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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第51章就她这样的?

  希锦握着那块玉,自是心花怒放,又觉满身都是甜,甜得恨不得在那床榻上打几个滚。

  不过在最初的欢喜后,她慢慢冷静下来。

  她捏着手中的那块玉,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想着总不能他以前根本不给自己,如今给了自己,自己就要眼巴巴欢喜满地打滚撒欢吧?

  好傻。

  也很掉价的样子。

  要淡定,要假装没那么在意。

  希锦攥着那块玉,想了想,到底是摘下来,之后放到了案头。

  放下后,又觉得不敢自然,又特意摆了一个很随意的放法,这样显得自己根本不在意。

  之后,她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反而拿了那话本来翻了翻。

  阿畴买了十几本,有四五本是什么遮人耳目的之乎者也,扔一边,她径自拿起其中一本看了看,却见这名字很是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如往[ri]看的那么直白。

  什么《蜃楼记》,什么《娇蕊传》听着倒是像什么正经故事,她有些失望,觉得阿畴事情没办好,竟是连个话本子都不会买!

  一时翻开后,正好看到一首诗,却是什么“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chun][se]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时看得心都碎了。

  买个话本子而已,竟还要学诗词!

  作孽呢!

  不过她翻开来,一眼看到里面有些言辞,不免惊讶。

  却原来这书讲的是一个什么书生去皇城投靠表亲,结果被表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所惊到,表妹也被书生表哥那满腹才气所倾倒,两个人一见钟心,于是表妹便过去给表哥送些糕点,而表哥便给表妹讲诗词。

  这里面便大有学问了!

  那书生表哥要解开软玉温香表妹的衣带,却根本解不开,便低声吟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突而间,扯开一处,便有一捧雪白如[bo]一般,其上红樱果娇艳[yu]滴,于是那表哥便道“这满园[chun][se]到底是关不住,竟有红杏出墙来”。

  希锦看着这个,细细品味,竟觉出几分妙来。

  这首诗她之前也是见过的,据说是一位大诗人写的,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说那美景的,如今看来竟还别有一层意味。

  有趣!

  果然不愧是皇城的话本子,竟比汝城的更多几分趣味。

  她继续往下看,却见那对男女渐入佳境,便慢慢有了些言辞,诸如什么“一倒一颠眠不得,[ji]声唱破五更秋”,又比如什么“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都是乍看有些含蓄,仔细实在是回味无穷。

  她当即默默诵读,想着回头要吟给阿畴,让他开开眼界。

  这么看着间,不觉已是黄昏时候,阿畴却回来了。

  外面夕阳透过那青纱窗棂洒下来,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姿都仿佛被笼上一层薄纱,很让人浮想联翩。

  希锦心里便说不出来的异样。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那话本中的郎君都是动人的,无论是闲汉还是和尚,亦或者是书生小厮,都别有意味,但是到了这寻常[ri]子中,无论什么郎君都乏味起来了。

  自己的夫君固然生得天姿玉质,但那又如何,这是一个郎君而已,并没什么特别的。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夫婿变得动人起来,就像是走入了话本中,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让她心中意动。

  不过她到底是压下这心思,抿着唇,走上前。

  阿畴进来后,只不着痕迹地扫了希锦一眼:“晚膳用什么?”

  希锦:“哦,不知道,阿畴你想用什么?”

  阿畴:“随意吧。”

  希锦:“嗯。”

  说完这着头不着尾的话,希锦觉得怪怪的,她感觉阿畴似乎想问自己什么的,[yu]言又止,但又没说。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免心就漏跳一拍。

  他真问自己了,自己说什么,是假装云淡风轻不在意,还是欢喜得扑过去搂住他的颈子?

  到底要不要装一装呢?

