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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是花先动的手


邵吉作为兔子的一生十分短暂,从诞生到被人猎杀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畜生道中的小白兔被一支锋锐的羽箭钉在地上死不瞑目,猎人将兔肉烤来吃着,又把剥下来的兔皮和兔毛硝干净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兔子身死之后邵吉的魂魄就飘了出来,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魂魄表层象征着罪孽和业障的红色淡去一点,多次轮回之后,那层红色会渐渐消退成灰色或灰黑色,到时候就能送去六道轮回了。

甄贵没耽搁就又把他丢进人道。

邵吉的这一世降生在一个类似于东洲尘世的世界,这是一个名叫景国的国家,他生在东南方的小村落里,普普通通的百姓,好巧不巧的,父亲又是个猎户叫安良,母亲则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姓丁。安良外出打猎,丁氏就侍弄几亩薄田,夫妻俩过着平凡简朴的日子,虽然贫穷,日子却也顺遂,邵吉的到来让这个家更加完满起来。

安良和丁氏都是勤劳能干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家中生计奔波操劳,然而好景不长,在位的皇帝荒淫无道,地方上的官员赋税一年比一年收得多,饶是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糊口,不至于冻饿而死。

这是个天下纷争的时代,皇帝昏庸无能,整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玩蟋蟀斗蛐蛐,甚至还把蟋蟀蛐蛐封了官职,这一个大将军,那一个大元帅,满皇城的人跟着喊,谁不喊就砍谁的脑袋。皇帝玩嗨了,朝廷就乱了套。今天党同伐异,明天文武开战。

争来吵去,心灰意冷的士子辞官归乡,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的言官命丧黄泉,一身傲骨为天下请命的忠臣被满门抄斩,到头来朝堂上站着的就剩下那些玩弄权术的奸佞。

皇帝的几个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整日里对着皇位虎视眈眈。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盯着上面那个位子想了多少年,日日夜夜都想尝尝手握江山的滋味。

可是等啊等,皇帝他就是不肯死。不止不肯死,身体还健康得很,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终于有一天,二儿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脑子一热,联合外家的势力就重兵逼宫。

叛军闯进皇帝寝宫里的时候,皇帝还在抱着蛐蛐罐儿玩得开心。看到二儿子一身铠甲满身血地出现,吓得肝胆俱裂,一边指着鼻子骂他不孝,一边哭着喊求饶。

二儿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扯着老爹在圣旨上盖了章,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眼都没眨一下。

人一死,皇位就是他的了,二儿子抱着圣旨和玉玺站在宫殿中放声长笑,幻想着千里江山在握,生杀予夺随心所欲,只可惜笑声还没落就被身后突然射出的长箭一箭穿喉结果了性命。

三儿子走出来捡起圣旨和玉玺邪魅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皇位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三儿子高高兴兴登了基,心说好不容易当了皇帝,总该享受享受。后宫里的秀女嫔妃一茬接一茬地进,各地的珍宝奇玩一车又一车地送。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各地的百姓被层层盘剥,一年到头就那么点收成全进了官老爷的腰包里。

安良打猎得来的那点收入连赋税都不够交,官老爷一生气,你既然交不起赋税那就服役去吧,官差锁链子一套,把安良套走了。这一去,音信全无。

邵吉就这么三岁上没了爹。

安良一走,家里的顶梁柱就没了,家里的生计越来越困难,没多久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丁氏为了养儿子,累死累活地拾掇家里那几亩地,就指望着秋天能有个好收成。谁知天公不作美,到了收成时节,东南一带天降暴雨,一连下了一个多月把地里的庄稼全给淹了,整个东南一地区沃野千里颗粒无收。

皇帝忙着享乐,朝臣忙着夺权,赈灾的粮食和银子丁点没分到灾民手里。洪水还没退干净,瘟疫就大面积爆发。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洪水淹没过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哭嚎。丁氏辛苦劳累早就熬坏了身体,瘟疫一起就倒下了,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邵吉四岁上又没了娘。

所幸冬天一来,瘟疫的势头得到控制,他就这么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死了个干干净净,曾经安详和乐的小村子变成了人间地狱。邵吉坐在丁氏的坟头上哭,哭着哭着被一个路过的和尚捡走了……

“咦?怎么没了?”晏如正看得着迷,却见光圈中的画面乍起涟漪,几息之后消失不见。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该下班了。”甄贵摆摆手不等她就蹦跶着走了,晏如看看时辰这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天。

在亡魂系统训练版的时候,一个魂魄的一生大都短暂得很,最长的也就一天,没想到正式版这边竟然要这么久,都一天过去了人还没长大。照这么算,一个人岂不是要好多天才能过完一辈子,太不容易了。

不过,他们下班了邵吉的生命是不是也能暂停?

往回走的时候晏如还在琢磨邵吉的故事,按理说十八层地狱的鬼进了超度系统都是要受苦的,因为生前犯下各种孽债,必须在苦难里历练才能洗去身上的业障重新进入轮回。可邵吉这发展,虽然看起来惨,死得却都是别人,他吃了不少苦不假,人还活得好好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晏如沿着河边边走边想,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啼哭声。地府鬼魂众多,冤死鬼、枉死鬼、受刑鬼……整日里哭哭啼啼,有哭声一点都不奇怪。那些鬼的哭声或是尖锐凄厉,或是虚弱哀痛,这哭声却完全不同。中气十足不说,虽然伤心之意外露,但哭声高低起伏错落,十分富有节奏感,猛一听不像哭倒像音律整齐的歌谣。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白色兽类,蹲在那儿与她差不多高,背着身子看不清楚模样,只能看到通体雪白,在火红色的曼珠沙华的花丛里分外醒目。

它“嘤嘤嘤”地哭着,一只爪子拿着一朵花,另一只爪子正在一瓣一瓣地往下揪花瓣,曼珠沙华的花瓣落了一地,堆起来厚厚的一层,也不知被它糟蹋了多少朵。

一边揪还一边嘟嘟囔囔什么“是,不是”之类的。肩膀一抖一抖得缩着,看起来委屈又可怜,晏如忍不住拍拍它,问:“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晏如出声的瞬间,大白兽猛地一僵,似乎没想到会被人发现,随即一下子跳起来,丢了手里的花,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可怜兮兮地哭诉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花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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