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驭心、愚民

“在你的理解中，何谓修道？”沉吟一阵，慧明突然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萧选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后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道之一字，玄之又玄，不可名状，我辈修士受天地之眷得以吐纳灵气，借此破百年之劫，获悠久之岁月，于此间勤加演练参悟，合天地至理得证大道！单就剑道而言，需从基础的剑招入手，再法前人之技，凝意炼力聚元，历经磨难苦修，终至巅峰！”

  “精于技而得道法，深修法而合天地，这的确是大多修士的一生之路！然而佛道却不同，于世间凡俗而言，求佛或者说信佛要的是今生之庇佑和来生之善果；于真正算得上佛修之人却主修一颗慈悲心，多种善因，普渡众生，然后以这样的一颗心去贴合佛道，从而求得自身的超脱与世间万物之救赎！”慧明长叹一声道：“这些东西听着比其余所修之道更加虚无缥缈，甚至让外人觉得有些装，在唱高调，可这就是修佛的要求，也是每一个初入佛道的修士最纯挚的本心！有了这个目标还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实现这一切，便尽数落在了那个‘善’字上！”

  “可世事何其复杂，怀善心不一定能种善因结善果，可那茫茫大道的评判标准又无比简陋而粗暴，只看最后之结果，所以许多佛修做了不少无用功，有的甚至还种下了恶果！在滚滚红尘的洗礼下，众多佛修先辈陷入了迷茫……”

  “你别告诉我，他们因此便尽失求善向佛之本心吧？”萧选听得入神，不由得道。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何来今日之众多佛修？”慧明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任何一条修行体系都是从无到有，需要前人去无比艰辛却又充满奇思妙想地探索，幸运的是那些佛修先辈便寻找到了新的出路，那便是教化！”

  “之前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从短期来看所行皆为善事，但长远来说因客体存在不可控性，若是其坠入邪路反而结出恶果，那样的话别说在佛道上有什么进境，甚至会遭到剧烈的反噬！而先辈们的想法便是与其这样，那不如在助人的同时教人向善，使之树立起良好的道德观不会走上邪路，如此这般之下，当属万无一失！”

  “凭借着源自佛道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那些先辈们并没有费什么太大的功夫便成功教化了十数位百姓！结果同他们预想的稍稍有些出入，那些百姓的确从此之后一心向善，终此一生并未对他们造成什么反噬！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所获佛道奖励竟远超之前单纯助人！细思之下应是起了连锁反应，教人向善，那人在往后所行之善在大道的计量中竟有一部分算回到了佛修身上，正如之前所得之恶一般，一时间，那些先辈为佛修寻出了一条真正的康庄大道，他们个个摩拳擦掌，誓要将教化众生，使得人人向善做为自己一生之信条！”

  “那些佛道先辈之宏愿当真令人敬佩，”萧选有些感慨地望向身后金色大佛，“但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至少这般情境不是那些先辈愿意看到的吧？”

  “所谓剑走偏锋，任何修行之道的路径中有堂皇正大，自然也存在狭小偏门！随着传教规模越来越大，这方法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因为众生不是一张张任你渲染的白纸，而是一个个独立有思想的个体！少些还好，有足够的精力去引导和培养，可一旦多起来后便没法再做到那么细致，效果自然也就差强人意！更别提一些天性邪恶之辈，其中难度更不必说！而没有量的积累下，所得之佛道认可与眷睐对于高阶佛修的修行进境来说可以说是聊胜于无，只能去寻求更高层次对于佛的感悟才能突破，这让早期吃遍修行红利的佛修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在这种心理下，一部分佛修开始了新的尝试，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彻底打开了万恶之源！”

  “最初的想法是既然因为所教化之人心思各异导致教化效果差，那便给他们统一思想，而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树立一个至高但虚幻的信仰，借其身份去施行更有说服力和权威性，再到后来去带有强制性的教条约束和适应的惩罚，从开始在语言上的描绘变成了后来落到现实，由这些一开始只是为了劝人向善的佛修来亲自执行，讽刺的是，大道认可了这种手段，因为从一开始便明了，它只看结果！”

  “粗暴的手段往往能收获更好的效果，果然，如此执行后来自佛道的眷睐达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据宗门典籍所记载，无论是在此方天地或者外界，佛修的修炼速度和所取得的成果甚至一度跃升诸道之冠！为了继续保持这等效果，佛修们的手段更加丰富，直到进一步完备成体系，那便是以彻底驾驭民众思想来达到教化的目的，不需要他们去理解佛道精髓，只需让他们明白向善便会得到奖励，为恶便会受到惩罚！甚至最后演变成了由传道教化者自身想法决定善恶，听从他的便是善，违逆者便是恶！”

  “这不对吧，你方才不是说所谓善恶是交由大道评定结果而来的吗，若一味只求民众顺从佛修想法，万一安排的出现差错或者是对具体事件衡量的不够全面精准，怎能一定保证是善果呢？”萧选捕捉到其中违和之处，问道。

  “因为他们在操纵民心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副产物，信仰！与善果得佛道眷睐不同，这种源自意识形态的神秘力量是能直接从大道那里交易来进境所需的道悟和力量，仿佛佛道本身也需要这东西一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种神秘的力量可以完美地塑造佛修所需的向善慈悲之心，即便行为过激，甚至丢失初衷，在这种力量的帮助下也能继续维持住佛修的基本资格！而在信仰之力的作用被完全发掘后，佛修们的天完全变了，他们只需要不断操纵民众思想让他们源源不断为佛道提供信仰，即便是造出恶果也丝毫不影响佛道的馈赠，因为这是交易，钱货两清，而不再是以心合道！”

  “一部分佛修发现了这其中问题，毅然选择放弃这等手段，退回到最初的办法，不去奴役人心，使民众变得盲目痴愚，只求守住自身慈悲心，靠着善行和感悟去寻求进境！”

  “可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走过这等高效又没有什么反作用的捷径后，更多的人选择了继续走下去，甚至将驭心愚民的手段极致化！这还是当初以慈悲心入佛道之修，还有些表演善行使民众产生信仰，凭此塑造佛修之心入道，他们后来的手段更加极端，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摒弃了劝人向善，一心只求修为进境！”

  “此消彼长，这些一心收割信仰的成了佛修的主流，而那些坚持本心者反成异类！我很庆幸，所得之传承和自幼所受教化皆是第二种，仍然是个纯正的佛修！”慧明转头看向背后的金佛，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然而可悲的是，如今此方天地最强大的佛修，这个外来的所谓佛主却是第一类！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西灵佛国成今日之惨局！”

  （文中所言佛修之论均处于架空世界，为小官个人局限之所思，与现实无关，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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