  矜持一些总归好的吧,但也不能太矜持。

  这么想着间,希锦便看到,有几个小厮进了院子,却是抬着什么,希锦自窗棂中探头看,他们搬了一个樟木九龙纹衣箱。

  太孙府中规矩严,这种外男自然不能轻易进得后院的,只是这种箱子沉重,却不是寻常丫鬟能搬得动的。

  于是便有两个丫鬟率先上前,搬了那五折山水曲屏遮在外厅,又垂下了帷幄,这才让那几个小厮搬着箱子出去。

  小厮自然是头都不敢抬的,搬了箱子进来后,便垂着眼出去了。

  等小厮出去,几个丫鬟才连忙收拾妥当了房内,又擦拭过,这才过来禀报阿畴和希锦。

  阿畴让底下人退去,只留了一家三[kou]在屋内。

  希锦打眼看过去:“这是?”

  好大一个箱子呢,讲究的,又是九龙纹的,估计是阿畴娘当时的嫁妆吧,里面应该都是好东西。

  芒儿见了,好奇,从希锦怀中起来,歪歪扭扭跑过去,围着那箱子转圈,很是喜欢的样子。

  希锦便笑:“瞧你儿子,眼巴巴看着。”

  阿畴已经拿了钥匙要打开那箱子,听这话,随[kou]道:“说得你不想看一样。”

  希锦:“我当然想看了!我们母子眼巴巴行了吧,就盼着你能让我们富贵呢。”

  说话间,阿畴已经打开那箱子,希锦忙凑过去看,却见里面又放了好几个方形盒子,都用明黄软缎子包着,她看着这个,越发心动。

  这明黄软缎子看着有些年月了,但那颜[se]是真真的,皇家[se]呢。

  阿畴取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那包裹,于是希锦便看到里面是一件缠枝荷花银盒,他又打开那银盒,希锦忙翘头看。

  终于看到,里面竟然是一水儿的玉器,有羊脂白玉双鹤佩,有花鸟纹青玉佩,双鹤纹玉佩,除了这些

  饰品,还有一些其它器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比如青玉鹅盒,以及一对红玛瑙碗。

  这里面每一件都是玉质温润,雕工[jing]湛,可以说是玉中罕见[jing]品。

  希锦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么多玉件,一时只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而芒儿不懂这些,他只去拿那玛瑙碗来玩,估计是颜[se]新鲜,他觉得好看。

  希锦忙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拿过来,[kou]中哄着道:“小祖宗,这可不是随便玩的,万一摔碎了,那得多少钱呢!”

  阿畴:“看看你喜欢哪个,便收着吧。”

  希锦原本看到这些玉器已是心花怒放,此时听这话,便道:“那我挑三两件来戴?”

  阿畴抬眼,看她。

  两个人几年夫妻,他自然深知希锦的[xing]子,刻在骨子里的小算盘那是永远抹不去的。

  他略沉吟了下,故意道:“那就选三四件吧。”

  希锦:“好!”

  不过她很快看芒儿:“芒儿选的不算我的!”

  阿畴无奈:“好了,都是你的行了吧。”

  希锦便喜欢得眉开眼笑:“罢了,我就选几件拿来用就是了。”

  希锦自然不选那玛瑙碗,那个肯定是芒儿要的,她很快选了一件缠枝莲花玉簪、羊脂玉佩、青白玉冠并那件青玉鹅盒。

  她选的其它也就罢了,唯独那青白玉冠,阿畴:“你选这个做什么?”

  这是男子戴的。

  希锦:“留着,兴许有用。”

  她当然是觉得那个贵啦!

  阿畴越发蹙眉:“有用?你要给谁戴?”

  希锦:“给我儿子戴行吧?以后我若再生一个女儿,还可以给我女婿戴!”

