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我不听我不听
地府的凉风亘古不变得透着阴气森森的意味，零落委地的曼珠沙华的花瓣时不时被路过的风卷起，又打着旋儿落下。花瓣上被爪子掐出的深色痕迹清晰可见，而那个罪魁祸首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无辜。
“……”
“……”
“……嗯，我相信你。”那双滴溜溜的水蓝色眼睛实在是太漂亮，含着水的时候宛如会说话一般，对峙半晌，晏如败下阵来，心一软，只好睁着眼说瞎话。
白色兽哼哼唧唧两声，表达了对这个回答的满意态度。天知道刚刚他差点被吓死，还以为是锦娘那个母夜叉来了呢。这片曼珠沙华是母夜叉种的，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谁都不许乱碰。要是被她撞见，肯定又要挨一顿打，他又打不过她，唉，谁让他出生得晚呢？
脑袋有点像老虎，额头上带个“王”字，还长了根玉白色的角，耳朵竖的尖尖的，像犬耳，看起来很威风。身子细长，披着层层叠叠的鳞片，唔，这花纹像龙鳞，尾巴尖儿上一撮毛，有点像狮子尾巴，四脚长了麒麟足，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这不是书上记载的“九不像”吗？
“你是谛听？”晏如眼睛一亮。
大白兽一听这话登时跳起来一爪子捂住晏如的嘴，同时四下里看看东张西望确定没有别人在才放开，恶声恶气地骂道：“胡说什么！小爷才不是那倒霉玩意儿！”
晏如想了又想，一遍遍上下打量长毛兽，怎么看都觉得就是谛听的样子。大白兽被她盯得发毛，语气恶劣又不耐烦：“看什么看？小爷说了不是就不是！”
它好像听不到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不是？晏如心想。来地府这么多天，一直对地藏菩萨和谛听神兽充满了好奇，只可惜都没能见一见。
谛听，谛听，兽如其名，能听见世间万物的心音。听师父说，当年斗战胜佛被六耳猕猴冒充，三界各路神通均是难以分辨，地府的谛听却凭一双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六耳猕猴的威势不敢言明，最后斗战胜佛只好跑到西天请如来帮忙。
如果这只大白兽真是谛听的话，怎么会听不到她的心音。
有点失落，不过晏如并没有因为大白兽不是谛听而嫌弃它，而是道了歉，关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哭啊？”难道是因为投胎排不上号？
话一落，大白兽的耳朵尖立刻变红了，“小爷哪、哪里哭了？那是……那是唱歌你懂不懂？是一门高贵的艺术，你这土包子肯定不懂！”谛听没想到这地府还真有人不认识他，被他一忽悠就给忽悠住了，心下不由得有点得意，又因为被她撞见哭有点恼。
“哦，那你继续唱吧，我走了。”晏如摆摆手就要走，高贵的艺术她欣赏不来，急着回家吃饭呢。
谛听没想到她说走就走，着急了，大爪子一爪拦住她，“站住！谁让你走了！”他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碰见个自己撞上来的，哪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晏如疑惑地看着谛听，谛听把人拦住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抓耳挠腮，脸都红了，“你、你坐下！哎呀，看什么看，快坐下！”
谛听两只前爪按着晏如就往地上坐，晏如稀里糊涂地被它摁在地上，然后谛听也坐了下来，蹲在她旁边，耷拉着眉眼跟只大狗似的，命令她：“把听觉闭上！”
晏如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但也不曾察觉到恶意，便依言关闭了自己的听觉。
“喂！喂！”谛听试探地喊了两声，发现晏如是真的听不到才放下心，紧接着那张老虎嘴的开合速度忽然加快，“**￥*%……%&……*&*&**”
“秦广王的小金库藏在……”
“判官其实有个老情人叫……”
“银行里那个小姑娘喜欢对门的糙汉子好久了……”
“白无常昨天还在心里把黑无常骂了个狗血淋头……”
“￥%……%￥……%&”
“菩萨……呜呜呜……菩萨她变了……呜呜呜……我的菩萨她变了……”
谛听的嘴巴开开合合，一刻不停叽里呱啦地动个没完没了，气都不带喘的，看得晏如直担心它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曼珠沙华花瓣化入土里的时候，谛听终于停了下来，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张大嘴巴十分用力地喊了一句话：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啊啊啊啊啊——
晏如看得目瞪口呆，到这还不明白眼前的就是谛听她才是真傻。
这些大神一个两个都是什么毛病？陆压不承认自己是三脚乌鸦，谛听不承认自己是谛听，很好玩么？
她敢赌一锅香肉蒸饭，谛听最后一句话就是个空架子，肯定只有架势没声音，不然全地府都能听见。
它肯定不敢！
难得她开窍了一次，谛听最后那句确实就是张大了嘴比划了比划，一点声音没出。他吼完之后顿觉通体舒畅，心气平顺，积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终于出去了点。发泄完了，也不管晏如还关着听觉听不到，招呼也不打，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兽。
结果走出去没多远，刚拐了个弯就被拦住了。
谛听看着突然出现的魂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了个结实，口中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神……在上上上……”
这威压，这气势，这感觉……怎么是会是这尊大神？！
洪荒时期的每一位神都有自己特定的威压和气势，很多时候不必见到面貌，仅凭着威压和气势就可以分辨是哪一尊神驾临。
这种威压和气势的形成源于当时的环境和背景，想想当时的神，要么是天地间头一个，要么是天地间唯一一个，想认错都认不错。哪像现在的神佛，一抓一大把，能力不出众，数量烂大街。
而整个洪荒时期会有这种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威压和气势的，惟有这么一位，绝对不会认错。
谛听很想哭，不是传说这位主儿魂飞魄散早就回归混沌了吗？怎么在这出现还被他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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