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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既然注定得不到这股阴暗势力了,不如就趁早摆脱这些人。

  刘语莹是留不得了,这个蠢女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事。难道还看不明白,他着急要走,这一个月里,就不能再有可拖延的事发生。

  如果真是按照她的身份,再等到三司公审定案,别说是下个月了,很有可能拖拉到三个月以后,都不见得能走成。

  当刘语莹在刑罚司接到诏书时,起初还有些确幸的她,在听见了宣读后,面色瞬间如纸色般恐怖。

  “……刘氏淫乱后宫,不配被尊晋王王妃。现人证物证俱全,可自行定夺其罪。不日,将有休书一封,随之遣送卢龙。”

  “好歹夫妻一场,他李亚子就连取证的机会都不肯给吗?”刘语莹气愤难抑,冲上去想要撕毁诏书。还好被牢狱们联手将她按住,没有让她抢到。

  从未受此待遇的她,眼泪就这样溢出眼眶,她知道自己受了冤,可就是没有人给她机会替自己辩解。“本宫是冤枉的,是冤枉的!为何没有人信我,为什么?”

  内侍官读完诏书,就趾高气扬的走了。

  牢狱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那些淫乱被下狱的女子,都会多少受到牢狱们的骚扰。

  今日之前,刘语莹还有晋王妃的身份摆在前面。饶是刘语莹生的再柔媚,牢狱们也不敢对她有所为。

  可东宫里的诏书下来了,刘语莹脱离了晋王的庇护,在河东也就变得一文不值。

  试问一个卢龙的郡主,在河东无权无势,现在又还被下了狱。卢龙肯不肯收还不一定,那她还能比别的女子更高贵多少?

  入夜,刘语莹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东宫里,李存勖已经接连换了三壶酒,桌上的点心纹丝未动,酒却已过浅尝。

  他不知道自己在郁结什么,只是莫名想要一醉方休。

  可能是明日,遣送刘语莹的囚车就该上路了。他许是感叹起生命中能使他动情的女子,世间已无几人尚在,他就开始怀愁了吧!

  虽说刘嬿是他心里的结,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的初恋。可刘语莹的出现,还是让他有了些许想要走出回忆的悸动。

  明知自己下令定罪,会让刘语莹万劫不复,可他还是照常做了。

  或许,明日之后,他们二人的夫妻缘分便到此为止。

  借着酒意,李存勖仰望夜空,笑得潸然而下……

  当桑维翰被指派前去遣送刘语莹,桑维翰内心是忐忑的。因为王妃当日去寺庙礼佛,都是由他全权安排的行程。理应是他受到牵连下狱,却在被盘查第二天,他就无罪释放了。

  他当然想不明白为何,所以这些天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晨起,他甚至还来不及从妾室床上爬起,就被宫里上门的内侍官给吓得险些栽倒。

  得知是李存勖指派他去卢龙送人,他连官服都未套齐全,便匆匆上了马车。听说晋王并没有降罪他这个负责人,还派了差事给他,这让桑维翰的心里,那块悬在深渊上的石头,终于落下。

  可他还是有些不解其意,因为刘语莹宠信他的传闻,在朝中早就人尽皆知。

  不知李存勖在盘算什么,总之眼下的他,也只有照做了。

  马车走的很急,不久便到了刑罚司附近。

  他终于赶在下车前整理好了衣冠,怀揣着晋王新下的召令,他大摇大摆的走入刑罚司。只是当他看清狱中那具还带着温度的女尸,就是刘语莹后,他整个人都险些晕厥了。

  刘语莹身上只剩单薄的内衫,还满身是血的样子。像是被人用刑后不堪疼痛,所以就选择了自缢。

  桑维翰的差事又泡汤了,最终还是落得一个不讨好的倒霉映像。

  好像他的仕途,离了刘语莹便再也没有机会登上被任用的舞台。

  很快,第二月中,李存勖加快了迁都的进程。

  还没等到李嗣源归返晋阳,他就着急忙慌的去了洛阳当皇帝。走前,还装模作样的宣称,要把并州,以及整个晋阳,都留给督帅李嗣源。

  升任李嗣源为河东节度使,领世袭晋王之衔。

  他丝毫没有觉得,这样退出河东有何不妥。

  从朱锽手里抢来的洛阳,还未从战乱中重新恢复生机,他就草率的将之作为都城。一点也不在乎百废待兴的古城,是否能承受住新局面的到来。

  而李嗣源,自从开始不再隐瞒实力,他的声望是节节高升。

  李存勖的加冕,他都欣然接受着。不管李存勖从并州带走什么,他也都不过问。还未到河东,他归返的消息一经传回并州,瞬间迎来举城欢庆的场面。

  其中最为尴尬的,就是督帅府里的四公子李从珂。

  他之前因为谋害李湛,被督帅府赶出。成为阶下囚后,又转投晋王李存勖门下。这在谁人看来,他李从珂都是个奸险小人,忘恩负义的墙头草。

  可当他临街跪在李嗣源进城途经的街道上时,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嗣源竟亲自下马去扶起这个义子。还上演了一出父子和睦的温情场面,使得相迎在旁的群臣,都面面相觑。

