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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鲛人在陆,对月流珠


俞灿趁姐姐走后,看完了父母一整本日记,俞灿闭上眼,回顾了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相遇相知的一生。

  紫禁城外八大铁帽子王的王府中从来不缺孩子。

  庶出的小格格身边服侍的人没有那么多,经常一个人跑到废旧的后院玩,听到隔壁书声朗朗,忍不住用小棍子捅墙砖,想看看院子隔壁是谁在读书。

  年久失修的墙,小棍子一捅,一块砖就掉了下来,小格格透过砖缝看去,正对上墙后的一双眼睛,吓了一跳,跌了一跤,哇哇大哭。

  “你别哭,你别哭!我给你糖吃。”男孩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糖。

  小女孩子含着眼泪,止住哭声,嘴里塞满了糖果。

  “你叫什么?”男孩问。

  “显惠,佟佳·显惠,你呢?”小女孩嘟嘟囔囔说。

  “长庚,爱新觉罗·长庚。”男孩自豪的回答。

  没什么朋友在家族中又不太受宠的两个孩子就这样成为了朋友,长庚大一些,好为人师,天天学着先生的样子给小显惠讲课,小显惠答得好,奖励一颗糖,答得不好,吓唬打手心。

  一天,长庚说:“我明天不能来了,这本你喜欢了好久的《山海经》,送你!你会想我吗?”

  “什么?”

  “阿玛将我送到日本东条先生处学习,我要好好学习,以后辅佐皇帝。”长庚满腔热血的说。

  “我有个姐姐也要去那位东条先生那儿,她的额娘不想让她去,天天在屋子里哭,要不我换她吧?”

  “你额娘同意?”

  “我没额娘,我养在大娘娘那里,大娘娘没空管我的。”

  还是“商人”的东条浪造在王府后院喝茶,隐约看见花廊处有团绿滚滚的,仿佛有只小兽,故意逗引他去,起身前去看看,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怕人,有礼貌的行礼说:“佟佳·显惠见过东条先生。”

  “你认识我?”

  “你是要找女儿,对吗?你看我行吗?”

  “啊?哈哈哈哈哈。”东条浪造觉得很有兴趣。

  后来,长庚和显惠,还有显惠同父异母的两个姐姐显钰,显清一起被带走了,并没有替换一说,因为老王爷带着家人抽大烟,抽败了王府,卖了三个不起眼的女儿,换来一大笔钱,怎么想都划算。

  后来,才发现,那是魔窟。

  他们几个孩子一起训练,一起读书,一起杀人,相互欺骗,日本的军国主义,给他们洗脑。

  自始至终,长庚都很护着显惠。

  显惠她很幸运,可她也很痛苦,她的幸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

  东条浪造欺辱自己的两个养女,15岁的显清和显钰。

  那天,显钰和显清又一次“故意”欺负显惠,把她锁在了练功房地下室,剪乱她的头发,不让她穿漂亮的裙子和好吃的蛋糕。

  显清会装成显惠的样子,就连长庚有时候也会恍惚一下,当然,长庚能认出来的原因是,常年出疹子的那个人,是显惠,东条美惠子。

  出疹子是长庚下的药。

  显惠被要求穿长庚的衣服,她不想穿,显钰狠狠给了她几巴掌,显惠不敢吱声,躲在角落揉着脸颊,默默穿上男孩子的衣服,然后背上书包去上学。

  显清看着显惠背书包离去的身影问:“大姐,你和长庚哥什么时候能保护我一次?”

  显钰把她搂在怀里:“姐姐用命保护你的命!”

  “那我们好好活着,别用命,好不好?”

  “好!好好活着。”

  再后来,显钰嫁往朝鲜,东条长女,东条佳慧子,嫁给了一位朝鲜大君,她没保护得了显清。

  事事优秀的显清,原本也是好姑娘的,只不过,太久的折磨,让显清疯魔。

  显惠虽小,可看在眼里,她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显清姐姐,她为显清策划了一次逃跑,显清却直接告发她。

  结果是显惠被打得像个破烂的娃娃,第二天被强制要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帝国大学上课。

  校服之下是尚未结痂鲜血淋漓的伤口和胆小破碎的心,放学后,长庚背着小妹妹显惠,却不知道回哪里去。

  显惠说:“长庚哥,你杀了我吧!求你!”

  “你再胡说八道,我也打你!”

  “那能打死我吗?我好疼好累啊!中华民国了,哥,你不能辅佐皇帝了,我们为什么这么累?”

  两个人都不知道。

  同样在日本留学生的俞三爷就像及时雨一样出现,无条件帮助这对“日本兄妹”,三个人成为校园中的好友。

  俞斯末同长庚讲中医、切磋诗词,他学西医,懂政治,会玩乐,他会恰到好处的冲显惠笑一笑,每次都带着不同的礼物,亲和从不失礼。

  显惠说,她这辈子做了太多错的选择,但她庆幸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这辈子做了三个最大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一是义无反顾选择俞斯末,二是有了俞斯末的骨肉,三是坚守俞斯末相信的主义到最后。

  这本日记写于显惠和俞斯末被困日本,东条浪造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默默地打垮了中国十余世家,搜刮一大批文物和黄金运回日本。

  而俞斯末知道这个消息,将一批这批文物和黄金截胡,显然俞斯末能做到这一点,是有内应的,显惠(东条美惠子)帮了他。

  东条浪造以及狂热的军国主义学生四处搜寻俞斯末和显惠。

  最终他们还是被长庚发现了,俞斯末还是一副斯文的从容问:“长庚兄,别来无恙?”

  长庚无视俞斯末,对显惠说:“美惠子,我们回家!”

  显惠摇头,俞斯末说:“长庚兄,你的日本名片上印着的是东条明一,可金长庚的名字,却应该是刻在你心里的。”

  “你是革命党,我是保皇派,我们,道不同。”

  “民贵君轻,是长庚兄你告诉我的,党派不同,但国内百姓陷于水火,日本狼子野心,你我皆知,中日必有一战,你我心里装着黎民百姓,我们,术不同,道相同!”

  “你强词夺理,盗他人钱财,非君子所为。”长庚很愤怒。

  “斯末盗取的并非他人钱财,而是不义之财,长庚兄你看看,那些财物里有多少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为什么会到日本人的手里!你本该是启明星一样的人物,如今在日本做着什么肮脏的生意?”

  金长庚愣住不语。

  俞斯末说:“我唯一偷走的,是显惠,抱歉。”俞斯末将一个人鱼吊坠挂在显惠胸前说:“你是我的月亮。”

  显惠说:“天河几处?海雾模糊。鲛人在岸,对月流珠……”

  而后金长庚和俞斯末将这笔财产一分为二,一份金长庚带回东条家去领功,一份俞斯末打算偷偷运回国内。

  然而,运输消息泄露,俞斯末被击毙于哈尔滨火车站,财产不知所踪。

  显惠在金长庚的帮助下,藏到了孩子出世,然而带着陈年旧伤,生产不利,血崩而死。

  俞灿睁开眼,两行泪水闪闪亮亮滚下,她收起这本日记,打开金长庚的笔记。

  第一页迎面的第一句话是德语写成:阿灿,我是杀死你娘亲和你瑗姐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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