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月11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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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电梯,我就听见从我家中传来一阵孩提大哭的声音,我告诉他们,这应该就是欢欢的孩子在哭呢。
于周打开门,看到我们,点头示意。我们走进客厅,我告诉他们,不用换鞋了,直接踩吧。大家见面后,先是一通寒暄,然后都兴奋地围到小小毛身边。小小毛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他哭声更大了,紧紧搂住欢欢的脖子。
沙发上坐不下这么多人,我去阳台把塑料凳子都拿了过来,勉强让大家都坐下了。夏云朵让我沏茶倒水,他们都说别忙活了,我说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茶杯,兄弟几个也不是外人,不用假客气。
小小毛终于哭累了,他坐在欢欢的腿上,揉着湿乎乎的眼睛,哈欠连连。欢欢说,我先哄他睡一会儿觉。我指着许萱的小屋,说,你带孩子去那屋睡吧。欢欢说,我抱着他睡就行了。夏云朵说,抱着多累呀,还是回屋里躺着睡吧。欢欢点点头,横着抱起小小毛,对我们说,我先带他去睡觉了。然后轻声吟唱着歌谣,缓缓摇晃着小小毛,走进了小屋,路晓露拿着欢欢的书包也跟了进去,帮她简单铺了一下床,然后走出来,关上门,回到于周身边。
除了夏云朵以外,其他人都想听我详细讲讲是怎么遇见欢欢的。我有些犹豫,毕竟现在欢欢的工作很不体面,甚至对她自己和孩子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我看向夏云朵,她瘪瘪嘴,说,你就说了吧,你觉得你能躲得过去他们的盘问吗?
李讴歌掏出烟,抽出几支,要分给我们几个男生。于周摆摆手,悄悄把嘴努向路晓露。陆斌和我伸手要去接,就听楚未艾温柔地说,我觉得吧,你们还是不要抽烟了,小宝宝那么小,对他的身体不好。司雅也赶紧踢了李讴歌一脚,我们恍然大悟,便纷纷摆手,李讴歌不好意思地收起了烟。
“小江,别磨蹭了,赶紧说吧,”于周说,“都不是外人。”
于是,我将重遇欢欢的经过又讲了一遍,当然,我依然省略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单独说了欢欢。
“你丫没找个姑娘?”于周问。
“别从那里找,不干净。”李讴歌放低声音。
司雅竖起眉毛,瞪了李讴歌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李讴歌忙解释:“猜的,猜的。”
我们大笑起来,小屋里已经睡着的小小毛忽然大哭起来,夏云朵批评道:“你们小点儿声。”
路晓露站起,走到小屋门口,轻轻打开门低声询问着。欢欢冲路晓露摇摇头,她已经抱起小小毛,轻声“嗯嗯”着哄他继续睡。
路晓露关好门,走回来,板着脸说:“你们注意点儿,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
夏云朵和路晓露与我们很熟,她们两个的话很有分量,我们都比较尊重她们。
我忍不住要分析一下我们几个人的女朋友在我们之中话语权的比重。首先要说李讴歌和陆斌的女友,她们两个与我们并不是那么熟悉,所以她们也不怎么好意思对我们指责,但是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比我们所有人在一起的时候要随便得多。其次是于周的女朋友,无论是前女友夏云朵还是现女友路晓露,都和我们十分熟悉,所以我们开起玩笑来比较随便,她们两个可以肆意指责我们。然后就是欢欢,她作为小毛的未亡人,是我们所有人的妹妹,我们之间虽然不是很熟,但是我们对她的感情却十分特殊,我们每个人都真情实意地想要帮助她。接着是刘鑫的女友,她说的话是最管用的,比夏云朵和路晓露还要管用,谁让人家是我们的齐老师呢。最后是我未来的妻子江小晨,她几乎是团宠,是我的爱人,是于周、路晓露和李讴歌、司雅的妹妹,所以她在我们之中,能获得很高的票数。
言归正传。
我又将我知道的一些情况讲给了他们。譬如欢欢晚上工作的时候,有同乡阿姨帮她带孩子等等。我说完,便问夏云朵,刚才你们在家没问她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吗?夏云朵说,小宝宝一进屋就开始哭,我们三个(一指于周和路晓露)就手忙脚乱地帮着欢欢抱孩子,她去冲奶粉,我们三个谁也不会抱啊,孩子在我们怀里一边折腾一边哭,急死我们了。路晓露也笑着说,就是就是,我们没有这方面经验,我说去帮欢欢冲奶粉,欢欢说了一堆关于奶粉应该怎么冲的问题,我们也没搞明白,最后还是她自己去弄的,我们帮着抱孩子。
我环指着大家,说:“你们啊,一个个的都到岁数了,赶紧都把事儿办了,早点儿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李讴歌搂了搂司雅,欠欠地说:“我们已经占好茅坑了,随时准备拉屎……小江,你的茅坑呢?”