  有人解读出来,是因为督帅李嗣源宅心仁厚,不计前嫌还愿继续收容这个奸佞养子。

  可面带和蔼笑容的李嗣源,却在用极小的声音,在李从珂耳边说,“不怕为父杀了你吗?竟敢公然来拦路!”

  “从珂不敢啊,只是义父一直没有指示,从珂担心义父会忘了自己……”

  “用得到时,自然会让暗卫去找你。”

  “义父,您吩咐从珂的事,从珂都照做了。从珂只是想知道,义父何时才算‘功成’?从珂也不想一直当那个‘小人’……”

  “闭嘴!”李嗣源发觉李从珂说话越发多了,突然生了厌烦。

  李从珂当即住嘴,也学着李嗣源的样子,开始满含热泪的表演父慈子孝。

  街道两旁尽是来相迎李嗣源的百姓,所有人都自发将这个新的河东王,对比起年轻气盛的李存勖。

  相较于李存勖时常革新的创意,老练的李嗣源,就成了这些人守旧的指望。

  而李嗣源的人气,的确是李存勖望尘莫及的。

  很快,新的河东王,带领着新的河东政局,轻而易举的替代了李存勖为河东百姓心力交瘁的地位。

  不久后,李嗣源命李从厚将领兵的帅印交予石敬瑭,然后火速带着痴守军中的李清欢归返。

  虽然李清欢为此大闹,可终是不敌李从厚的强硬耿直。

  敲晕李清欢后,李从厚都未差人去同石敬瑭告别,便匆忙返回了河东。

  从此,石敬瑭身边终于清静了。终日忙着行军打仗,他的日子过的也是有声有色。远离了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他也能安心让自己不去多想。

  再说回当今的大唐皇帝李存勖,虽然他到了洛阳,可能随着他迁徙的人和物都很有限。

  他亲自统率的飞虎军,又被他编入了皇城守卫军一列。

  他尽量学着去做一个皇帝要做的事情,向各藩邦都颁了诏书,只要这些藩王肯收下他的封赏,便是应承了他来做大唐的皇帝。

  他保证,各藩王依旧可坐地为王,不改旧习。

  连年称臣进贡,也恢复常态。

  谁让他们晋人如今大败了不可一世的梁人,还将这个霸占中原多年的恶霸,给驱赶到了荆南边陲。

  李嗣源虽说于内政中压了李存勖一截,可在外人看来,他们河东晋人依旧还是一家。

  重新开辟洛阳的李存勖,没有放弃寻找能抗衡暗卫的办法。

  因为躲避不是永久的办法,他必须求得南鸾的庇佑。玩弄权术和暗杀,这是一个朝廷里不可或缺的。现如今,他没有一把握在身后的利器,就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唐昭宗。

  可书信寄去无数,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按说,宁夜幽该是早便收到他的信,亦或说,宁夜幽根本无需他寄予,她的南鸾里,就已经有他书信中的内容呈上了。

  只是他不知的,竟是身边整日守护他安危的侍卫长,被抹去的身份,就是让他夜不能寐的河东暗卫。

  在洛阳皇宫终日郁郁寡欢,李存勖时常做起噩梦。

  他比谁都留意河东的风吹草动,更是时常差人打听关于义兄李嗣源的消息。

  自从来了洛阳,他再也没有一日是真正快乐的。这是后来张全义秋贡面圣时,与他闲聊时,装作不经意点醒的玩笑。

  就像被这句话影响了,李存勖的确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

  日复一日,他昔日矫健的身体,不知何时起,变得驼背岣嵝。

  尽管后来有大臣帮他选出了适合皇后的人选,他都再也提不起兴致,去食色性也。

  大婚仓促举行,他望着殿前人海般庞大的群臣齐拜,颅中胀痛复发。在大婚庆典上,他沉重的摔下高台……

  又牵强靠汤药维续了一个多月,看着新皇后那满脸的憋屈,他笑了。

  第二年秋,魏州兵变。

  全城毫无守城之力,当了大唐一年的皇帝,李存勖被追封为唐庄宗,至此洛阳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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