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遇旧人

怀柔看到了辛彦之，而且看清了，二人对视着，辛彦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心中有个声音在砰砰乱窜，为何，她也在这里？一眨眼，他脸上的笑意恢复如初，但脑袋一片空白，他在想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是继续装作不认识吗？

  怀柔赶紧将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像是不经意地转头一般。怀柔考虑的周到、全面，他不应该是辛彦之，这些都是皇亲国戚。他在从容一一行礼招呼，若不是在北冕城堡生活了十几年，又怎能做得出来。若真的是缘遥王子，她这样对视就是大不敬，会惹祸上身；但若他真是辛彦之，她这样看着他，也不合适，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看破揭穿了身份，他难免会心慌，会将他置于危险之地，她迅速扭头，若无其事踏着鼓面，眼睛看向京城的百官们。这一眼，她心中再也平静不下来，她想起铃儿的话，辛彦之是王族吗？铃儿要嫁的人是辛彦之吗？怀柔想着想着分了神，差点儿扭到脚。

  辛彦之如坐针毡，他轻咳了一声，带着缘遥和阿郭轻声向殿外走去。他脸色发青，缘遥轻声问了他一句。“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概是吃了酒的原因。”辛彦之掩饰道。

  荞衣从瑶华殿急急忙忙跑向武仙宫大殿。

  “公主，你慢一点儿。”婢女追着她，不断央求道。

  “啊呀，乐舞已经开始了，谁让你们不提醒我的。”荞衣责骂着身后追来的婢女，转身时却与武仙宫门口的辛彦之撞了个满怀。

  “见过九公主。”阿郭急忙行礼，既是做给缘遥看，也在告诉辛彦之，眼前之人是九公主荞衣。

  缘遥并没有理会阿郭的眼神，他整理好表情，抬头，昂首挺胸地看向荞衣。见到荞衣，他还是没有能控制好自己，他甚至忘记辛彦之才是缘遥，他用他的眼神，有力地直视着荞衣，有对荞衣夺走他母后的恨和不可原谅。阿郭拉了他一下，他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无奈地跟随阿郭行礼。

  “见过九公主。”

  这个九公主，辛彦之在墨峦府地就知道，北冕城堡有一位风云人物，九公主荞衣。这是君王复利最疼爱的女儿，她的母妃楚洢，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因难产撒手人寰了。本是一个不祥的兆头，却让君王复利加倍疼爱。幼年，她一同跟缘遥养在索加王后的宫殿中，缘遥离开江波殿时，她才刚刚十一岁，索加王后移居英仙宫，她也一起搬到了英仙宫隔壁的瑶华殿。荞衣生来好动，即使索加王后精心调教，也只在外表上把她调教成了大家闺秀，骨子里却如缘熠一般顽皮，哪里有热闹都少不了他们二人。

  在墨峦府地，见的是画像，并无特别之处。这一次照面，竟让辛彦之觉得面熟。

  “荞衣妹妹……”缘遥不曾告诉过他，他对荞衣的称呼，辛彦之猜测，兄妹应该关系不好，既是自己的妹妹，就礼节性地称名字吧。他嘴角带一丝温和地浅笑，有些羞涩。

  荞衣忘记施礼，她一直呆呆地望着，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四年未见的哥哥。这张脸，她甚至做梦都想梦到。她之前在奉国寺见过这个人，在奉国寺时，她被人追，是辛彦之救了她，她还记得他的名字。“辛彦之”。自从奉国寺一别，荞衣一直都在找这个叫辛彦之的男子。

  “见过缘遥哥哥。”荞衣急忙行礼，她心跳加快，他眼角眉梢的浅笑，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暖人心儿的称呼，荞衣第一次听到，印象中，缘遥不曾喊过她妹妹。眼前之人并非她哥哥。

  是缘遥熟悉的方式，在北冕城堡有两个人这样称过他，一个是缘熠，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妹妹。

  “妹妹素来喜欢热闹，今日也一定欢喜。本王先回宫了。”辛彦之随便搪塞了几句，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武仙宫大殿的石阶。

  荞衣看着辛彦之的背影，跟奉国寺那个背影一模一样，方才的那个羞涩的笑容，也跟奉国寺那天见到的一样，世上即使有相同的两张脸，也不可能有这份一样的心意，这个缘遥不是真的。