司雅狠狠地揪了一把李讴歌的耳朵,低声怒斥:“你说谁是茅坑呢?”
夏云朵笑着说:“该,就欠狠狠收拾你,说话这么损。”
楚未艾也笑着说:“小雅,使点劲儿。”
李讴歌疼得连连求饶,路晓露和于周让他忍着点儿,别把孩子吵醒,并且出主意让我拿袜子堵上他的嘴。
陆斌笑嘻嘻地说:“说点儿正事儿吧,咱们给孩子包个红包吧……之前人家欢欢就没要咱们的钱,这次说什么得让她收下。”
夏云朵说:“嗯,我们刚才也想来着……我们几个商量着一人给他五百,怎么样?”
陆斌看了看李讴歌,扬了扬头,询问他行不行,李讴歌说没问题。
我说:“我刚才接欢欢的时候问她来着,小小毛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生日了,我刚才想,到时候咱们给他办个满月酒吧。”
“他叫小小毛?”于周问。
“欢欢没跟你们说吗?”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一进来就给孩子沏奶喂奶什么的,忙活一通,别的什么都没聊呢。”
我说:“对,小名儿叫小小毛,你们猜大名叫什么?”
众人摇摇头。
“秦念华。”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我知道,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除了楚未艾和司雅,我觉得她们不一定知道小毛的本名。
路晓露从自己的包中拿出红包,说:“我们谁都没有红包,这还是刚才白娘子临走的时候给咱们留下来的呢。”
李讴歌扭头问我:“哎,对了,小江,现在许萱还住你这儿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斌和楚未艾,说:“嗯,还在呢。”
李讴歌说:“你直接把她拿下就完了。”
在这个客厅里,只有李讴歌和司雅不知道许萱和陆斌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
提到许萱,每个人对她的了解程度都不一样。李讴歌只知道她是夏云朵和路晓露的同学。路晓露和于周只知道她和陆斌有过一腿。夏云朵不仅知道许萱和陆斌有一腿,还知道她和我也有关系。而我,在这凌晨,又知道了她和一些中年男人的肮脏交易。至于陆斌,他是否知道得比我要多,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些信息实在是无法摆到台面上来共享。
我笑了笑,想要掩饰过去李讴歌的话题。楚未艾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温柔地对陆斌说:“他们说的是那个银镯子姐姐吗?”
【银镯子的故事,我不想在这里再叙述了,这个桥段在拙作《我的浮云朝露》中写过了。】
银镯子是陆斌曾经送给许萱的,许萱曾假装大度地想要送给楚未艾,但是被楚未艾婉拒了,并且说了一番让许萱起了悔过之心的话。凌晨的时候,许萱给我讲的那些事,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事情。正是因为那个银镯子,让许萱看到了楚未艾的温柔和善良,也正是这个银镯子,让楚未艾彻底看出了陆斌和许萱之间的猫儿腻。
陆斌紧张地和于周对视一眼,于周微微出了一口气,快速眨眼,转移视线。我有些怀疑,我觉得于周好像也知道这些事。
陆斌尴尬地说:“是啊,是她。”
楚未艾说:“怎么没听你说过呀?我感觉都好久没见过她了,她变样了吗?”
司雅小声问楚未艾:“你们说的是谁呀?”
