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爱情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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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和吴晓夕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关于孩子的事情。她一定清楚，路晓露已经告诉我了。而我则不想提起这个事情，免得让她再次伤心。也许正是我没有在言语上关心过她，导致她以为我对她打胎这件事是满意的，是欣慰的。

  吴晓夕请了几天病假，真的回到了她妈妈家里休息了。她走的时候，告诉我，这次真的是回母亲家，让我不必挂念。

  我尝试从路晓露那里获得一些关于吴晓夕心态的消息，结果路晓露告诉我，吴晓夕虽然还会和她聊天，但是却不再吐露心扉了。

  过了约摸一周的时间，她回来了，再次和我同居。那些天，我们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却生疏了许多。她面对我的照顾，似乎不再那么心安理得，而是会客套地说出谢谢。我初次听到她说出“谢谢”时，呆立在原地，无法移动，她却闪身从我边上溜过，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后来我还给她买过不少补气血的食品，她几乎一口没动，仍然像平常那样饮食。

  关于结婚的事情，她缄口不提。我倒是试探着询问过几次，但是都被她用别的话题转移开了。直到我三番五次询问过后，她才对我说：“江乐，咱们之间还是再熟悉熟悉吧，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咱们真的挺小的，很多事情是应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我之前的婚姻不就是这样吗？多么失败呀……多么……可笑呀。”

  吴晓夕的这种状态让我感到十分难过。我想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但是总被她以各种借口推脱开。

  吴晓诚也知道了吴晓夕堕胎的事情。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痛骂了一顿，我默默承受着他的辱骂，即使他的脏话中满是对我父母的不敬，我也没有反驳。我没脸去和吴晓夕的哥哥争辩些什么，他的话虽然肮脏至极，但是完全有道理，让我无地自容。

  吴晓夕的这次怀孕，本来应该是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的好事情，但是却在我的冷暴力反对之中，变成了我们之间不可抹平的一道深深的伤痕。伤痕就是这样，即使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把已经受伤增生的地方恢复成原先的样子。生理上是这样，心理上也是这样。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正介于我之前考虑过的五种情况里的第三种和第四种之间，也就是“吴晓夕打掉孩子，我们依然像之前一样同居在一起”和“吴晓夕打掉孩子，我们分手”这两种情况之间。

  某个周五傍晚，吴晓夕回家之后，我发现她将头发剪短了，原先的一头飘逸长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精干的短发。她见到我惊讶的表情，淡淡地说：“长头发太不方便了，而且太热了，还是短头发比较舒服。”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确实利索多了，洗起头发来也不那么费劲了。”

  她没再说话，回到小屋里换了常服，走出来后，说：“你自己吃饭吧，我不饿。”

  我看到她的样子，几乎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意拨着电视，这个时段各个电视台基本上都是新闻节目，她随便停在了一个省台，失神地看着电视里的主持人说着本省的一些新闻。我心里很别扭，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凉啤酒，吴晓夕忽然说：“江乐，你别喝酒了，一会儿开车带我出去一趟吧。”

  我回头看向她，问：“去哪儿？”

  “随便，我就是想兜兜风，去哪儿都行，反正方向盘在你的手里。”

  “现在去还是一会儿再去？”

  吴晓夕探身侧头，透过我的屋子向外望去，说：“等天再黑一点吧。”

  过了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外面逐渐变暗，吴晓夕说：“我去换件衣服。”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到启动汽车，一言不发。我很讨厌这种状态，虽然不是冷战，会有一些生活中的沟通，但是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亲密感。我想趁着兜风的时候，和她聊一聊。或许她也是这种想法。

  我们沿着京开高速一直向北，直到进入四环之前，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数次想要开口，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

  我心中不快，猛踩油门，超过一辆又一辆龟速行驶的汽车。吴晓夕下意识地抓紧了副驾驶门上方的把手，缓缓地说：“江乐，你开慢点儿，别被拍下来超速了。”

