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怀孕风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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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月份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六月中下旬到七月初,我差一点就和吴晓夕去领证结婚了。不过事情发展到最后,不但没结成婚,反而造成了我们之间的分别。
起因是五月初和吴晓夕的几次“活动活动”时,因为没有避孕套,而我又懒得去买,她告诉我那几天是安全期,我便轻信了她的话。结果,“结果儿”了。我的意思是,六月上旬,吴晓夕过了日子,却没有来例假,她自信地说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较繁琐,导致的月经不调。我又信了她的话。又过了一周,她还没来,于是便有些慌了,她让我去给她买验孕试纸。
我从来没买过这玩意儿,虽然最近一年多我已经逐渐敢于和陌生人说话了,但那也只是趋于常规的问题。即便我已经23岁了,但是我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的。吴晓夕说,都是你造的孽,你不出头谁出头?
没有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一家药房。穿着白大褂售货员大妈问我要买什么。我说我来一包口罩。她又问我要什么样的口罩。我说最普通的就行,能挡住脸就可以了。她给我拿了一包普通的医用口罩,我结完账之后取出一只,遮住了脸,然后对售货员大妈说,您再给我拿一盒验孕试纸。她他妈的居然笑了,毫不掩饰地讥笑我。我能感觉出自己的面红耳赤,鼻子在口罩下几乎喘不过气,不得不张大嘴呼吸。她问我要什么样的试纸。我说这玩意儿还分种类吗?她拿出几个不同品牌的验孕试纸,摆在台面上,说,你自己看吧。我说,我哪儿懂这个呀,您随便给我拿一个吧,管用就行。她给我挑了一个最贵的,开了小票让我去结账。等我拿着“昂贵的”、“管用的”验孕试纸走出药房,身后发出一阵哄笑。我夹着尾巴跑下台阶,结果因为口罩挡着脸,没有注意到脚下,被半截砖头绊了个跟头,把手掌搓破了。我愤怒自己的无能,骂了一句“操他妈的”,把口罩摘下,狠狠地扔到了一边。我知道家里没有消毒的药剂,只能再次折返回药房,在几个白大褂充满嘲意地注视下,买了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签,并且当着她们的面,将自己手上擦破的地方都涂上一层碘伏,手掌上仿佛打翻了酱油瓶子一样。
回到家后,吴晓夕看见我的手上有黄褐色,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他妈摔了个大马趴,直接就在药房买了一瓶碘伏擦了。吴晓夕笑着说,你怎么那么笨呀?我说我不是笨,我是着急想要知道结果。吴晓夕说,现在着急管什么用,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我说,早死早托生。吴晓夕拉起的我的手,轻轻吹着手掌,问我,现在还疼吗?我说,不疼了,你快去试试吧。吴晓夕说,最好是晨尿,还是等明天吧。我说,没事儿,反正一盒里有好几个,你先拿一个试试。吴晓夕娇笑着,从盒子中取出一支验孕试纸,走进了厕所。我跟了过去,她把门关上,我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就像是在产房外等待产妇的丈夫一样焦急。与准爸爸不一样的是,他们希望得到母子平安的消息和确定自己孩子的性别,而我则丝毫没有做爸爸的思想准备。虽然之前小小毛也管我叫过爸爸,我确实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但是当我在23岁真的有机会得到一个亲生孩子的时候,居然有些恐惧。这种恐惧不只是依附在皮毛之上的,它直击灵魂、深入骨髓,仿佛一张巨大的黑帐从天而降,盖在我的头上、身体上,就像蛛丝一样粘在身上,我的躯体和灵魂全都被它笼罩在内,无法逃脱,令我不禁寒颤连连。
这种莫名的恐惧并没有控制我很长时间,便被吴晓夕举着的白纸条上的两道红杠转移走了。那张无形的黑帐从我的周身飘起,蜷缩成一个黑色的石球,一下子撞击进我的心脏,变成了压在我心上的一块石头。这种让我呼吸困难的压迫感比灵魂和骨髓中的恐惧感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吴晓夕委屈巴巴地看着我,说:“怀了。”
我拍了拍脑袋,后悔地说:“我应该多买几种试纸,万一这个要是不准呢……你明天早上起来再试试,用晨尿。”
吴晓夕幽幽地看了看我,说:“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闯进厕所,从洗手池边上拿过验孕试纸,抽出一支,说:“你出去,我试试,万一我要也是两道杠呢。”
吴晓夕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哥们儿,你要是也能尿出两道杠来了,那可真是牛了逼了。”
“你先出去。”
“不,我就要看着你验。”她不仅没往外走,还站到了马桶侧面,扬着眉,笑着抬手示意我脱裤子。
“你在边上我尿不出来,你先出去吧。”
吴晓夕咬着嘴唇,在我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等着你怀孕的好消息。”
我掏出家伙,一手把着它,一手拿着试纸,对准之后就是一顿滋,顾不得尿溅到我的手上和马桶周围。我心里知道,只可能会显示一道杠,不可能有两道杠。我总是这样,总是盼望着出现一些完全不可能的奇迹。我突发奇想,会不会出现三道杠呢?
