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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伤心如骨的痛


梦……梦吗?啊,只是一个梦呀。

  陆之缘天马行空地想着:柳沈希梦里的我一定是完美无缺、无可替代的,现如今他发现现实中的自己不但不完美,还十分差劲,所以失望了,要离开了。

  这很正常,不是吗?她想劝自己不必如此意外,却耐不住心底的悲凉,无可抑制地自怨自艾:终究还是要离开,都是因为我不够好,不够完美,都是我的错。

  他说梦啊,梦……,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不甘心的少年,怀揣着美好又纯粹的幻想做下的一个梦罢了,这个荒唐的能持续了十数年,如今人家从幻境之中走了出来,该是要道一声“恭喜”才对。

  他说梦啊,那她呢,不过是将他困于幻境中的妖怪吧?可不是嘛,可不就是吗?

  陆之缘呆愣在那里,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堵得心里难受极了。

  那个人走了,就这么走了,走的那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也许在在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他是动过心的,但实际上一切都只是十年前的残影余晖罢了,此刻梦醒了,自然是要该干嘛就干嘛了呀,这很正常。

  “很正常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自我疗伤般咕哝了一句。

  方炎斌感觉那柳沈希就像武侠小说里武功超绝的世外高人,他不是不想帮忙,也试图想去阻止,可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场根本让他无法靠近,于是便像个被点了穴道的小菜鸡般怔在那里,一直到听见陆之缘嘟嘟囔囔地说两句话,才解穴了般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遍,我没听清。”

  “他走了。”陆之缘轻声呢喃,嘴角抽动着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叹息般轻呵一声,故作坚强地提高了些许嗓门,“他不要我,我还——”一下子哽住,眉头不受控制地猛一紧,她像是才回味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般,语恍然如梦又满是不可思议地重复着,“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她了?就这么不要了吗?怎么这么仓促,这么草率呢?呵,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柳沈希可真是个混蛋!她在心里大喊大骂,可一转念,心底忍不住凄凉:“可这个混蛋也已经不要我了……,我好像总是被人嫌弃,被父母讨厌,被同学校友们讨厌,所有人都想要离我而去,好像谁都不肯要我……谁都不肯……”

  “别不要我!”嘴快过脑子,她把腿跑过去,冲着那个即将看不到的背影,毫无尊严地奋力呼喊着乞求着,“沈希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求求你……”

  柳沈希身形一顿,停在那里。

  “你看,我这突然离开,也无处了去不是吗?”陆之缘努力地想要挽回一切,什么尊严呀人格都抛之脑后,“你忍心我跟小苓露宿街头吗?”

  柳沈希侧过脸,对着跟在身旁的朱智东轻声咕哝了一句,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陆之缘看到了柳沈希的每一个字的嘴型变化,清清楚楚就三个字:“让她走!”

  朱智东转身又往回走,行至大门口,正要开口转述,却被打断。

  “走,走,走,我走就是!”陆之缘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般,奋力地叭叭叫唤了一通,可养她的主人却更加厌烦了而已。屈辱感猛然降临,如电流般全身游走,击打得她面红耳赤、手指发麻甚至恶心想吐,脑子里跟柳沈希往昔的种种回忆转瞬间便烧糊掉了一般,千般的好一尽都成了万般的坏!可怪异得很,她发现即便如此,自己竟然完全不恨他,一丝一毫都不恨。

  人的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那么些空间,当感情足够纯粹时,一颗心无法同时容忍两种对立感情的并存,因此一个人满身心都是爱的时候,自然也就掺杂不了一丁一点儿的恨了。

  “走……走……走就是了……”她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倔强起来,可出口的话语到底还是带着浓浓的不情愿。

  “唉……”朱智东叹息着摇摇头。

  “……别为难。”别人的可怜让陆之缘倍感屈辱,可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感觉心好像被扯碎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但即便如此之痛,心里也丝毫不怨也不恨——,这一切的一切又都让她越发痛苦,也越发屈辱。

  她回去了,晕晕乎乎地上了车,晕晕乎乎地搂抱着女儿,晕晕乎乎地回了家——也不知是谁的家,总归是远离里柳沈希的家……

  晚上,她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吃了晚饭,又凭借肌肉记忆为自己和女儿洗漱、换睡衣,习惯性地拿出一本儿童读物来读,哄着孩子睡着了,自己也挺尸般躺下。

  她闭上眼睛,酝酿着睡意,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似是平静极了,大概不多久就会睡去。

  等啊等,等啊等……

  真怪,睡意迟迟不来……

  心底深处,有什么在叮咚作响,宛如初春冰雪消融溪流,汩汩涌动惹人好奇。

  她眼帘微动,表情安逸,任由心底那好奇牵动,乘舟般顺着思绪而动——搬走!这两个字毫无预警地迎头砸来,砸得她呼吸一痛,惊恐又慌乱地睁大了眼眸。

  …

  “‘让她搬走’。”

  “还有一句——‘立刻’!”

  “现在就搬走,否则这些东西会被当垃圾处理掉。我们老板说了,只给你一晚时间。”

  …

  那个黑衣保镖的话似是小刀浅试,一遍遍在陆之缘的脑海里回响,也一下下轻轻戳在她的心头。

  “疼吗?”她自问自答,“还好,能忍住。”

  …

  “我不走,就不走,不想走。”

  “别赶我走好不好,沈希,别这样,好不好?”

