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雪封山,突袭
乔羽飒半夜是被烟给呛醒的。
头昏昏沉沉的有些痛,想来是贪杯的后遗症,睁开眼睛只见浓烟缭绕,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隐约听着帐外有兵刃相交的打斗之声,账内又是火光四起,心中一凛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是这时候依旧头重脚轻,刚下地便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转眼一望四周,帐幕已经被烧开了一个缺口,火势不大,这情形,竟是遇到埋伏了。
这里离曙安城不过两日的功夫,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手!
因着到了曙安城下,近卫们自然比往日放松了许多,竟是没有发现有人一路跟踪,沿途一直忍而不发,竟是到了最不可能动手的地方动手,外面交战的军士明显便是西南打扮,这些人定是西南余孽,趁着众人熟睡忽然袭击,便是要在这曙安城外将天子的命留下。
京城之中,定然是有内应的,不然任是谁也不敢在京城近郊动手,最近的援兵赶来,不过是半日的功夫,但是他们敢在这里动手,想来是早就打点好了。
一只火箭顺着她的手臂险险擦过,刺进了她身旁的地面上,打断了她这些不要紧的心思,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托住了她的手臂,轻声喝到:“走!”
乔羽飒转脸便瞧见白泽的脸庞,心底稍安,于是扶住他的手臂从营帐中钻了出来,周围一片兵荒马乱,眼前一花便有腥热的液体洒来,白泽长袍一展挥开,将她裹进了雪白的披风之中,一手抱着她的腰,足尖一点边凌空而起,乔羽飒一阵头晕,只觉得腹中翻滚,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身后尽是刀刃相接之声,浓重的血腥之气迎面扑来,乔羽飒凝目望去,只见尉迟烨的近身侍卫死伤过半,所余之人依旧在苦苦支撑不禁大惊:“这些是什么人,真的身上的功夫这般的好!”
一道剑气闪过,擦着她的脸颊擦过,好在她反应极快,头一偏便躲了开去,脸颊上却是依旧被剑气擦得隐隐作痛。
白泽气息一沉带着她落地,声音低沉:“那些人身上被下了式神之术,所以一路上竟是连我也未曾发觉,这段时间的大雪我便觉得有些不对,竟是他们的巫宗请来的,那雪片之中含有剧毒,整个近卫营都被算计了。”
尉迟烨便在前方不远处,一对天子剑将自己罩得密不透风,周围的近卫军已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却依旧有大批的黑衣人源源而上,乔羽飒想起一事,忽然哎呀了一声,转身便跑。
白泽脸色一变,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中竟是带了一丝绝望:“你做什么去?”
乔羽飒推开他的手,急忙往回跑:“我忘了一件事,马上便回来!”
她仗着身形灵巧躲过几柄大刀,总算是钻进了之前的营帐之中,床榻已经被烧了大半,被角下面隐隐的透出一抹大红,她松了口气,将斗篷从床上抽出来抱在怀中,却听头顶一阵巨响,整个营帐便倒了下来。
白泽独自站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只觉得寒气从头冒到脚。
她一瞧见尉迟烨有难,便忍不住的跑了开去。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军营之中,便忽然失去了她的气息。
白泽一愣,随即便往她刚刚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尉迟烨早就看见了乔羽飒与白泽,于是边打边退,将敌人引到帐前,一剑刺入营帐,帐幕落下,他趁机钻了进去,伸手抓住帐幕之下的人,拔腿就跑。
天黑路难行,乔羽飒被人拖出了营帐,身上披着那件大红色的斗篷,跌跌撞撞的跟在那人身后,跑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她双脚冻得没有一丝的知觉,只觉得这个时候是怎么也跑不动了,于是脚步慢了下来,喘着气道:“不成,白泽你抱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黑暗中前面那人停了下来,横身将她抱了起来,一提气飞身而起,乔羽飒将自己裹在斗篷里面,冻得浑身发抖,只得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取暖,半晌才咬着牙道:“尉迟烨有难,白泽,一会儿你可要回去瞧瞧他。”
头顶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却不是白泽的声音。
“羽飒,你心底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乔羽飒浑身都僵住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果然看见尉迟烨的侧脸。
惊叫一声便要从他怀中出来,尉迟烨被她一闹,气息滞了滞,于是气沉丹田,缓缓落了地。
还未等她开口,黑暗中忽然又冲出了一批黑衣人,尉迟烨刷的一声抖开长剑,转身背对着她,宽厚的脊背抵住她的,手从她的背后探了过来,她只觉得手心一凉,竟是他背对着她,将其中一柄天子剑递了过来。
乔羽飒虽然没了修为,但是剑招还在,这时候性命攸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拿起长剑横在自己身前,手捏剑诀,冲着冲来的黑衣人而去。
尉迟烨手中剑芒大盛,戾气暴涨,剑芒竟是伸出半米,倒是叫黑衣人一时间无法靠近了。
乔羽飒这边却是有些吃力,只是黑衣人大多身怀邪术,这天子剑又是人间至罡的利器,倒也能勉强抵挡,尉迟烨剑招极快,挑刺勾划,也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只是他这边却是空门大开,黑衣人趁机而上,一张剑网密不透风的将他二人笼罩在内,凌厉的剑光如蛇信般直攻而来,乔羽飒更是吃力,一不注意,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麻痒散开,她心底微微一惊,这剑上喂了毒。
空气中有微微咸腥的气味传来,乔羽飒心中一急,腰上又重了一剑,这毒扩散得极快,她的手一软,长剑便向地下落去。
尉迟烨足尖一勾,将天子剑挑起,双剑交接,空气中叮的一声轻响,他一挥手臂将乔羽飒圈在怀中,爆喝一声:“走!”