  阿畴听到这“生个女儿”,那目光便柔软了,他的视线扫向她平坦的腹部,道:“想得倒长远。”

  芒儿也选了两件,芒儿选了后,阿畴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却是一水儿的金器,金灿灿的实在惹人喜欢。

  希锦也照样选了几个,有金玲珑簪儿,金蝉玉叶发簪,金丝翠叶冠儿和翠蓝捎金箍儿,除了这些金货,还有一些其它[jing]巧物件,每样希锦都照例选了三五件。

  不过选的时候,都留心问着阿畴,免得逾越了,婆婆能戴的儿媳妇不能戴,让有心人看了,岂不是尴尬。

  这么忙碌着,因说起要拜见舅父的事,阿畴道:“我已经投了拜帖,明[ri]正式带你上门,礼物方面,我也准备了一些,你再问问王詹事,看看有什么要添补的。”

  希锦:“知道知道,我会上心。”

  她当然明白,宫里头那位翁翁,阿畴是敬重着的,可未必真把他当一回事,毕竟心里有伤,多少条人命在那里隔着呢。

  但是这位舅父,阿畴是真心把对方当亲人的,是要信赖依托的,这么一来,她还是得打起[jing]神来。

  上次她赶走了孙嬷嬷,那舅父不满,她这次好歹多表现,至少不能让对方挑出把柄来。

  于是希锦倒是上心了,把从汝城老

  家带来的各样特产都反复看过了,先挑了两大包糖果,桂花糖梅子糖,这些都是老家自己做的,味道浓郁,远不是外面能比的。

  之后又挑了雕梅,蜜冬瓜鱼,金橘饼和雕花金橘等,全都放在香蒲叶包中,上面再盖上一层油纸,最后才放在[jing]雕细刻的红漆盒子中。

  她想起这神情肃穆的舅父,想着他并不是会被这种从事收买的,如今只能说是尽心而已,反正她礼到了,至于他怎么想,当然随他。

  当下她又拿出来从汝城带来的扇子,她过来时候很是挑选了一批制作[jing]良的汝城扇,想着来这里卖扇子,要大发财的。

  如今自然是挑最好的选出来十把,这十把样式不同,不过每一把都是上等[jing]细好货,独一无二,有的扇面薄如蝉翼,剔透玲珑,[jing]雕细缕,也有的用贝壳点缀做成了开屏孔雀,这都是燕京城都少见的。

  希锦拿着那些扇子,翻来覆去地看,这些都是她指望卖大钱的,如今忍痛割爱送给这舅父,真是不舍得,但是不舍得也没法。

  为了她的大娘子之位,为了她将来的皇后之位,当然更为了芒儿的前程,她好歹讨好一下这个舅父。

  平时做买卖开铺子还得收服掌柜的心呢,拿出东西来讨好一个舅父,应当应分的。

  她收拾好后,又把礼单给阿畴看了看。

  阿畴却只是大致扫过,便道:“可以。”

  希锦从旁嘟哝道:“我可和你说清楚,我哪知道你这舅父什么心[xing],我也没给大男人送过礼,如今挑的这些,他喜欢便喜欢,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

  阿畴听此,抬起头看她一眼,无奈:“知道了。”

  希锦:“你明白就好。”

  这么说话间,阿畴便看到了一旁的那块玉,放在案头,和一本诗册子放一起,明明很随意地放置着,但阿畴多少感觉到了几分刻意的意味。

  他挑眉看她。

  希锦感觉到了,只装没看到。

  阿畴:“你不喜欢吗?”

  希锦心跳加速,不过面上平淡,装傻:“啊?什么?”

  阿畴便拿起那块玉,垂着眼,低声道:“这块玉,不想要?”

  希锦:“啊?这块啊,这块哪儿来的,我瞧着倒是好,你什么时候有的?”

  阿畴陡然抬起眼,看向她。

  希锦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这郎君幽深的眸底有许多情绪,那么直白,她躲无可躲。

  阿畴握着那块玉,道:“这是我出生时候,恰好翁翁得了一块美玉,这美玉采自舂山七十处泉水之中,美玉无瑕,堪为绝品,翁翁便把这块玉赐给了父亲,父亲便请了当世名家,篆下我的名字。”

  他半垂着眼睛,看着那块玉:“所以我之后纵然历经世间艰辛了,舍弃了那么多,但我也不舍得丢弃这块玉,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念想了。”

  希锦也没想到他一[kou]气连这个都解释了,当下脸上微红,喃喃地道:“那,那是挺重要的一块

  玉。”

  阿畴眼尾也泛起一丝红意,他很低声地道:“这块玉对我来说很重要,希锦帮我保管着好不好?”

