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契合
繁锦在他和秋露在一起的第二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跟他关系好的人。虽然没几个，但繁锦确实是逐一发微信通知了他们一遍。
接到通知的人中包括齐铭，戚岩，还有跟秋露只有一面之缘的岳西。
齐铭打过来电话恭喜繁锦的时候，秋露正躺在繁锦怀里看书。
“喂，小锦，这是攻城成功了？”
“那可不，在我不懈的努力之下，秋老师终于被我的真心打动了。”
“好好好，恭喜恭喜，得空带你家秋老师来吃饭啊。”
“行，哎，我记得你会打麻将是不？给我们秋老师凑几个搭子一起打麻将啊。”
齐铭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俩啥时候有时间，分分钟给你组个局。”
秋露突然合起来书，说：“今晚就行，我周末没空。”
齐铭透过听筒听到了秋露的话，然后说道：“那正好，我也是周末比较忙？要不这会你俩过来？咱们下午打一会麻将，晚上给你俩庆祝一下？”
繁锦看着秋露期待的小眼神，摸了摸秋露的头发。
“行，我俩大概二十分钟过来。”
秋露书签夹到了正在看的那本书里，想了想说：“哎呀，我还差十来页就看完了，要不我拿到车上看玩算了？”
繁锦笑着说：“好。”
然后看了看书名，又说道：“《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这本是上次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借的吧？也是推理小说吗？”
秋露点了点头，“嗯，这是最后一本了，我看完能不能再去借呀？”
“那当然没问题。”
秋露咧嘴笑了笑，“这本不是推理小说，算是个科幻小说吧，这个作者特别牛，先是在杂志上连载，写了个短篇，然后就得了雨果奖，后来他又给它扩充成了长篇，然后又的了星云奖。”
繁锦一只手拿着车钥匙和《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另一只手牵着秋露出门了。
“那他是讲什么的啊？”
“是关于提升人类的智能的。这个书的主人公查理本来是个智力低下的人，他妈妈一直有执念，希望他变聪明，但一直都没能成功。后来他妈妈抛弃了他，他在一个面包店打工。因为他有非常大的决心和动机想要变聪明，所以被一个实验室挑中了，他们对他进行了提升智能的手术。阿尔吉侬是这个手术的实验动物，它是一只小白鼠，它做完手术之后智能一直保持着，起初走迷宫的时候，查理是赢不了阿尔吉侬的。后来查理就变聪明了。”
繁锦听着秋露的描述，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
“后来呢？”
“后来查理就变得非常聪明了，他原来以为面包店的人都是他的朋友，等他变聪明之后，才发现他们一直都在欺负他，嘲笑他，还发现了有一个店员偷老板的钱。后来店员们联合让老板把他赶了出来。他说当他傻的时候，他有很多朋友，但是他变聪明之后，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繁锦开着车，思考了一会，说：“其实很多聪明人也都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多朋友，但其实他们和查理的情况是一样的。只是大家都比较擅长伪装而已。”
秋露点了点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但一旦角色调转，那情况和查理是一样的。”
“再然后呢？查理被从面包店赶了出来，之后去哪了？”
“后来查理的智能不断的在飞速提升，他吸收知识的速度很快，对各个领域都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并且可以阅读各国的语言文字。”
繁锦挑了挑眉，问道：“变成天才了？然后建功立业，变成了成功人士？”
秋露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发展，那这本书应该得不了星云奖的。后来他在一次那个教授发表研究成果的大会上，偷了阿尔吉侬跑掉了。”
“为什么？”
“因为他反感大家对于聪明的查理的恭维与追捧，他们一直说教授让查理变成了一个厉害的人，但查理认为，笨蛋查理也是一个人啊。他们赞扬聪明的查理，但不把笨蛋查理当一个人来看，这是不应该的。”
繁锦想了想，说：“其实聪明查理和笨蛋查理的差异，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多。聪明查理解决世界难题了吗？他对科技或社会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了吗？”
秋露摇了摇头，“没有。”
秋露很喜欢跟繁锦聊书，因为繁锦总是能给他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去理解和思考。
“繁锦，你真的好厉害啊。”
繁锦微微笑了笑，“我哪里厉害了？”
“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出来一个问题的核心。对的！聪明查理和笨蛋查理其实没什么差别的。而且聪明查理更不快乐。因为他看得清别人对他的嘲弄和霸凌。这就让我想起了那个经典的问题，做一只快乐的猪还是做痛苦的苏格拉底？”
繁锦想了想，说：“我大概会选做痛苦的苏格拉底吧。即使痛苦，也不愿被别人裹在看似美好的信息茧房里。”
秋露笑了笑，说：“我大概会愿意做快乐的猪吧。当你不知道你身处泥潭的时候，当你不知道泥潭是不好的东西的时候，你是快乐的。但就像你说的，聪明查理和笨蛋查理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聪明的猪和痛苦的苏苏格拉底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作为个人来说，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些呢？你痛苦，你悲愤，你为国为民，但其实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改变啊。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呢？”
“一个人这么想没用，但如果很多很多人都这么想，总的来说对这个世界是会起到正向的促进的作用的。就像从种族隔离到废奴制度，虽然历经很久，但最终到达了，可是如果没有人去做那个分母，去促进这个事件的发展，每个人都去当快乐的猪，那最后会不会全部被屠宰了呢？”
秋露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很多事过犹不及，这是一个很宏观的概念，可是总有那么一些精英，认为自己比别人厉害，比别人重要，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分母，他认为除他之外的人都是分母，可以为了保存自己去牺牲别人，因为自己比别人对这个世界更重要，这属于精英的傲慢，就像你说的，无论他是聪明查理还是笨蛋查理，他个人对这个世界来说，不重要。”
秋露的话让繁锦陷入了沉思。可能苏云对他的教育一直都是要要争气，要出人头地，要比别人优秀，但其实这个思路的底层逻辑就是我比别人优秀，所以要一直都比别人优秀。
但现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把秋露换成他，秋露被苏云领养，他会不会比自己更优秀呢？
会的。
所以他之所以是精英，是因为外部环境的促进，而不是他本人天生就应该是精英。
繁锦按照齐铭给的定位，开到了一个茶楼。他停好了车，然后摸了摸秋露的脑袋。
“我们家秋老师是我的良师。”
秋露在来的路上一直在跟繁锦探讨这本书的内容，所以剩的那十来页，一页都没看成。
繁锦把车停好之后，对秋露说：“还差十页了，你看完吧。”
秋露笑了笑，合起了书，“回头再看吧，本来想来的路上看的，不过把这个时间拿来跟你聊书，比看完它有益处多了。很多事如果顺手能做完，就一顺手。但没必要非得执着于立马得到结果。很多事结果其实没什么意义。”
繁锦这么多年被训练地有点强迫症，下载一个东西，必须全部下载完，才能去干别的事。写论文，必须把一个模块写完，才能去吃饭。读文献，必须把一整本读完，就算这本书的其他部分对自己的论文没有任何帮助，他也必须把那本书读完。
可是秋露不一样，他做好了计划，只剩十页书，他可以先把它放到一边，等回头有时间在看。
这种顺其自然的松弛感是繁锦从来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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