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浮光掠星 兄妹见
有仆妇上前来将两个孩子带走了。
四周静谧,乔宇澈站在原地瞧着她,目光中有种不可置信的痴迷,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是生怕一眨眼,她便不见了。
乔羽飒也看着他,他们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见见面了,她印象中的大哥,从来都是器宇轩昂光风霁月的,可是此时,淡青色的衫子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面容沧桑,墨发中隐隐可见几缕白色。
他真的,是老了许多。
乔宇澈看着她,却是不敢上前,就这么瞧着她,一直瞧着,忽然便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乔羽飒慢慢的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他,就好像小时候,他抱着她那样。
这是她的大哥,她从来温润如玉的大哥,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大哥,为她受尽苦难的大哥。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进他的头发里。
乔宇澈反手紧紧地抱住她:“飒飒,飒飒是你回来了么？”
乔羽飒拼命点头:“是我,是飒飒回来了,大哥,都怪我,都怪我......”
乔宇澈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庞,似乎又在确认一遍是不是她,粗糙的手指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她抬眼瞧着他,心底一阵一阵地抽痛。
若不是她,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还要负多少人。
乔宇澈看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飒飒,可是不怨哥哥了？”
乔羽飒忍着泪摇摇头:“哥哥怎么这么傻,在宫中时便是有人算计你,哥哥不过是中了旁人的幻术而已,怎么为了这么一件不存在的事情这么折磨自己？”
他闭了闭眼,声音忽然又有些哽咽:“哥哥不该对你存了那些个心思,我是你大哥,怎么能那么对你,飒飒怨我,也是应当的……”
乔羽飒瞧他神情又有些不对,当即便慌了神:“哥哥,哥哥你……”
眼前却是红色一闪,一个红色的身影停在了两人面前,伸手便将乔宇澈从她怀中扶了起来,轻声道:“天还热着,相公又在胡思乱想了,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免得又中了暑气。”
说着竟是瞧也不瞧乔羽飒一眼,扶着乔宇澈便走。
乔宇澈四下张望,瞧见乔羽飒还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便转脸向展芸霏道:“我瞧着那人,真是像我的飒飒。”
展芸霏眉眼不动:“只是家里刚来的一个客人而已,相公想多了,小姑这时候还在中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乔宇澈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算算日子,我也好久不曾见到飒飒了,总是瞧见同龄的女子便误认是她。”
“相公若是想念,便叫爹爹给中原去一封信,让她抽时间来瞧瞧你。”
“我只怕是飒飒,今生今世都不愿见我了……”
两个人一路絮絮叨叨,走远了也不曾再回头看她一眼。
乔羽飒愣在原地。
她只知道大哥自被青丘算计之后便是一直神志有些不清楚,却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竟是一点不见好转。
一声嗤笑从她身后传来,乔宇骁走到她身边,唇角噙着冷笑:“你当真是个祸害,瞧瞧,你这一回来,有谁欢迎你,大哥和嫂嫂好不容易安生了这么些日子,你一回来,真是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风浪来了。”
乔羽飒转眼望向他,目光有些冷:“骁儿这是在赶我走？”
“莫不是你还想留下来祸害乔家？”乔宇骁一声冷哼,“我才不与你说那么多,免得又招来什么飞来横祸,看在你是我四姐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句,还是回自己的屋中歇着,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他转身便走。
乔羽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声冷笑,扬声叫道:“弟弟。”
乔宇骁回头,给她一个有事就说,没事就滚的眼神。
她走到他身边,这孩子现在倒是长得比她要高了许多,记得她初见他之时,他还只是个只到她胸口的小孩子,日日板着一张脸跟在大哥身后,小小年纪,就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实在是不如荛儿讨喜。
她轻轻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骁儿对大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呢。”
他身子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瞧着她:“你你你,你胡说些什么！”
乔羽飒眯了眯眼,笑容忽然就有些古怪了。
她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谁想到他的反应却是那么大。