  希锦听到这话,只觉心里有什么,就那么缓慢无声地绽放开来。

  她望着身边的郎君,[chun][ri]明媚到阳光从窗棂缝隙散落在他脸上,映衬得那如玉肌肤有了金的质感。

  她咬了咬唇,嘟哝着说:“干嘛要我保管?”

  阿畴抿唇,抬起手,将那块玉放到了她手中,又用自己的手来包拢住她的手。

  之后他才低声道:“这是我最重要的了,就想让希锦保管。”

  希锦心里其实已经怒放开了。

  只是硬装着罢了!

  如今他都说到这份上,她也就不再端着了,却用很是矜持很是云淡风轻地道:“竟然你要我收着,那就且给你收着就是了。”

  希锦便觉那块玉落入自己手中。

  她可以感觉到,那玉温润滑腻,还带着阿畴的体温。

  她的心已经飞到了明媚的[chun]光里,唇角也不自觉浮现出笑。

  不过她还是很装很装地道:“好吧,那我给你收着好了。”

  阿畴听了,眉眼间也泛起笑意:“好。”

  **********

  第二[ri]好天气,正好过去拜见舅父。

  阿畴的舅父姓陆名简,家住西街东华巷,是一处很有些规模的宅院。

  从那门楣的[jing]细看,祖上自然是阔过的,要不然陆家的女儿也不至于嫁给昔年为太子的阿畴爹,不过可惜家门不幸,赶上了,以至于如今偌大一处宅院,也就只余陆简一个男丁。

  阿畴带着希锦,领了芒儿径自进去,拜见了陆简。

  陆简倒是很喜欢芒儿的样子,竟然蹲下来和芒儿说话,又拉着芒儿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因为头一晚希锦絮絮叨叨的,提起这舅父就下意识不喜,芒儿人小但能听懂话,此时见了这舅翁翁,便多少有些排斥的样子,小眉头静静皱着,提防地打量着陆简。

  陆简疑惑:“这是怎么了,见了我倒像是见到土匪?”

  希锦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影响了孩子,只好赶紧低声道:“芒儿,舅翁翁,快叫舅翁翁!”

  谁知道这话一出,陆简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便[she]过来。

  那双眼真冷。

  被他这么一衬,素来冷清的阿畴竟然可以用热情和善来形容了!

  希锦心里好笑,便冲他笑了笑,笑得无辜又娇软。

  反正这舅父再怎么着,她就装傻,就笑笑,不会接他那茬的。

  若是一个舅母,还担心她如那孙嬷嬷一般对自己指手画脚摆婆婆威风,而只是一个舅父——

  难道当舅父的还能跑去外甥息妇后院指手画脚吗?

  啊呸。

  陆简见希锦突然对自己嫣然一笑,微怔。

  旁边阿畴的视线瞬间扫过来。

  希锦眨眨眼睛,越发

  无辜的样子,很是柔顺孝敬的语气:“舅父,可是有什么指教?”

  陆简蹙眉。

  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坐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于是大家入座,芒儿坐在陆简身边,希锦则和阿畴一起坐。

  这时候侍女上了糕点从食以及茶水,看得出,陆府在这些小食上并不太讲究,颇为简洁朴素,倒是那茶水,为顾渚紫笋,估计是御赐的。

  希锦也不言语,就低头品尝着那栗子糕,并不太好吃的栗子糕。

  而阿畴则和陆简说起话来,说是朝廷[chun]秋两季都要参阅兵马,各地知府知州是衔带节制军马的职责,是以一般都有当地官员来进行[chun]秋两季参阅,不过如今陆简得了圣令,要赶赴各处军教场教阅军伍,[chou]查监督。

  陆简道:“寒食节过去朝陵,我也要赶过去,到时候会主持水军演练。”

  阿畴略沉吟了下,道:“这倒是好差,翁翁如今对舅父倒是委以重任了。”

  陆简听着,眼神沉了沉:“你翁翁的心思,谁知道呢。”

  说着,他突然看向希锦。

  希锦一怔,不明白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阿畴却明白了,侧首,和希锦商量道:“我看芒儿累了,你带着芒儿过去休息下?”