  “别,别这样,沈希,是我不好,我错了好不好?别赶走我走,是我不好!”

  “求你,沈希,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你别躲在家里呀,你出来,我们面对面聊一聊,行吗?”

  “我想当面跟你说说。”

  “柳沈希,你当初邀请我来的时候,可还有好几天的准备时间呢,如今要赶人走了,就给我一晚时间,你这样简直……简直太过分……太过分……”

  “当初的信誓旦旦与海誓山盟也一同作废了吗?你说,你这样子算不算是食言而肥呢?”

  “别不要我……”

  …

  那毫无尊严的乞求像一把沾了水的鞭子,一记又一记狠辣地抽打着陆之缘的心,痛彻心扉。

  “丢人,真丢人。”她轻喃般叹息,语气平淡如水,微蹙的眉下眼底写尽死一般的漠不关心。

  …

  “陆之缘,分手吧。”

  “分手吧。”

  “陆之缘,我们到此结束吧!”

  …

  “啊……”如一剑猛地刺来,冰冷的刀尖穿过心脏刺穿身体,实体化的疼痛拧巴了陆之缘的五官,无法忍受的痛苦带来的强烈的干呕与咳嗽。

  “咳咳……呃噢……”她俯身倾斜,对着床边干净的地猛烈呕吐,弄得地板一片涎液。

  昨天大半天滴水未进,而晚上吃的那几颗米还不够胃消化的呢,哪里还有东西往外吐?

  待到吐完了吐尽,吐到没力气再吐,怎么吐都吐不出来了,她整个人都空了,便平静地躺着,冷眼凝望着天花板,突又觉得好笑,便咧嘴笑了。

  “哎呀,真好笑。”她咯咯笑了,笑得肆意,但又过于生硬,笑出了一副比哭还难过的模样。

  “搬——走!”

  冷不丁地,这两个字突袭而来,仿佛是一个从高猛然落下的石头,狠狠地生生地砸在陆之缘的心尖上——疼啊,疼!疼得她胸口堵得发慌,胃里抽痛。

  “假的吧?”她被无处宣泄的痛苦折磨得求生不得,病急乱投医般试探性地找到了一个借口。

  诶?假……的?

  嗯,好像……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对,是假的。

  “既然誓言跟承诺是假的,那感情自然也是假的,不是吗?”她抚摸着胸口心脏位置,语气渐渐确定,“是啊,你若爱我,又怎么舍得这样对我呢?我流着眼泪拼命呼喊着你的名字,不顾尊严地求你,求你,一直求你,可你却是那样地绝情绝义……,难道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爱我?你其实不但不爱我,反而很厌恶我吧?”

  “真笨,笨得好像一头猪一样,傻乎乎滴啥都没发现,丝毫没注意到人家的不满,人家的厌恶!

  我以为你喜欢我呢,但在你赶我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呀,你不但不喜欢我,甚至还厌恶我。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但请你放心,以后再不会了,有这一次,实在是够了……”她突然羞耻极了,恨不得钻进地缝再也不出来见人。

  倏忽间,她觉得异常好孤独,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愿意与她结伴而行……,这份孤独让她害怕。

  “为什么?”她迷茫极了,以一种想破脑袋的气势,想要探寻一个答案,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所有的感情都让人备受折磨,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无处宣泄的情感猛然找到一个落脚点,她迁怒地诘问道:“陆靖童,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抛下我一个走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难受呀,都快活不了了。”

  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总是被嫌弃的那一个,无论何时何地,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谁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明明她也想被人无条件相信,也想好好被人爱着,可一切梦醒时分,事实总是残酷地告诉她,一切都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真有意思。”她又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抬手擦去总往耳朵里灌的冰冷,但怎奈那恼人的水跟泉眼似的不断溢出,这份滑稽又惹得她越发想笑,转而又不合时宜地担心笑声太大吵醒一旁沉睡的孩子,便生生忍着,笑得花枝乱颤。

  终于笑够了,她长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恬淡的莞尔,总结一般下了个定论道:“我可真是好笑极了。”

  “难道不好笑吗?”她问,又答,“就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小半生,事业、爱情、友情通通都失败了,不是吗?”停顿两秒,又提醒自己似的自戳痛处地感叹道,“都失败了呀。”

  常听影视剧里说——“做错事就要收到惩罚”,她就想自己现如今受到了这么大的惩罚,或许真的错在哪儿了。

  “我到底错在了哪儿呢?”她不知道,也弄不明白,所以回答不了自己。

  数小时之前的种种,于此刻已恍然如隔世,她回味已然苦涩不堪的过往,不懂为何会被辜负,明明自己从未像对他这般真心付出过。

  “我不就是发了个小脾气,耍了个小性子嘛,你不是早知道了一切,不是早就对我了如指掌吗?你为什么偏偏就是如此绝情地伤害着我,曾经的誓言难道就是个笑话吗?我对你真就一文不值?”她呢喃细语地追问着,对着空气,更对着那个咫尺天涯的人。

  永远得不到的回答,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答案,因为结果已经摆在那里了。她坐起身来,双手抱膝试图给自己一点点被拥抱的温暖,但终究徒劳。

  坐着探寻不到答案,她复又躺下,于这辗转反侧中保持着清醒,在清醒中被痛苦碾压蹉跎,及至窗外乍现的曙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苦苦纠结的答案到底也没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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