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自小和大哥接触便多一些,自然见骁儿的次数也是不少的,平日里也见过几位哥哥之间的相处方式,瞧见骁儿对大哥这般上心,却是心底有些怪异的,她便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竟是炸出一个消息来。
她摇了摇头:“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觉得骁儿大了,明儿个我便和爹爹说说,是时候该给你寻门亲事了。”
乔宇骁涨的满脸通红,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她半晌,最终还是一跺脚,便自己回屋了。
乔羽飒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稀罕。
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见他破功。
这孩子毕竟还小,不像尉迟……他们兄弟二人,在宫廷之中明争暗斗得实在厉害,一个不小心便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兄弟两人,一直相依为命,自然是有过命的兄弟之情的,而乔宇骁自小在乔家,又没有接触过别人,大哥又是那般丰神朗俊才华横溢的男子,骁儿这孩子,一时间的依赖和崇拜倒也是有的。
乔羽飒摇摇头,心底一团乱麻,刚回到家中,杂事繁多,哪里还有心思去顾他那些少年情怀。
乔府虽然地处西域,这装修却是按照中原来的,地方不及曙安城中的宅邸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虽然不在家中居住,爹爹却也额在家中备了她的房间,且不说她能不能回来,却也留着房间,只当是个念想。
却是和听雨阁一模一样的。
之前她才知道当年父帝与乔家下了盟约,她的命脉和乔氏一族的命脉相连,只是这么些年,爹爹哥哥对她的好,她却是看得见的,这时候又见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更是动容。
不管有没有盟约,乔家对她的宠爱,却是真的。
回到房间时,却是看见青丘在她的桌前喝茶。
青丘千年的修为都在元丹之中,白泽当初取她元丹之时用的便是苗刀,肉身受了重创,修为又被废,本来她是连人形都幻化不了的,全凭着白泽才有了现在的人身,之前见过她几次,都是妆面厚重,妖媚异常,现在洗去铅华,虽说依旧是眉眼不变,却也只比之前顺眼许多了。
只是白泽刚警告过她不许招惹乔羽飒,这会儿又大摇大摆地坐在她的屋中喝茶,果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乔羽飒刚见了大哥,这会儿又见了害大哥罪魁祸首,心中自然不快,冷声道:“你在我屋中做什么？”
青丘站起身来绕着她转了两圈,口中啧啧有声:“当真是瞧不出来啊乔羽飒,你究竟是哪里好,为何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乔羽飒冷笑:“莫非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青丘,当日之事,我看在白泽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却是偏偏还要来招惹我,怎么,难不成忘了白泽对你说过什么了么,你可千万莫要来招惹我,你若是再敢惹我,不用白泽出手,我一伸手一刀便能打的你神形俱灭！”
青丘微微笑道:“我可不是来招惹你的,只是来告诉你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又在桌边坐下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歪着脑袋瞧了瞧她,脸上忽然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乔羽飒,你还记不记得尉迟烨与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乔羽飒心中一紧。
这么些日子以来,所有人都没有提起过那个名字,因为忌讳太多,不快也太多,乔羽飒自己更是刻意忘记。
青丘粉红的唇角微微上翘:“乔小姐是个极度聪明之人,有些事情,我倒是不相信你一直不知道。”
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只是你心中有恨,所以我猜着,你定然是自己骗着自己,想着那些你猜出来的真相不是真的,如此,你便一步步的复仇,一步步地将一个真心对你的男子踩在脚下,一步步的……逼死了他。”
乔羽飒呼吸一滞便觉得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
青丘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便冷笑连连,乔羽飒只觉得头晕眼花,努力地睁眼瞧着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青丘一双妖媚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乔小姐非得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事情讲出来才好么？好,我且告诉你,”她抬起手,素白的广袖便遮住了自己的脸。
当她放下手的时候,一张恍若隔世的脸便出现在了乔羽飒的面前。
那张脸的主人,曾经叫苏暖。
苏寒的妹妹。
前世白泽便是因为苏暖,才放开她的。
那个时候,两个人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只是在结婚前夕,不知出了什么事,白泽居然开始笃定,苏暖才是他要找的人。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死在手术台上,也不会就这么又被白泽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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