  希锦便也懂了,这是舅甥俩要商议大事,而且是朝政上的事,显然不适合她听。

  她自然不是这种没眼[se]的,当即道:“是,芒儿确实困了,估计要闹觉了。”

  谁知道芒儿却道:“芒儿不困。”

  小嗓子脆生生的,特别响亮。

  一时场上几个人都怔了下。

  希锦:“芒儿,我们出去玩?”

  芒儿坚持:“不要!”

  阿畴抬起手,摸了摸芒儿的脑袋:“芒儿,舅翁翁院子中有棵青桐树,一百多年了,爹爹小时候还曾在那树下玩耍,你过去看看这棵树是不是长出绿叶子了?”

  芒儿听着,倒是有些心动的样子。

  希锦便连忙告退,领着芒儿出去了。

  ***********

  待这母子两人离开,陆简沉沉地道:“畴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阿畴:“舅父,你在说什么?”

  陆简把玩着手中手中的杯盏:“你知道我的意思。”

  阿畴便沉默。

  这一次阿畴回到燕京城,自然是群狼环伺,势单力薄,根基不稳,纵然陆简有心帮衬,但朝廷中势力纵横[jiao]错,到底是要多加提防。

  阿畴虽然坐在太孙的位置,但到底势力单薄,而老官家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一切都未可知。

  为此,陆简想到的一个对策是为阿畴筹谋一桩好婚姻。

  如今陆简为他选的是端明殿学士、尚书陈文渊,这陈文渊曾经掌管并州、杭州、固州等几个州府的军务,在朝中很有威望,如今正好有一女儿,年方十八待字闺中。

  若是能和陈文渊联姻,那陈文渊以及其亲信自然都

  将为阿畴所用,如此,皇位自是唾手可得。

  陆简自然看出阿畴的不情愿,他抬起眼,看向窗棂,为了防止有人偷听,那窗棂是打开的,可以将后花园种种尽收眼底,任何人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便落在那老青桐树下,却见那妇人正领着芒儿的手,在那里对着梧桐不知道说什么,说着说着似乎便笑起来。

  陆简想起她刚才仿佛很无辜的那个笑容,便不屑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外甥:“不过是寻常商贾妇人罢了。”

  阿畴:“舅父,我和她缔结姻缘时,我连寻常市井商贾都不如。”

  陆简:“此一时彼一时。”

  阿畴:“我年幼时你也曾教我读书,书上写着仁义礼智信,却不曾教我抛弃发妻,背信弃义。”

  陆简:“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于刀锋之下逃得[xing]命,难道还不知什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是狗屁!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阿畴:“我便是背弃天下人,都不会背弃我的妻儿。”

  陆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阿畴,之后,他无奈地指着窗外:“你看,你看那妇人。”

  阿畴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

  [chun][ri]的梧桐早已吐出翠华,片片枝叶伸展开来,嫩绿嫩绿的,而就在那翠影婆娑下,便是希锦和芒儿。

  希锦今[ri]着一身粉紫水纬罗对襟衫,下面是葱白绢挑线裙,头上梳着金丝鬏髻,袅袅亭亭,她云鬓边只攒了一朵俏生生的玫瑰鲜花,衬得水灵水灵的,竟是人比花娇的模样。

  这时候,似乎有个什么虫子落在希锦裙子上,希锦发出惊呼,便抖擞着裙子要摆脱那虫子。

  旁边芒儿见了,连忙过去帮忙,用自己的小手捏住那虫子。

  希锦还是害怕,似乎喊着让芒儿赶紧扔了。

  等芒儿终于扔了,她便搂着芒儿笑,于是房中便听到她隐隐的笑声,娇软好听,就像[chun][ri]里绽开的桃花,手指头触碰上去,能摸到那薄软的触感。

  陆简看着这样的希锦,扯唇,冷笑一声:“你看,如此轻佻骄纵的女子,怎堪为你妻?将来你的嫡子有这样的嫡母,说不出笑掉人大牙!你到底心软,原不该带她过来燕京城。你如今既然把她带来了,那也好,就放在府中,锦衣玉食养着,该给她的自然也是要给,但是正妻之位以及将来的皇后之位,她是万万不可。”