  “辛彦之……”荞衣故意喊了一声辛彦之。

  走在前面的辛彦之脚步停住了，他突然不动了，缘遥和阿郭的脚步也同时停住了。在王宫中，除了铃儿，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叫他这个名字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声音从后方传过来，他迅速地做出判断，不是铃儿，铃儿此刻在室女殿，大殿前不足十人，除了他们三个男人，就只有九公主荞衣和她的两个婢女。会是谁，是九公主荞衣吗，还是刚刚在大殿上跳舞的怀柔？他要不要回头，回头就承认了这个名字，不回头的话，怀柔会不会有危险？

  “什么事？”辛彦之小心翼翼地慢慢转头，身子也只转了半边过来，辛彦之只看到了荞衣的脸，他神情有些紧张，笑容逐渐消失，表情慢慢僵硬，到最后变成严肃，他低头掩饰这明显的失误，手也开始紧张的挠了一下脖子，一副不知所措，他全身冰冷，手心也冒冷汗，但这张脸他很快便回忆起来，他想起来了，他在奉国寺见过。

  “无事，缘遥哥哥身边的这位，让荞衣想起一个故人，是荞衣看错了。”

  荞衣看了看戴着面具的缘遥，缘遥眼睛迅速低下，回避荞衣时，眼睛里生出的躲闪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该看向何处，后背吓出一身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先识破他的是荞衣。

  “荞衣妹妹说笑了，永一师父只是一介武夫，身份低微，久居冬岛，又面有疾，不会是妹妹所识故人。”

  辛彦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巧言躲过了荞衣的出其不意的探询，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轻咬了下嘴唇，又像是在克制什么，三个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他不能慌，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走出毕宿门时，缘遥的心空空如也，他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只待辛彦之帮他拿到太子之位，便可功成身退。现在却半路杀出了荞衣，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荞衣。这是他父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既不能吼更不能杀，留下便后患无穷。缘遥一时没了主意，魂不守舍地跟在辛彦之身后，不知不觉已经超过了辛彦之，自顾自地走到了辛彦之的前面。辛彦之用力咳嗽了一声，他才停住自己的脚步，阿郭对他摇了摇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错了，他重新退到辛彦之右边。

  碧瑶在午时发现铃儿不见了，她找遍了室女殿，都不见人影儿。碧瑶心想，铃儿定是出事了。当她将王妃辛洛不见的消息禀报给虎贲中郎将邓汉炎时，室女殿乱成了一团。室女殿所有的护卫军，婢女和下等宫人都在找寻王妃辛洛。

  “所有的人都听好了，尽快找到辛洛王妃，否则，取你们的性命来见本将军。”

  经过北河花园时，已经能听到室女殿宫人在寻辛洛王妃的声音。不断地有“王妃娘娘……”的呼喊声传来。走在最前面的辛彦之停住了，阿郭低头撞到了他身上。

  “殿下……”阿郭赶紧退后一步，跟辛彦之拉开距离。

  “他们在找辛洛王妃。”

  缘遥也听到了，他想催促辛彦之继续往前走，辛彦之却换了方向，向白莲池方向快步走去，人也越聚越多，叫喊声不绝于耳，缘遥和阿郭跟在辛彦之身后，辛彦之越走越快，他似乎忘了，这是王宫。缘遥和阿郭已被辛彦之甩在了身后，缘遥担心辛彦之再惹出什么乱子，赶紧吩咐阿郭，让他跟上去。

  阿郭还差两步就追上辛彦之了，他一眨眼，辛彦之不见了，再看时，他已经在白莲池里，水池中飘着一身粉衣，白莲池一下子被围住了，全是室女殿的宫人和婢女，辛彦之在水中将辛洛拖到岸边。

  在离白莲池有十米的距离，缘遥的脚步停住了，白莲池湖面平静，有微风拂过湖面，吹起一层层水纹，看得缘遥呼吸变得急促，湖水已经在他眼前倒转过来，像瀑布一般向他扑来，仿佛要将他卷到水底，他握紧拳头，慢慢走过去，看到这一幕，缘遥头晕又犯了，阿郭顾不上辛彦之，转身挤开人群来到缘遥身旁。缘遥见是阿郭，方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阿郭又向池边瞧了一眼，他只能放着好端端的辛彦之，先带缘遥离开。

  铃儿被救上来时已经在水里泡了半炷香的时间，碧瑶和冬雪跪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地恐慌着。

  “铃儿……”

  这个称呼如此耳熟，就在她的旁边，碧瑶看到跪在辛洛身边的辛彦之，尽管前几日已经在室女殿见到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让她不敢相信的是：他还记得小姐的名字。碧瑶呆呆地看着辛彦之，他今日穿了一身青底锦衣，像她家公子却又不像。她轻轻喊了一句。“公，公子……”辛彦之既没有听到，也没有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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