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什么叫做堂堂之师啊?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南京城内,无数人都在讨论着此事。
信王朱由检,皇五弟登基。
这件事,其实在史可法当初北上北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在坊间宣传了。
只不过当初只是试探民意,没有如今这般明目张胆。
当北京城那位皇帝一死,南京城有人立刻按捺不住,这才几天?
就已经要举行登基大典了。
“北京城,好似没有什么反应?”
南京城不仅仅是纸醉金迷的秦淮河,还有笔墨浸染层林的金陵城,无数有志于仕途的文人士大夫,都在此等候自己的机会。
此间的政治氛围,并不比北京城弱上多少。
“北京城有什么反应?需要什么反应?”一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手持折扇,晃了晃,才慢悠悠道:“王琦才不会在乎南京城谁登基为帝呢!在那位眼里,皇帝已经是手拿把攥,呼吸之间便能废立的东西,反应什么?不需理会罢了!”
“那他为什么不当皇帝?”自有同伴不服,开口问道。
“你猜,王琦想要当皇帝的话,多少人今晚就能将缝制好的金缕纹龙大氅送到王琦府上去?”黑袍男子嘿嘿一笑:“那位国公爷看不上罢了!”
看不上皇帝位?
这话,若是按在其他人身上,恐怕要被人笑死,但是王琦.此话一出,整个店内,倒是无人能够反驳。
是啊,种种迹象表面,王琦视帝位如草芥,并不在乎。
“我听说,北京城中,王琦虽然不登帝位,但是先皇之子,朱慈安,也是继承大统的,虽然是个傀儡罢了。”
“看看吧,谁知道那位国公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袍男子手持折扇,缓缓晃动着,目光飘向了远方
————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遗命,克继大统”
南京城,奉天殿。
朱由检身着一身赶工出来的明黄色金龙袍,端坐于殿上,自有贴身太监语气顿挫的背诵着由礼部尚书苟英以及左光斗等人共同撰写的即位诏书。
殿内的气氛是肃穆的,朱由检低垂着眼眸,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表现的悲伤,忿怒一些。
毕竟,殿内其余大臣,看起来都是肃穆,且庄重的。
耳边不断传来王承恩的声音,朱由检觉得这片继位文章,写的有些太过冗长了。
“应该在短些,直接表明朕的承天克继大统的法理身份即可”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微微扭动了身子,同时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终于
“朕将率领中直之臣,清流之士,一扫天下之蔽,中兴大明,威加四海,让王琦等窃国者,身死神灭以告慰先皇,告慰列祖列宗!”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而后迈步向前:“向新皇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殿内众人,在杨涟,左光斗等人的带领下,向着新皇帝叩首的时候。
这一瞬间,
君臣名分已定。
终于尘埃落定!
“众爱卿,咳咳咳,”因为激动,朱由检的嗓子有些干哑,微微抬手,重新到:“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苟英立于左侧,杨涟立于右侧,左光斗,向忠发等人依次落位。
“今日,朕正是登基,便是要澄清玉宇,让大明朝的光辉重新洒落在”
报!!!
朱由检正打算发表登基感言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唱名。
“凤阳总督黄可立急奏!!”
此声一出,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尴尬且无奈的气氛。
南京城的留守太监,想来是很多年没有给手下的干儿子,小孙子们提点过内宫的注意事项了,当朝皇帝正准备挥洒恣肆的表演一番的时候,不好好跪着聆听,突然大喝一声,打断朝议,是何居心?
“黄可立不在凤阳好好待着,来南京城做什么?”
苟英很不开心!
等自己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黄可立找找小鞋穿!!!
“无事,将黄爱卿招上来!朕正好要问问凤阳皇陵的事情.”御座上,朱由检倒是显得很是大气,没有和小太监生气,在朱由检心里,黄可立现在过来,那就只有为自己登基这一件事了!
做臣子的,当然是来向新皇表忠心的!
杨涟等人倒是没有所谓,今天主要便是君臣见礼的事情,既然名分已定,那便可以做事了!
“宣黄可立进殿!”
不多时,黄可立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被引入大殿。
“臣,黄可立,叩见陛下!”
虽然是第一次见朱由检,但是黄可立那模样,好似是见到了至亲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膝行向前,匍匐在地上,对着朱由检便是嚎啕大哭。
朕这么有魅力吗?
朱由检想要摸一摸鼻子,但是强忍住了:“爱卿,平身吧!”
“陛下,臣有罪,臣惶恐!”黄可立没有动作,仍旧跪在那里。
“初次见面,朕刚刚登基,你能有何罪?”朱由检大手一挥:“起来说话,朕恕你无罪!”
“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黄可立眸间快速隐去一抹喜色,而后起身,慢条斯理道:“臣有事启奏!”
望着黄可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杨涟有种不妙的感觉。
“叛军秦二宝,率军出徐州府,南下凤阳,如今已经到了宿州.臣深知凤阳府势单力薄,空无以抵抗,请朝廷派兵支援一二.”黄可立说话时候,那股子理所应当,简直横溢在殿内。
让杨涟几乎气昏了过去。
果然黄可立此话一出,整个奉天殿,立刻炸锅。
乱军已至宿州?
那岂不是朝夕之间就要兵抵凤阳?
皇陵还在哪里呢!