楚未艾笑着说:“咱们一起爬过一次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司雅摇了摇头,表示想不起来了。
陆斌见他们俩说上话了,便闭上了嘴,没想到楚未艾接着问:“那个姐姐变样了吗?”
陆斌说:“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李讴歌说:“你现在的记性不行啊,咱们头俩月还过来一起吃饭来着呢,就是咱们毕业一周年那次,当时许萱也在呀。”
陆斌无奈地看着李讴歌,说:“那天我喝了不少酒,忘了她现在什么样了。”
李讴歌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他:“先别说废话了,咱们先把红包给孩子包上吧。”
最终,我们一共凑了五千块钱,把那个红包塞得满满的。这笔钱是这么来的:陆斌率先掏出了一千,他说之前送欢欢走的时候,就给了一千,虽然欢欢没收,但是自己觉得不能低于这个数,这一千就算是他和楚未艾两个人的;李讴歌也掏了一千,他说这算是他和司雅两个人的。司雅也点头赞同;我也掏了一千,说这其中有五百是我和小毛三年上下铺的交情,我现在虽然不上班,但是生活还过得去;于周和路晓露则没那么多废话,他们直接随了一千,当然,这钱是我给垫付的;我垫付的还有刘鑫的五百;夏云朵也掏了五百,什么也没说。
红包的事情落听后,李讴歌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是关于我的。“小江,刚才你跟你那个女同学在车里干嘛呢?”他冲我挤眉弄眼。
于周问我:“吴晓夕吗?”
我只能说:“是。”
李讴歌问:“大周也认识?”
于周解释:“我跟她是同事,之前小江去我们公司找我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吴晓夕,才知道的……哎,小江,我能告诉他们吗?”
“能能能,告诉我们吧。”李讴歌的嘴十分得快。
我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同学。”
夏云朵冲路晓露使了个眼色,显然她们俩已经听于周说过了。
“老夏,你是不是也知道啊?”李讴歌问夏云朵,其他人都看向夏云朵。
夏云朵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说:“别看我啊,我没见过那个姑娘。”
李讴歌对于周说:“大周,你丫就别卖关子了。”
于周又看向我:“那我可说了啊。”
路晓露说:“你们真磨叽……那个是小江的初恋。”
陆斌和李讴歌瞪大眼睛,说:“就是那个连手都没拉过的姑娘?”
我点点头,无奈地说:“点到为止啊,人家都已经结婚了。”
李讴歌笑嘻嘻地说:“结婚了怕什么,又不是不能离……怎么着,你们俩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去你大爷吧!”我笑骂道,“人家夫妻关系好着呢,今天她就是来找我说点事儿,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路晓露挥舞着胳膊,让我们降低声音。
我们撇撇嘴,放低了声音。李讴歌见问不出来什么,又突发奇想,换了一个话题:“你们说,欢欢是不是没奶呀,要不怎么给孩子吃奶粉呀?”
陆斌打趣说:“你丫有点儿正事儿没有,怎么总琢磨这些啊。”
司雅耷拉下脸,瞪了李讴歌一眼,抱起双臂,扭过头去,李讴歌赶紧低声哄她。我们又笑了。
“还有一个实际的问题……”夏云朵和路晓露对视了一眼后,说,“你们觉得,欢欢一直做这个工作,合适吗?”
路晓露也说:“刚才你们都没来的时候,我和云朵也聊过了,我们都觉得欢欢现在的工作实在是有些……”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们都能猜出来个大概,毕竟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陆斌想了想,低声问我:“小江,她们的台费多少?”
我问:“什么叫台费?”
陆斌瘪瘪嘴,叹了口气,悄悄看了看楚未艾,硬着头皮说:“陪你丫唱一晚上能挣多少?”
我说:“我不知道,是我一个哥们儿带我去的,我没花钱……我也没问我哥们儿,我就想着怎么让你们都见见欢欢。”
陆斌深沉地说:“这么说吧,她现在挣的钱可能比你们踏踏实实上班还多,毕竟不需要什么学历和技术,只要能陪好客人就行了……如果摆在你们面前两条路,一条是每天都要面对繁琐的工作,而且工资还不是很高,另一条是只要陪陪客人,让人家搂搂抱抱,陪人家唱唱歌喝喝酒,没那么大压力,但是能挣更多的钱,你们愿意走哪条路?”
