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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京中来书


那山贼的母亲自称隆山夫人,为人甚是豪爽。她本不愿下山,宁死也要守住山寨,却没曾想到周恪己见其态度坚决,便亲自上山请其下山养病。

  隆山夫人似乎早已听闻温贤太子的善名,见到周恪己后态度随即友善起来,待周恪己与其约定只要他们不滋扰百姓,唐家军也不会贸然剿匪后,便下山住在北川府衙中修养身体。而那被隆山夫人称为“阿虎”的山贼,自然就留在了裴子德身边,两人同出同进,最初似乎还相互有些别扭,后来不知怎么的,越相处越相互欢喜起来,眼下仿佛成了双生兄弟似的,每日一大早便出门了,等到傍晚才回来。

  我很有些好奇到底这阿虎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央求了周恪己几次,他才答应放我跟着两人去村里看个究竟。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真是大开眼界。裴子德摆着别驾从事的架子按个去世族家中讨要土地,穿着官服模样好不高调,开口便说起是“奉北川侯令”,别人问起缘由,便是“江氏一族私自占据土地,还以侯爷之名向百姓收纳钱粮。此事惹得侯爷震怒,故而命他彻查北川私占田地一事”。

  有聪明些的世族知道此事大约躲不过,便自己主动交出一部分曾经从百姓手中骗来的地。

  遇着这样的世家,裴子德便糊弄过去,对方缴纳多少,余下的也不去详查。

  不过北川地处边陲,不少世族仗着天高皇帝远,根本不怕事。好一些的闭门不出,只当听不到,更有甚者居然排家中护卫试图殴打威胁裴子德——这个时候,阿虎的作用也就彻底发挥出来了。

  阿虎的拳头足有沙包那么大,神态凶煞狠厉,想他那日能一人战胜四位兵甲具全的唐家军将士,眼下对付几个混混出身的家丁就仿佛老鹰抓小鸡似的轻松。

  有时候,武力的威胁确实有其独特之处,很快地,这俩人就结成了刀枪不入文武双全的上好组合,北地世族见了他们,就跟见了索命鬼似的。

  有些世族在朝中颇有些关系,便写信送到朝中亲眷处,想要参裴子德一笔,然而周恪己这北川侯虽无实权,却颇有威信。后来他特地多次巡访最为贫苦的沙子沟村一代,又拒绝了江樵的拜访,其态度不言而喻就是要为裴子德撑腰。那些朝中官员何等聪明,眼下局势晦暗不明,圣上态度动摇游移,谁也不敢再做出头鸟,遂无人敢上报此事。

  最后倒是江樵写信到京中送与老国公与郭相国,陈明此事。唐老将军对此只一笑置之,只道此事不足挂齿,便再无回应。倒是郭相国借势在圣上面前好好参了北川侯一笔,说其放肆无礼,得到机会脱离了京城便肆无忌惮,压榨地方良绅,搅动得北川不得安宁。

  于是,便有了这封上谕。

  我、唐云忠、裴子德三个人围着诏书坐成一个圈,我看着两人,只见二人神色都极为凝重,弄得我也是心神不宁的:“干,干嘛!你们这副模样做什么?”

  唐云忠看看我,委屈兮兮地瘪瘪嘴:“我这不是紧张吗!这可是谕旨啊!”

  裴子德表情分外忧虑:“此谕旨由北川世族上书状告而发,言辞中却无怪罪之意,内容反而如同父子间的家书一般,这究竟要如何应答呢?”

  我托着下巴,愁得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拿过那封谕旨:“这里面居然还问周恪己的身体好不好呢?措辞这么亲切,看得人真是寒毛直竖!”

  “这些弯弯绕的,我可看不懂!”唐云忠直接放弃思考,站起身转了几圈,“大哥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不解决,我怕是觉都睡不好!”

