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暗潮

　　“嫣将军他们查到这些。”封谨言递上报告，两眼放光。

白皓修扫了一眼折子，立马有点激动地合上了，站起来踱步。

——焦裕守将高飞歌，是胡曼方家的人。

阚明瑞那遗书中最重要的一条信息，说的就是高飞歌有可能背叛了栾洇，现在终于被证实了。

“白天翁的确和焦裕有染。”封谨言道：“起因是他儿子折玉染上融蛊疫病，管理不慎让瞬天部把解药偷了去。这段时间一直在自查，想办法将功补过呢。”

白皓修“嗯”一声，有点无语。白天翁是蓓城提督，由于之前投降的动作快，态度好，很识时务，白皓修把冀县也划归他管了。现在这么个情况，是白天翁自己想太多，觉得白皓修和荆州是死敌，出了事不敢上报，反被高飞歌套住！

“白折玉被扣在焦裕了是吧？”白皓修问。

封谨言点头，“是。高飞歌威胁白天翁找机会毁了码头，但现在那折玉也知道他跟方家的事，高飞歌不敢把这人质交给栾洇，所以只能等码头被毁了之后，杀白折玉，再编个故事给栾洇邀功。”

白皓修冷冷地说：“合理。北域抗患，物资都从南边来，码头是集散点，破坏了，物资只能走绛华……哼。不过栾洇在荆州的情况也不乐观，伐皖耗费的资源太大，现在这边虚患也没闹起来。”

站在旁边的花淼愤愤不平：“这个栾洇，得了王家扶持才走上来，又想反攻倒算，把胡曼四家一网打尽。”

——他虽是怀化春安排过来的，但严格来讲，是阮清子的门生，现在更是把白皓修当亲人，把皖州当新家，所以与黑天段等、甚至夜柏嫣的人都区分开了。

花淼再一句：“连瞬天部都用毒控制呢。”

——这也是阚明瑞说的。

白皓修问：“融蛊疫病的时候你跟我说，这世上除了灵毒之外，别的药毒都可以让融蛊制剂中和，再服融蛊解药，原来的毒也能解吧？”

花淼说：“是的。”

白皓修说：所以在绛华中了融蛊的那一批瞬天部，还得二次接种栾洇的毒。”

“……”封谨言心说实惨！

白皓修嘲讽道：“这种人浑身带刺，伤人伤己，我现在倒不是很忌惮她了。”

说着想起了最近的调查结果。

栾洇的母亲是一名不入流的歌姬，不幸生下一个颇有天资的孩子。七岁那年，殷家人杀母夺女。所以栾洇从来不认为这个世上存在什么好人，她的一生都在与殷家的利用和对抗中反复撕扯着。

少年时期，栾洇凭毒师的身份入主胡曼地下城，浸淫于三教九流，阴诡算计之中。而殷家嫡出的三个哥哥，一人管瞬天部，两人打入军界，不过都被胡曼四家压制着，无法升迁，是栾洇为他们打开了局面。而在那过程中，王家人与她联手，搅弄风云，最终扶她一步登顶，成为荆州大都护，让殷家名垂正史，让瞬天部誉满天下。

栾洇立刻放逐生父，毒杀嫡母，兄长三支只留一脉。而这只是个开始，这根本不足以让栾洇自保——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必须把胡曼四家彻底拔掉，才能结束这朝不保夕，夜不能寐的生活。

所以对外的态度，投辽或者中立……甚至依附怀府，对栾洇而言，并不是很重要。只是某一时一瞬的政治立场，能给自己带来便宜就用，风向变了再改，也不是不行。

但她潜意识里也知道，信用这种东西，一旦破坏就捡不起来了。所以栾洇很矛盾，在肆无忌惮的同时，也恐惧着那些无法预料的后果。有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只能如此，即便把敌人全杀光了，自己的心也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十九年前吞噬母亲的那场大火，彻底烧光了她的安宁。

……

“方家通辽。”白皓修气息躁动，说：“但方怀礼是栾洇的死敌。从某种程度上讲，现在的栾洇也是我们和辽州叛党间的屏障。”

花淼一怔，问：“另外三家呢？”

白皓修说：“也不靠谱，而且暂时没什么机会去接触了。”

花淼想了想，察言观色地说：“嗯……那反正现阶段，不能让辽州入荆。”

白皓修点头，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得有决定了，“咱们给白天翁一个机会，救他儿子，也给栾洇一个机会，清理门户。”

封谨言精神抖擞地等待命令。

不过白皓修没继续说下去，眼光闪烁着，脑子里转过一系列后续计划：他想一举拿下栾洇，想尽快从大面上钳制她。

因为白皓修有点着急，现在的噩梦里都是琾彬洲变成牛角大魔王把他五马分尸！栾洇在旁边摇旗呐喊……很滑稽，也能催生罪恶。

所以白皓修想的是，高飞歌对码头出手的那一天，能再加一招祸水东引，让栾洇自乱阵脚。

瞬天部在雪连的据点，确定为周记铁匠铺——这事夜柏嫣还不知道，就白皓修和封谨言的人知道。可夜柏嫣总归会知道的，她留在皖州的首要任务就是对抗瞬天部，反侦察的手段布下天罗地网。

最近周记的人感觉到压力了，栾洇可能会放弃那个据点。而白皓修在雪连开府，周记的人有点探头探脑的，更因洛桑怀有身孕，给他们提供了好目标。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高飞歌自作主张要炸码头，瞬天部可能对新建的白府出手。如果能诱导这二者同时行动，夜柏嫣再看准时机救出白折玉呢？

栾洇就会搞不清楚，从而陷入恐慌！

第一阶段，对明，可以把周记偷袭都护府的大罪安在高飞歌身上，直接进兵回收焦裕！第二阶段，对暗，审讯了白折玉和高飞歌，他背叛栾洇的情报不就出来了？

栾洇并没有下令他们炸码头，她会以为这是方家对高飞歌下的令！并且周记行动暴露也是高飞歌的锅！她不会细想高飞歌如何蠢到让自己被皖州的人抓住。白皓修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些叛徒还给栾洇，与她达成初步协议。

——给钱。

白皓修决定把一小部分的脉矿开采权，分给栾洇，让她在胡曼四家的眼里，变向地效忠怀府。而对于栾洇，这算是初步达成了她伐皖的目标，喘口气，回去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对付方家了。

白皓修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但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至于如何诱导周记的人动手……反正无论如何，洛桑都可能成为诱饵。

白皓修不想给自己的“恶”找借口，但纵观古今，所有当权者的选择倾向都出奇的一致。也许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好坏、善恶，这样非黑即白的词语来评判了。

“召傅一鸣、唐祖义、赵伦、吴策。”白皓修说。

花淼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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