李讴歌笑:“你丫够熟的呀,是不是老出去干这个?”
陆斌白了他一眼,说:“我现在说正经的呢,你别打岔。”
楚未艾搂住陆斌的脖子,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陆斌解释说平时陪客户偶尔会去,他见过的那些有点钱的中年男人全都一个样。
听到这话,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许萱。我看着陆斌,想,不一定都是中年男人啊。
夏云朵说:“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不会的……我才不会为了那点儿钱去让那些恶心的臭男人碰我呢。”
我觉得夏云朵的话意有所指,因为她说完这话之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
路晓露也说:“我也不会。”
陆斌说:“我觉得吧,是你们没有体会到过挣快钱的瘾……真的,一旦有了更为便捷的挣钱方法,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不择手段的……出卖色相算是最低级的了,如果手上要是有一定权利,贪起赃来简直无法无天……你们知道外地那些住建委和国土资源局的一个小科员有多黑吗……”说了这里,他便住嘴了,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陆斌的话不无道理。当一个人体会到金钱如流水般地从腰间进出后,真的会不屑于那些朝九晚五的工作。
一阵沉默,大家都等着陆斌继续说,但是他转移了话题:“我觉得这事儿吧,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当然,我也不希望欢欢继续在那种地方工作,可是你们想没想过,欢欢一个人带着孩子,她需要的是什么?”
“钱?”李讴歌问。
“我觉得,钱不是所有的,但绝对是最重要的。”陆斌说完后,我们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斌又说:“暂且不说欢欢一个人的花销,就说说小小毛(说到这个名字,他笑了一下),一个孩子,奶粉得花钱吧,尿不湿得花钱吧,衣服什么的就不算了,万一再闹个小毛病什么的,还有就是小江说的,欢欢还得花钱雇人晚上帮她看孩子,这加在一起就多少钱了。”
于周忽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欢欢要是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呢,会不会好一点儿?”
李讴歌往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声音说:“如果路晓露要是一个陪唱女,你还愿意找她吗?”
路晓露先急了:“李讴歌,你说什么呢你!”
司雅轻轻地拍着李讴歌的嘴,说:“你的嘴怎么总是这么欠啊?”
李讴歌拉住她的手,谄笑着说:“不赖我,这都是跟你哥学的。”
司雅笑着说:“行啊你,我一会儿回去就告诉他,我也告诉我小嫂子,看她不抽你。”
司雅的表哥就是于行之,自然而然,她的小嫂子就是于行之脾气火爆的女朋友杨柳依。
和这帮人在一起,总是让我想到不同的姑娘。是的,我又想起了霍晓莹。
“班长说的没错,她真的要是和别的男人交往的话,人家怎么可能不问她的职业呢?再说了,她每天晚上都出门,搁谁都会怀疑的呀。”陆斌低声说。
夏云朵看着陆斌,说:“我是在想,你能不能帮助欢欢安排一个工作,反正你们家是开公司的……”
陆斌笑着打断她:“老夏,你不要道德绑架我,我还没到能做我们家公司的主呢,再说了,他们商人眼里,第一位永远是利益,如果一个员工没有剩余价值可以压榨,他们才不会管你死活呢……他们是商人,不是慈善机构。”
夏云朵被陆斌怼的没了脾气,我看出来她很生气,但是陆斌的话不无道理,让她无法反驳,她看向一边,耷拉着脸。
楚未艾温柔地对陆斌说:“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们的朋友啊,最起码还要看小毛和小小毛的面子呢。”
许萱说得一点也没错,楚未艾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听我们说完欢欢的可怜之处,便起了怜悯之心,而且她居然还把小毛抬了出来,这就很难让陆斌直接拒绝了。
陆斌不好直接反驳楚未艾,只能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让我想想吧。”
我又想,也许这也正是楚未艾的聪明之处,她话赶话地让陆斌当着我们众人先说出模棱两可的话,不让他显得那么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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