  正着急呢,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报将军,北川侯已回侯府,现已往府上来了。”

  唐云忠一下站起身:“我去相迎!”说罢,便快步跨出门去。

  我拿着御诏,颇有些踌躇:“这谕旨,既是人人尽可观之,为何又以父子亲情相叙?虽提及北川世族之事,却也只一笔带过,岂不是主次颠倒?”

  裴子德摇摇头:“这……下官也正担忧此事,本以为圣上要下书怪罪,我等也好解释。可如今面对此宽柔之词,若多作解释,反而刻意。这可怎么好啊?”

  外面传来唐云忠轻捷的脚步声,他一步跨入屋内,着急地往后喊去:“大哥,你倒是快些啊!”

  周恪己大约是从不知哪个村寨匆匆赶回来,这几天他简直像个巡回的戏班子似的,四处去百姓中间问问生活收成,眼下脚上还带着泥土,进屋先跪下俯身扫了一遍谕旨,接着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裴子德:“宫中送谕旨来的差人眼下在何处?”

  “已安排在府衙中歇息。”

  周恪己点点头:“我先去问候,再回来上书回复此谕。”大约是见我表情忧虑,他朝我安慰地笑了笑,“此事发展在我预料之中,诸位无需紧张。”

  说罢,周恪己便又匆匆出门去了,徒留下一脸狐疑地唐云忠坐下来拿起谕旨仔细扒拉着看了一遍,再抬头看向早已无人的门外:“这在哪门子预料之中啊?”

  如此等候片刻,周恪己方才匆匆赶回,令左右下人退到院门外后,周恪己又细细端详起谕旨,片刻后不由得轻叹一声,放下手中谕旨:“此书非写与璟,乃是写与天下观之。”

  裴子德又拿起读了一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还是不明所以,给唐云忠递了一个眼神求解,他回了我一个更加困惑的皱眉。

  周恪己抬眼看我二人,不由得笑了笑:“圣上谕旨,将交由史官记录而垂于青史。先前我因故被囚禁于温贤阁,此事已经惹出一些非议。眼下我新得了北川侯名号不到一年,倘若圣上此时因江樵一事问罪,恐民间后人猜疑圣上早有除我之心。此谕言语虽虽宽厚慈爱,实非圣上真心所言。我自当表态,以成全圣上美名,消除其忌惮忧虑之心。”

  我闻言再看向谕旨,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惆怅:“原来,圣上是这般用意吗?”

  周恪己沉默了片刻:“云忠、子德,你们可先去忙碌,我等会写好书信后便邀二位观之。阿梨,去帮我取笔墨来。”

  气氛一时虽然不复紧张,却多了几分凝重惆怅。唐云忠和裴子德大约也知道周恪己想要静一静,便拜退暂时去了别处,我去隔壁书房取来了笔砚,默默坐到周恪己对面,扶着袖子帮他磨墨。

  周恪己很久都没有动,只是望着窗外院落内消瘦的枯枝:“眼下看到这院落枯树,我便想起之前在温贤阁的日子,那时,多亏有阿梨陪伴。若没有阿梨,只怕在下已经如同秋后落叶一般随风飘去了。”

  他收回视线,微微叹息一声,又拿起谕旨从上而下读了一遍:“从前我总是直言进谏,父皇在我眼中便是天下至明之人,我自当尽心竭力行太子之责。那时我写奏折,不可以父子相叙,只能呼作圣上,然而我心中却知道我是将天下说与父亲听。”他说着,不由得苦笑起来,“眼下,倒是我第一次在上书中称圣上为父皇……真是无常啊。”

  我此刻不知如何安慰他,放下手中墨锭,叹息一声,隔着案台轻轻拍了拍周恪己的手背:“大人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一二,我爹也是个混蛋!”

  周恪己原本还有些惆怅,忽而抬起头愣住了。我也愣了好一会,这才发觉自己大约是与周恪己独处,说话着实没了分寸:“啊,我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忽然想起我儿时之时!”

  “阿梨这嘴巴怎么如此莽撞!今日罚你抄书!”周恪己皱着眉小声训斥我,“这几日闲暇时候再去将论语抄写一遍!不可怠慢!今日在我面前失言是小,他日阿梨若因此蒙难,你叫我如何苟活于世?”