  我松开油门，车子的速度放缓，趁着前面没有车，我迅速侧头看了她一眼。橘黄色的路灯将她面无表情的脸晃得忽明忽暗。我抿了抿嘴唇，觉得还是应该主动一些，我说：“晓夕，最近你都瘦了，不能老不吃东西呀。”

  吴晓夕说：“正好减肥了嘛，我已经比上学的时候胖了二十多斤了。”

  “嗯，我还记得去年‘五一’在北京站看到你的时候，和我印象里的穿着校服的时候大不一样，比那时候成熟了一些。”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那阵儿挺胖的，吃得好睡得香，没什么烦心事儿，虽然偶尔会和高强他妈有一些小矛盾，但是我都没往心里去。”

  我说：“身上还是有点儿肉比较好，看着健康。”

  “你喜欢十八岁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我都喜欢。”

  “我觉得自己变了不少，现在没有十八岁时候的那股精神头了，尤其是最近，对什么都没兴趣。”

  “对我也没兴趣了吧？”我试探着问。

  她赧然地笑了笑，说：“反正这些日子对所有的事情都没兴趣。”

  “晓夕……对不起……我……”我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打断我：“不要提之前的事情了，既然已经过去了，没办法挽救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我们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吧。”

  “晓夕，咱们结婚吧……我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你了，亏欠你的太多了，我想弥补一下对你的伤害。”

  “江乐，你并不欠我什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再说了，现在什么也弥补不了了，一切都晚了，他回不来了……”说到这，吴晓夕哽咽住了，没再说下去。

  “我想娶你……咱们明天就回家拿户口本儿，去民政局登记吧。”

  “再说吧，”她摇摇头，说，“我刚才告诉你了，我最近对什么都没兴趣……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好吗？”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帮你一起想好不好？咱们两个脑子一起发力总比你一个人独自思考要好，对吗？”

  “还是让我自己想吧，”她说，“我现在有很强的罪恶感，我觉得我做了件十分严重的错事，我脑子一热随便做出来的一个决定，杀死了一个人。”

  “不，你没有……”我想说你没有做错，可是这样的话，会显得我十分无情，毕竟当我知道吴晓夕去做人流之后，也很后悔。

  “我有，”她悲伤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私自做了决定，但是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应该跟你商量商量的，不应该自作主张……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他，但我还是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

  “晓夕，其实我现在也挺后悔的，”我说，“你不在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一个小孩儿一直管我叫爸爸……”

  “你别说了……”吴晓夕捂着脸啜泣起来，“咱们不再谈这件事儿了，好吗？”

  “晓夕，我现在想要跟你结婚。”我听着她哭泣的声音，心疼至极，这时候我知道她之前的冷淡全都是伪装出来的。我应该对她负责，无论对错，我都要拿出态度来。

  可是，在吴晓夕看来，一切都晚了。如果当我们第一时间得知怀孕的消息时，我说出娶她的话，她一定会非常欣喜地同意的。这简直是一句废话，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挡住让自己怀孕的男人求婚的话语的。可是，我第一时间表现出来的竟然是反感和不悦，正是我潜意识里的这个反应，让吴晓夕感到心寒。