没有好消息。我是小队长,吴晓夕是中队长,我们都没有成为大队长。
我看着手上的一道杠,迫切地希望它会再生出一道杠,可是等了两分钟,依然没有显示。我知道,试纸是灵验的,没有奇迹,吴晓夕确实是怀孕了,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吴晓夕敲着厕所的门,声音中满是笑意地说:“江乐,你当没当成妈妈呀?”
我把手上的尿洗干净,打开厕所门,垂头丧气地说:“我是一道杠。”
吴晓夕抱起双臂,说:“你还不相信科学……这样吧,我明天早上我再测一次,好不好?”
我只得点点头,说:“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明天一定再试试。”
吴晓夕抿抿嘴,忽然惆怅地说:“唉,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你要好长时间不能操我了。”
我一惊,听她的意思是要把孩子生下来,连忙问:“你打算要这个孩子?”
吴晓夕本来笑盈盈的,听到我质疑的语气,她有些不悦,说:“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咱们现在怎么要呀?你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了吗?”我说,“再说了,之前咱们还一直抽烟喝酒呢,不知道对胎儿发育有没有影响啊。”
吴晓夕冷下脸来,噘着嘴,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不想负责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吧,咱们现在也没结婚,忽然怀了孩子,从情理上也过不去呀……至少我的感情上很难接受。”
“哦,你的情理上过不去……”吴晓夕瞪着我,说,“那你当初在生理上怎么就过得去了?”
“我……”
“别支支吾吾的,”她说,“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去把孩子打了对吧!”
吴晓夕一旦强硬起来,我便会软弱。我低声问:“你之前和高强怎么没要孩子呢?”
“你别管我们!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也跟咱俩之间没关系。”
“你现在是想把孩子留下来吗?”
“你现在是不想把孩子留下来吗?”
我犹豫了,闷头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吴晓夕叉着腰站在茶几前面,睇视着我,说:“你是不是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还想着秦欢的孩子呢?”
“我没说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你跟我说实话,秦欢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抬眼看向吴晓夕,觉得她说出来的话有些好笑。女人真是奇怪,一旦火气上脑,真的能把智力烧成灰烬。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吴晓夕鼓着鼻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吴晓夕,不至于吧,你刚测出来怀孕了,脑子就秀逗了?”我说,“我跟秦欢怎么可能有关系?”
“那个孩子为什么叫你爸爸?”
“孩子刚学话的时候,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恰巧‘爸爸’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家里就我这么一个男的,”我说,“小小毛真的是我大学同学小毛的孩子,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大周,去问路晓露,他们都是我的时间证人,人家秦欢怀孕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的小饭馆帮忙呢。”
吴晓夕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但是她却不肯低头,依旧发着脾气:“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殷勤地让他们住在咱家?”