双剑凌厉,竟是硬生生的将剑网打开一个缺口,尉迟烨护着乔羽飒从几人中间冲出来,双剑一展,洞穿一人的咽喉,便带着她冲出了剑网。
山上满是积雪,所过之处定然会留下脚印,尉迟烨扶着她越上树梢,几个起落便将追兵甩得远了,乔羽飒见人声越来越远便松了口气,刚要开口,便觉身形一滞,两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尉迟烨落地的雪地上慢慢晕出一片鲜红来,乔羽飒大惊,赶忙扶起了他:“何时受伤的,怎的我不知?”
他面色青白,轻轻咳嗽了两声:“他们在水囊里投了毒,不然我那些侍卫也不会这般不堪一击。”
乔羽飒心中大急,她现在算是废人一个,身上中了毒,而尉迟烨又受了伤,若是这般扶着他走,只怕两个人都跑不掉,且雪地上行迹明显,早晚会被人寻到,刚刚她便是闻到了微微地海腥之气,才拼着命同尉迟烨一起逃出来的。
那是郁婞的结界特有的味道,西南在本朝一直是属于皇帝不管的地带,此次造反,也无非是收复了木族人所占领的地劫,这些隐藏在背后的异族自然是会想方设法脱身,郁婞与饕餮在背后操控,不过是利用这些蛮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地方接近帝都,想来也是定然有宫里的人插手。
安王远在南方,若是串通西南军还是有可能的,但是手却不能伸到曙安城。
乔羽飒隐约记得,尉迟烨不是当今太后所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却是满朝皆知的。
尉迟烨咳出几口血,翕动着苍白的嘴唇,目光在她身上的斗篷上转了一圈,眼神忽然有些奇怪:“你身上的这件斗篷,据说是可以隐去身上的气味是么?”
乔羽飒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只点了点头。
他闭了闭眼睛,有道:“羽飒你先走,我稍歇会儿便赶上你。”
乔羽飒哪里肯,咬牙将他扶了起来:“要走一起走,我是定然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他狭长的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光芒,却又极快的黯淡了下去,只坚定的瞧着她:“我无妨,你先走便是。”
他面色隐隐的有些发乌,手上的力气却是极大的,伸手将她推出好远冷声道:“走!”
乔羽飒跌倒在地上,腰上的伤口,一阵的刺痛,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鲜血已经浸湿了她大半的衣衫,好在天气实在是寒冷,所以这时候倒也止住了,血迹干涸,衣衫上是黑色的血液,伤口旁的血痂却是鲜红色的。
那剑上喂过毒,刚才她还有毒发的迹象,这时候却是除了冷,什么都没有了。
她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臂,伤口很深,皮肉都向两边翻滚,露出白色的肌腱来,同样也是伤口旁的血是鲜红色,袖子上却是乌黑的。
即便是被毁了一身的修为,她的血,也是这世间最纯澈的东西。
那日若不是她不慎将自己的一滴血落进尉迟烨的伤口,只怕这时候他都变作一具白骨了。
她一口咬在手腕上,哆嗦着将他扶了起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尉迟烨紧抿着嘴唇看着她,将脸往旁边轻轻一躲,刚好侧了过去。
乔羽飒身上又凉了几分,这时候几乎是连扶住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懒得和他废话,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将血灌了进去。
尉迟烨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却见这个时候乔羽飒已经撕下袖子缠住了伤口,再看向他的时候脸色又白了几分:“你早就知道了?”
他脸上的乌青之色极快的便褪了下去,吐出几口乌黑浓稠的血液,脸色瞬间便好了许多,只是这时候真气依旧有些不济,远远的有人声逼近,他们若是再不走,只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远远的有歌声传来,那声音如泣如诉,说不尽的缠绵辗转,悠远绵长,只听得教人心头发酸了无生念,仿佛是一生中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涌上了心头,乔羽飒心头一震,连忙清空脑子里面的念想,转眼望向尉迟烨,只见他目光涣散悲伤,脸色更是苍白如雪,脚步也慢了下来。
乔羽飒一掌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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