  后来，我是说我们分手以后，吴晓夕曾心平气和地告诉我：2011年6月，过了例假的日子后，她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那时，她完全是懵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不过，在使用验孕试纸检验之前，她就做好了打算，如果真的是怀孕了，那就用肚子里的孩子拴牢我，跟我正式结为夫妻，因为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正是拿捏我的法宝。当她在厕所里看到验孕试纸上的两道杠之后，喜悦之情达到了一个顶峰，可是她看到我略带失望的表情时，欣喜便从顶峰上跌落了下来，摔了个稀碎。她知道，她的计划落空了。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一遍遍询问我，并且对我委婉地表达了她的意思。可是我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尤其是我跟她聊过关于人被生到这个世上，是享福还是受罪之后，她知道单凭一个孩子是无法改变我的思想，这让她感到绝望。那个晚上，她在微信里对我说出“你还爱我吗”、“我们结婚吧”，我的回答虽然都是肯定的，但是却很踟蹰，吴晓夕明白了，肚子里的孩子对于我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不过是检验我的真心的一个附属品而已。她想和路晓露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没想到路晓露居然也是站在我这边，旁敲侧击地劝说她要为长久考虑，并且拿出一套烟酒影响发育的理论试图说服她。吴晓夕并不傻，她猜到了一定是我授意路晓露那么说的。也就是那时，吴晓夕决定把这个孩子做掉。她放弃了，彻底的放弃了。她爱这个我们爱情的结晶，但是她怕我不爱我们爱情的结晶，她不想让孩子一来到人世便去承受痛苦，所以她决定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恰巧吴晓诚还了我五千块钱，吴晓夕便把这笔钱要了过来，她心里如同无数锋利的钢刀劈砍一般，不想亲口对我说出她的这个会让她终生难过的决定。她告诉路晓露，她要去把孩子拿掉，并且告诉路晓露，不要去对江乐讲。吴晓夕知道，路晓露一定会去跟我说的。吴晓夕那几天是如何度过的，她没有说，即使我反复询问，她也坚持不说。她幽幽地告诉我，江乐，这个过程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要让你带着这个心理负担一直进到棺材里。她虽然没有给我讲这个过程，但是她还是给我讲了讲术后的一些心情。因为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她说要让我永远有负罪感。吴晓夕说：“江乐，你知道什么是欲哭无泪吗？当我把他排出体外的时候，就是欲哭无泪的。”当吴晓夕做完了人流之后，她才开始真正的后悔了。她想，即使不跟江乐结婚，我也可以把孩子抚养大，我为什么要把他做掉呢？至此，吴晓夕从无法用孩子拴住我的绝望变成了对自己做出错误选择的悔恨。吴晓夕回来之后，对我的厌烦之情达到了一个巅峰，每当她看见我殷勤地恭维她时，她便觉得恶心，觉得我虚伪。吴晓夕看到我似乎对此毫不关心的嘴脸，便越发觉得自己选错了路，。可是，可是……她依然还在爱着我，想要尝试继续与我一起生活。她之所以剪断长发，是为了和过去做一个告别。我多次向她提出结婚的请求，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地带入和我婚后的情景，她总是会想起被她打掉的小灵魂，她觉得这时答应我和她结婚的请求，就是对小灵魂的侮辱。她一直在努力爱我，直到她日益加深对尚未谋面的孩子的愧疚感，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之后，便选择了和我分手。那时，我告诉吴晓夕，我之所以没有提，是因为怕你伤心，我只能在行动上更加关心你，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吴晓夕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询问她，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了？吴晓夕果断地摇了摇头。

  而现在，吴晓夕再次拒绝了我：“江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必须要自己去承受，你不用想着和我一起背负罪责的心，这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就让所有的悲伤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吧……江乐，现在这个情况，咱们不需要用婚姻来维持关系，我觉得咱们还是顺其自然一些比较好，我会继续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些吧，不要迈大步了，我不会再逼你娶我了，真的，我真的不会再逼你了，我觉得我们都还是遵从一下内心的真实想法比较好……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强行用一张法律承认的纸把你捆住，对我来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弊远远大于利，最后落得一个两败俱伤，又何必呢？”

  “不，不是这样的，晓夕，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我当初不应该想要放弃他，真的，我特别后悔，我现在特别想和你结婚。”我就像是一张风筝，吴晓夕越是拽着我，我反而想往天上飞，现在她松手了，我掉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江乐，”她双眼含泪地看向我，幽幽地说，“现在的问题是我，我不想用孩子或者婚姻控制你了，我觉得这样没有意义。”

  “不不不，你不是控制我，是我自愿的。”

  “你不要这么激动，现在你说出这话是很不理智的，等你冷静冷静，认真想想之后再说吧。”

  “我现在很冷静。”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现在就是一时冲动，一点儿也不冷静。”她的反应很平淡。

  “你信我，真的，我特别冷静。”

  “好吧，你冷静，行了吧。”她似乎懒得和我争辩了。

  “那，咱们结婚吧。”

  “江乐，我现在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明天你带我去烧烧香吧，我心里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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