我听到她说“咱家”,心里感到一阵暖意,看到她跋扈中又带有很多委屈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搂了搂她,她晃动着肩膀,反抗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任由我搂住她。我说:“我当时不是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比较可怜吗?我这个人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晓夕“哼”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你不光心软,我看你别的地方也不硬。”
“嘿!”我笑笑,指了指她的肚子,说,“我要是不硬的话,他怎么来的?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别人好了?”
“你胡说!”我用她的贞洁开玩笑,她很不高兴,用力甩开我,说,“江乐,以后不许拿这事儿开玩笑!我除了跟高强和你以外,没有第三个男人!”
“对不起……你不是还怀疑我和秦欢吗?”
“我那是合理的怀疑,你这是毫无根据地猜测!”
“好好好,我不瞎猜了,我知道你现在只跟我一个人好,”我再次搂住她,把她搂到沙发上坐下,说,“晓夕,我不是不想对你负责,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也没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既然来了,就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礼物,我舍不得放他走,”吴晓夕慈祥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温柔地说,“你觉得呢?”
“我就是觉得咱们自己还不成熟呢,没法给他做榜样。”
“你觉得你爸爸妈妈当初要你的时候,就已经是成熟的人了吗?”吴晓夕问,“你爸爸妈妈多大要的你?”
我掐指算了算,我的母亲大概是在23岁生的我,与吴晓夕现在的年龄一样。“我妈大概就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生的我。”
“那你觉得他们把你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实话实说。
“我觉得挺好的呀,”吴晓夕说,“你认为自己哪儿不怎么样?”
“懦弱,胆小,没主见,怂……”
“你挺有主见的,”吴晓夕话里有话地说,“我就是这么跟你说,你还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这叫没主见吗?”
“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成熟,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变得跟我一样,”我说,“我想要把自己变得好一些之后,得等我明白怎么教育孩子,再琢磨要孩子的事情。”
“江乐,我们都是在实践中成长的,你没有孩子,你永远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孩子……即使小小毛一直跟你生活,你也不会真正的教育他,因为他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们之间总是有隔阂的,你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知道应该怎么教育他。”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和吴晓夕聊关于孩子的话题。她说的很有道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她。或许,我应该这么想,既然吴晓夕说得对,我为什么要反驳她呢?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走进婚姻的殿堂……或坟墓吗?没有做好迎接婚姻的甜蜜……或枷锁吗?
我的出发点真的是不想要孩子吗?还是说,我没有做好被束缚的准备?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这简直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题,比当初和许萱在一起的时候的题更加难解。那时,我还有想要解题的动力,毕竟那些都只是关于精神上的矛盾而已。可是现在,我要面对的是现实,我却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我知道。
我确实知道。
当我有这种矛盾和犹豫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做出了这道题的答案。是的,我的大脑深处一定是拒绝的,是消极的,是否定的。试问,如果我真的想要和吴晓夕长久地在一起,过那些平凡人的生活,那么结婚生子是不可避免的一环,我又为何要逃避呢?
吴晓夕却笑着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轻抚着肚子,说:“江乐,你不要发愁了,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我明天早上再测一次吧,万一刚才的不准呢?”
其实,我和吴晓夕都明白,刚才测出的结果一定是准确的,她说出明天早上再测一测的话,只不过是图一个安慰罢了。给我一个安慰,也给她一个安慰。
这个晚上,我们并没有睡在一起,她说她怕我睡觉不老实,会磕到她的肚子。看吧,她还是相信自己是怀孕了的。
我几乎是彻夜未眠,反复思考着关于婚姻与孩子的问题,脑子里打了无数个结,我无力解开这些疙瘩,搞得我十分疲惫。
早上,吴晓夕走进我的屋里,把我推醒,举着一支两道杠的验孕试纸,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烦过等于号。
吴晓夕去上班了。我以为她会让我开车送她,但是并没有,她依然是坐公交车走的。我站在阳台上,打开窗户,探头看着吴晓夕不紧不慢地行走着,一转弯,不见了。
我快速走到厕所,从洗手池边上拿起验孕试纸的盒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数量。我怕吴晓夕还是用昨天的那张两道杠糊弄我,然而并没有,她确实是在早上又测了一次。
我需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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