  阿畴道:“舅父,我知道你对她不满,她虽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贵女,但到底是我的结发妻子,为我生下芒儿,我和她已经定订下白首之约,如今便是回到皇室,也不会忍心抛弃了她。”

  陆简被他气笑了:“不要和我讲那些大道理,你就告诉我,她配吗?她是温柔贤惠,还是出身大家,坐在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她够格吗?”

  阿畴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这么好,凭什么不配?”

  陆简不言。

  阿畴的视线缓缓落在窗外,他望着梧桐树下的希锦,低声道:“她哪里不好了,她无论[xing]情容貌都

  是一等一的,皇城里有哪个能比得过吗?”

  当这么说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风中有着梧桐花的清香。

  陆简拧眉。

  这外甥是被那小娘子灌了什么药汤?

  阿畴:“至于那陈家小娘子——”

  他笑望向自己的舅父,轻描淡写地道:“已经见过了。”

  陆简挑眉。

  阿畴也不隐瞒,把那[ri]大致情景讲过了,讲述中很平静,也没淡漠,完全于自己无关的中立叙述,没半分情绪。

  陆简的神情却不太好看了。

  以阿畴这清冷的[xing]情,都不需要评判谁,更不要贬低谁,他只是简洁提起,并来一句“已经见过了”。

  大昭国虽风气并不若前朝那么对女子加以束缚,便是高门小娘子也是可以街上走动的,但是即便如此,一些约定俗成的讲究还是有。

  如今陈家有意,陆简也有撮合,这个时候,那陈家小娘子竟急不可耐地过去见了阿畴家中的娘子,并和阿畴夫妇二人一起吃茶,这在阿畴眼中,自然是看不太上的。

  陆简也是没想到。

  他眉眼间有了几分鄙薄:“竟是如此。”

  阿畴道:“舅父,我曾经许她,我的正妻只有她,我的皇后也只有她,若她不配,那我也不会再觅新人。”

  陆简挑眉:“畴儿,你这是威胁我?”

  阿畴轻笑了下:“舅父,我奔[bo]逃命时,谁肯予我一捧粟,唯她;我身无分文时,谁肯许我一生,唯她;我百事无成时,谁为我生儿育女,也唯她罢了,往[ri]种种,于这世间已是难得,我又怎能辜负她?”

  陆简:“哦?”

  阿畴:“我本已看淡一切,远离皇室纠葛,可她偏偏要荣华富贵,不错,她是贪图名利的女子,可也正因为她贪图这些,我才过来燕京城,为我妻儿谋一段富贵,如今你告诉我,她不配为后,若她不配为后,那我就不配站在这里。”

  陆简抬起手来,击掌:“极好,极好,好一个相濡以沫,鹣鲽情深。那我倒是要问,那妇人最初要嫁的是哪个,她那昔[ri]情郎不是才进了燕京城,正眼巴巴要参加今年[chun]闱吗?”

  阿畴视线陡然望向陆简,冰冷锐利。

  陆简负手而立,浑不在意地笑道:“畴儿,你费尽心思才毁了她原本的姻缘,迫她招你为赘婿,如今你倒是为她歌功颂德了?让我们猜猜,她那昔[ri]情郎这次是不是金榜题名?若有朝一[ri]她知道了事情真相,你说——”

  陆简缓慢地道:“她恨不恨你?”

  阿畴眉尖轻动,笑着道:“舅父若想毁掉我的声名,毁掉我的一切,那也可以,我悉听遵命。”

  陆简:“你——”

  阿畴看着眼前的陆简:“舅父,我知道你对我的诸般呵护,我也敬重你,可是,我娶谁,我和哪个女子生儿育女,我将和谁共度一生,我希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件事,我不容他人置喙。”

  他一字字地道:“现在是,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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