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场告别
姜小白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虽在大梁上层刮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暴，但却未在民间掀起任何波澜，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威震朝野的锦衣卫还有着一位神秘的指挥使。
苏镜自然也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
自己只是城南义庄一个从九品不入流，在他人眼中朝不保夕的请命人罢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来了一位下人在刘清河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清河面色稍稍一变，便告辞离开了。
这顿饭吃的并不尽兴。
走出金凤酒楼的时候，苏镜发现身边的田心木兰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只好疑惑着问道：
“田心姑娘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田心木兰长舒了一口气，道：
“这两天多谢苏公子照顾，不过，此时也到了应分别的时候……”
苏镜迈出去的脚步愣住了，而后笑着点了点头：“也是。”
国师刺杀案虽然性质严重，但与昨夜的京城之变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现在，无论是兵马司、三法司还是锦衣卫，都在全力消除昨夜京城之乱的影响，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再调查国师遇刺的事情。
更何况，那刺客根本没能进国师的身。
而且，田心木兰身为女孩，成天和自己待在一起，终究是不太方便。
闻言，田心木兰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拱了拱手，倩影便埋没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苏镜看着田心木兰离开的方向，蓦然间叹了口气。
“老大，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女的了吧？”大黑狗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苏镜摇头否定。
大黑狗却摇着尾巴说道：“老大你这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喜欢就去追啊，我看那田心姑娘腰瘦屁股大，以后肯定好生养。”
苏镜看向大黑狗，眼神不善。
大黑狗缩了缩脖子。
“以后不准跟王大头子玩了。”苏镜说道。
就是，好好的一条大黑狗，都被带歪了。
不过，好像本来就挺歪的。
被大黑狗这样一说，心中原本那些不知名的失落也烟消云散开，苏镜收回目光，缓缓走进了人流。
不远处，田心木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木兰。”忽然，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田心木兰一震，而后欣喜地转过身。
面前，是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却很是精壮。
“义父。”田心木兰朝着男子盈盈一拜。
“小姐！”男子背后，丫鬟小青也蹦了出来，一下抱住了田心木兰，说道：“可担心死我了，若是小姐出什么事，小青也不想活了。”
田心木兰拍了小青的背，宽慰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吧，小青没事的。”
“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中年男子说道：“最近多事之秋，随为父离开京城吧。”
“去哪？”田心木兰问道。
“苏州。”
苏镜还未回到义庄，便碰到了行走匆忙的王大头子。
“王哥，这么着急是去哪啊？”苏镜打着招呼。
王大头子一看到苏镜，立刻是小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你还不知道？昨夜作乱的那些蛮子抓到了，现在正推到菜市口准备砍头呢！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抓到了，动作这么快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出了那档子事，朝廷肯定是高度重视，三大衙门加上御林军，抓住几个作乱的蛮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苏镜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奈何王大头子实在热情，硬是被拖了过去。
此时菜市口已经是聚集了很多百姓。
人潮鼎沸中干啥的都有，有挑着担子的挑夫，有满脸皱纹的农民，有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有大腹便便的商人。
有些小贩嗅到了商机，纷纷在人潮外摆起了小摊。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这京城菜市口，竟透露出商业街的气质。
临近午时，八个汉子才被推上刑场，每人头上都套着一个麻袋，叫人看不清模样。
苏镜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八人中，有几个未免有些瘦弱了。
要知道，蛮戎为了这次搞事，准备了很长的时间，混进城来的蛮子都是行伍出身，精锐中的精锐。
怎会有瘦弱一说？
如此看来，这跪在刑场上的几人未必就是真的蛮子，而是被人抓了来做替死鬼。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何要蒙着面了。
苏镜心中凛然。
为何要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昨夜的祸乱一个交代，通过砍头流血的方式来安抚京城中的百姓，以维护官家的脸面。
但百姓们可不会想这么多，当八人被推上来的时候，群情愤慨的声音顿时喧嚣。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扔白菜、扔鸡蛋的场景。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白菜、鸡蛋可是寻常人家的稀罕东西，怎么可能舍得扔出来。
身边的王大头子也跟着喊着，很是激动。
苏镜摇了摇头，看向台上跪着的三人。
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未免太冤了些，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世道就是这模样，黑白颠倒早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此时，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监斩官走了出来，伸出手安抚住了激动的人群，而后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缓缓举高，展示出来。
而后，原本激动的人群立刻是寂静下来。
“还不跪下？”监斩官缓缓说道。
轰然间，刑场之下，无论是挑夫还是农民，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商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包括台上手持环刀的刽子手，也单膝跪着地。
苏镜自然是不情愿的，但无奈身处人群之中，若是不跪，怕是下一秒就被抓上去“咔”一声给砍了。
封建荼毒要不得啊……跪在地上的苏镜无奈想着。
监斩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缓缓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方蛮戎，乱我京城，今既伏法，立斩不赦，盖有私藏蛮戎者，与之同罪，盖有上提蛮戎行踪者，赏银十两，钦此。”
圣旨很短，却也说明了很多事情。
有蛮子跑了？苏镜皱了皱眉，但马上又舒展开来。
就算跑了，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锦衣卫与三法司又不是吃干饭的。
在念完圣旨之后，监斩官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飘了薄薄一层云，秋日的太阳并不算刺眼，温热中带着一丝浅浅的凉意。
“午时已到，斩！”一枚筹子被扔在地上。
准备已久的刽子手立刻喝了碗酒，喷在环刀上。
而后，八把大刀举起，八把大刀挥下。
“噗嗤。”
八个大好头颅如同皮球般咕噜噜滚落，血液喷洒，流淌。
原本安静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苏镜看见，那些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个馒头，浸在流淌的鲜血里，然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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