到了皇都来,因此才在主家生活。
可即使如此,张从义能享受的资源也不会多,只能算得上是普通老百姓的程度,而张从义自小不爱习武,喜欢吟诗作对,但偏偏在这方面的天赋又特别的烂。
所谓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张从义的真实写照了。
张从义直到年及弱冠,才彻底放弃了文臣的梦想,转头在武将的道路上打拼。
不过他自小不曾学武,又到了弱冠之年才弃笔从军,因此在这一道上混得也很不如意。
在柳若絮的印象里,她最后听到关于张从义的消息就是去参军但是只做了个大头兵,随后就彻底没了音讯。
要不是现在突然从陆维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柳若絮平时记起张从义的话,多半觉得这人已经死在军队里了吧。
陆维自然知道柳若絮心里所想,他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张从义,呃,我姐夫他两年前从军队里退了下来,张阿姨替他在宫里谋了个职位,如今也算是在宫里当差了。”
柳若絮突然想起最近好像也听过类似的话,开口笑道:“前天徐欣欣那小子来找过我,说他在宫里谋了个职位,不知道会不会和张从义碰面呢?”
陆维想了想,苦笑:“希望不要碰面吧,我姐夫那脾气要是让徐欣欣逮住了肯定要被往死里欺负了。”
柳若絮脑补了一下二人相见的场景,也不由得觉得好笑,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你还没说为什么千机姐会选这个张从义呢!”
陆维眼见着没给蒙混过去,也只好继续说:“张从义自从在宫里谋了个职位之后,仗着那点俸禄在皇都里混得挺香,后来,后来我家老爷子发脾气嘛,督促我姐找个人嫁了,我姐不愿意,二人吵了一架,我姐伤心得离家出走,结果遇到了这个张从义...”
柳若絮一呆:“莫非是张从义靠着花言巧语把千机姐给骗了?”
陆维挠了挠头,继续说:“倒也不算,张从义确实有些本事,把我姐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只是这样,有我家把关,他是肯定没法娶到我姐的...”
柳若絮心想也是,张从义那是什么身份?陆千机是什么身份?陆千机但凡不是女子,那必然会是将来继承柳家家业的人,就算是女子,如今陆千机也是军中大将军身边的左军督,手底下也算是管着一万人吃饭睡觉的大人物。
而且这还是柳若絮过去知道的,现在三年过去了,还不清楚如今的陆千机有没有升职呢!
这样的身份差距,他张从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看自己的小命顶不顶得住啊!
“该不会?”柳若絮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陆维点了点头:“没错,我姐和他在外面生米煮了熟饭,重点是,二人之间还是我姐主动的...这事儿,把老爷子气得不轻,我姐如今有空管我,也是因为我姐被老爷子削了官职,现在只是一介白身了。”
柳若絮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在陆维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很是震惊,陆千机本就天资聪慧,继续留在军中,不说大司马,至少下一任少司马应该是跑不掉的。
可如今居然因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男人彻底丢了前途...
陆维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难看,想来当初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受。
柳若絮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面前的好友了。
“至少,至少这对千机姐而言,还算可以接受吧...?”
陆维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他摇了摇头:“我姐虽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但是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人,如今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未来...唉。”
“小姐!小姐!”
这时,花园中突然响起侍女的叫声来。
柳若絮和陆维一惊,她想了想,道:“想来应该是父亲找我了,他在家总是事情比较多,我先去看看吧,你呢?”
陆维摇头:“那我就先走了,让左相大人和李夫人见到了,场面总会有些尴尬的。”
“行,那你小心。”柳若絮也没多说什么,自打她醒过来之后,陆维是表现得最积极的那个人,但是就算如此,柳若絮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和陆维的一丝隔阂,虽然不知道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柳若絮也无力挽回这三年的事情,只好任其自然了。
看着陆维轻车熟路从假山群里钻了出去,柳若絮也走出假山,那侍女一下子就瞧见了柳若絮,赶紧上前来。
“小姐,老爷正在找呢!”
柳若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就和侍女一起去了前厅。
出乎意料的是,前厅此刻居然还有陌生人。
柳若絮一进门,就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她父亲柳致远,还有就是坐在客位的一个中年男人了。
“父亲。”柳若絮进门先是行礼。
“若絮,这位是苏先生。”柳致远满脸笑容向柳若絮介绍。
柳若絮看了一眼,行礼道:“苏先生好。”
那被叫做苏先生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左相大人的千金倒是愈发漂亮了啊。”
柳致远哈哈一笑:“是她母亲长得好啊,要是长得像我可不太行。”
显然夸柳若絮对柳致远而言十分受用。
“那既然千金来了,那我们刚刚的话题?”苏先生显然不打算磨叽,直接步入正题。
柳致远皱了皱眉,看向坐在下位的柳若絮,道:“若絮啊,昭王爷邀请我们去他府上用餐,为父自然是无所谓的,所以问问你的想法?不必担心,若是不想去,也直接说出来就是。”
昭王爷...柳若絮倒是不清楚昭王爷是哪位,只是能在皇都里办宴的王爷,怎么听都有些不普通啊?
“这个,昭王爷有请,按理自然该去,只是若絮昨日身体欠佳,今日也未曾好转,如此唐突出门恐怕有些不妥。”
身体欠佳倒是事实,昨天柳若絮动静确实不小,也不算是没由来的借口了。
“这...既然柳小姐身体欠佳,那自然是没办法,那左相大人您...”
柳致远点了点头:“昭王爷有请,自然要去,苏先生想来应该还要去别家吧?放心,晚宴不会少了柳某得。”
苏先生这才满意的告退离去。
苏先生走后,李夫人便从侧厅里走了出来,想来应该是一直在侧厅旁听着,这种事情当然有些失礼,不过在场几人也没人关心这样的小事。
“老爷,这昭王爷请您,恐怕不是好事啊?”李夫人满脸担忧地坐了下来。
柳致远叹气:“我刚刚收到消息,今日早朝,大相和右相以及昭王爷都没有去。”
“这!这样一来,今日的宴会老爷您怎么...?”
柳致远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又如何不知这么做要被圣上打上昭王爷的印子?可是朝中如今的局势越发尖锐,昭王爷那方明显有以辽国进犯一事为由搞事的意思...现在不站队,那我柳家来日可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这...如今圣上才是大统,老爷您就算要站队,那也该站到圣上那边才是啊?”
柳致远摇头:“圣上态度太过暧昧,如今昭王爷都已经堵在门口了,若是不去赴宴,那就是绑死了圣上,若是将来...所以,不站队是得罪两边,都站队虽然两边都讨不到好,但最后两边也不至于来清算我柳家,若絮,这话你可听得明白?”
柳若絮点了点头:“若絮明白。”
柳致远这才宽慰地松了口气:“你哥性子刚直,当初我将他送去军中就是为了避免这些琐事,想不到最后还是避不开,只是这次,柳家的掌舵人,我打算让你来做,希望你能记住为父刚刚说的话,要记得,输赢并不是最后的结果,能否活下去才是最终的目标。”
这番话,让李夫人和柳若絮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实在是话里的意思有些太过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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