  我捂着嘴小心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错了。

  “总之,我小时候挺崇拜我爹的!他又很会装样子,什么大道理说得都是一套一套的。他最喜欢听陈胜吴广的故事,然后就跟我说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听着也觉得心情格外激昂!我就也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到水患后家里没有余钱了。父亲忽而又跟我说,父母之命不可违背,眼下我应当有些担当,不应该之顾全自己。”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挺失望的,“那么困苦的境地里,我爹不是不辞辛劳,也没有做出什么壮举,他能想到的事情居然是摆出父亲的架子要把女儿变卖。”

  我叹了一口气:“从那时起,我便逐渐明白,我爹喜欢陈胜吴广,并不是喜欢他们反抗暴秦,也不是喜欢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情壮志,他是希望他也能做王侯将相,生来便有权力美酒相伴的。只因我爹未曾生在富贵人家,看着这句话便着了魔,若他生在富贵人家,只怕也是个专研权术而无所作为的庸碌之人。”

  周恪己听着,似有所感地笑了笑:“阿梨是安慰我呢……”

  “我素来少读书,讲不出什么漂亮话,都是些笨道理。”我把周恪己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开解道,“我只是想起我后来再去想我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才恍然大悟,我爹从来都是那样的人,是我儿时对他期望太甚,觉得他仿佛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知道大人的心情,也知道大人心中感触良多,不过大人应该惋惜的是自己曾经的信赖最终错付,而不是将这一切以为是世事变化吧?”

  “人焉能无情,幼时依赖家中爹娘,自然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可事实往往并非如此……”我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大人不要因此而伤怀便是。”

  周恪己笑了笑:“阿梨心意我自然明了,且容我先将奏折写好。”

  “儿臣蒙父皇恩典,受领北境三郡,赴任北川,尔来已有一年。北川与乾门关呈唇齿之势,北川诸事与北境大防息息相关,此等重任于肩,儿不敢怠慢。自赴任以来,夙兴夜寐,未尝有半分懈怠。

  然儿才微德薄,处事多有不稳妥之处,每每遇到此时,便念及当年父皇谆谆教诲,心中且愧且哀。

  别驾裴元,处事机敏,得其帮助,北川大小诸事现已处置稳妥。

  儿与父皇相别已有一年,前日读左传郑庄公之事,不觉泪如雨下,甚悔往日所行。儿臣清剿狼患时发现一头白狼甚是美丽,故教人以其皮毛编制手围,现随书上奏,聊表儿臣心意。

  眼下北川已是白茫茫一片,不知京中是否也已入冬落雪?

  面北而长跪,书不尽所言,万望圣上安好。”

  周恪己放下笔,不由得叹息一声:“到底是违心之言,惺惺作态。”

  我看着哼唧了一会:“我也要写信!”

  “阿梨要写什么信?”周恪己总算从那种怅然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疑惑地看向我。

  “我要给阿莲写信啊!我上次给她写信已经是一个月前了!”我盘腿坐下来,“她上次给我带了一件棉衣呢,这次我给她送点什么呢?”

  周恪己笑了笑:“一个月一封书信还不够?那点月俸怕不是拿去寄信了。”

  我哼哼唧唧,已经准备取纸笔写起来了:“我乐意着呢!”

  周恪己将回奏的上书晾在一旁等待墨迹干透,走到我身边坐下:“那阿梨可否代我与六弟说几句?我与他不便书信往来,只能借着阿梨与游姑姑的书信暂叙几句了。”

  我往旁边挪了挪,让周恪己也能看到我写的内容:“那大人要平摊书信往来的费用!”

  “这是自然,别忘记请六弟去问问云行来年开春可愿来北川与我同住。”“知道啦,这不已经写上了吗?”“……为何要写阿虎壮士当日之事?这身材魁梧,极其雄壮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这段是我们闺房密话,大人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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