朱由检犹然坐在御座上,微微张着嘴,脑子近乎于宕机——我刚刚登基,发生了什么事?
“乱军已至宿州,你不在凤阳府阻止兵力抵抗,往南京城作何?”左光斗还算冷静,一甩衣袖指着黄可立:“临阵脱逃,当斩!”
“左大人,你怎么如此说话?”黄可立可不愿意了,宕机反驳道:“黄某冒着生命危险,出城王南京而来,就是为了奏报这一紧急消息,你怎么你敢说某临阵脱逃?”
“此话,你自己信吗?”左光斗眸中杀意已经显露无疑,若是满朝皆是如此酒囊饭袋,那八辈子都别想完成光复大业了。
“左大人,那我就要问一句了,史宪之死的时候,不知道你在哪里?”黄可立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畏惧言官出身的左光斗。
“你!狂妄!”左光斗脸色猛地一红,明显是被黄可立刺激到了。
史可法之死,是左光斗内心永远的痛!
视若衣钵传人的学生,就如此轻易的死在了北京城,在初听闻消息的时候,左光斗几乎是口吐鲜血,当场晕厥。
现在被人生生揭开伤疤焉能忍耐?
说话间,左光斗便要上前,与黄可立撕斗一番。
“好了!”杨涟身子一动,拦在左光斗面前,喝道:“殿前失仪,体统何在?”
被杨涟这一声呵斥,左光斗倒是清醒不少,目光在黄可立身上转了转,才松开手指,向着朱由检躬身道罪:“臣惶恐,陛下恕罪.”
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朱由检没有去理会左光斗,而是转头看向杨涟:“杨爱卿,这,该当如何?”
“秦二宝后无援军,有无粮草,只要他敢向凤阳发起进攻,则我大军驰援而至,必能歼灭其于一役!”杨涟横眉冷竖,扭头看向一旁的吴襄:“吴总兵,你说呢?”
自从火烧淀一战,吴襄被卢象升不费一兵一卒,赶回了南京城之后。
这位经年宿将,已经快要抑郁成疾了。
整天被人戳着脊梁骨,换谁谁都要怒火中烧,而无法排解了。
现在,被杨涟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意动。
“不知,秦二宝率领了叛军几何?”吴襄没有正面回答杨涟的问题,扭头看向一旁的黄可立。
“按照消息,应当是精兵五千余,骑兵三千,其余皆是转运步卒,”掰了掰手指头,黄可立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八千之一万了?
吴襄动了动眉头,不到一万的兵马,就在整个江浙两省,横行无忌!辽东的兵马,实在是太过嚣张,欺我南京城无人吗?
上次败于卢象升,原因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一兵一卒的伤亡,便战败而归,任何人心中都不可能服气!
“臣吴襄,愿意领兵上阵,去往凤阳府,纾解困局!”
吴襄上前,向着朱由检一拜!
“好好好好,”朱由检简直要抱着吴襄亲两口了。
刚刚登基,便遇到这种事情,若不是满朝文武皆在,朱由检都想要去往太庙哭上一哭!
毕竟,上次的徽山一役,给这位新任大明天子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听到辽东军三个字,都要小腿肚子打转,惶惶欲走。
“吴爱卿为朕分忧,真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朱由检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继续道:“传旨,晋升吴襄为凤阳总督,总理凤阳府一应军政大事,授尚方宝剑,五品一下,可立斩之!”
“臣吴襄!”吴襄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咚咚咚三个叩首,而后便是起身高呼:“拜谢陛下隆恩!!!此去凤阳,必不负陛下托付,粉身碎骨,亦报答帝恩!”
言罢,咚咚咚又是三个头。
这是什么?
这三个头,表达的是吴襄的感激之情。
这三个头,让整个承天殿,寂然一片——凤阳总督,一句话,换人了?吴襄一个武职四品,直接正二品文职?
这三个头,直接让朱由检飘飘欲仙。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嘛?
如此的迷人,芬芳!
“皇上!”一旁的黄可立脸色惨白,大吼一声,跪在地上:“臣是来报信的,臣是来报信的,报完信还要立刻赶回凤阳府去,臣这个总督”
来一趟南京城,只说了两句话,堂堂总督,就被去了冠带?
“你”摸了摸下巴,朱由检自觉不是傻瓜,但是刚刚登基,确实不适合如此大动干戈:“你就和吴爱卿一起,暂任凤阳知府,戴罪立功吧!”
“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这个时候,黄可立可不顾的什么同僚情谊了,等在殿外的原凤阳知府王元奇是什么表情,袁可立可顾不了了。
“陛下,凤阳知府王元奇也来到了南京城,”一旁的王承恩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
“好办,整个凤阳府,自总督以下,所有官职降低一级,待战事结束,再行议论!”
好好的登基大典,被凤阳战事打断,朱由检的心情也阴沉了下去。
王琦这是想要做什么?
朱由检脑海中,响起那一日王琦在湖州府,警告自己的话
朕,才不会受你摆布!!!
紧紧攥着绣袍,朱由检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朕是皇帝,是天子,你王琦再大,大得过朕吗?
朕在徽山一役时候,还不是天子,现在朕已经是天下最具权势者!
朕,不怕你了!
“朕宣布,即日起,”朱由检念及于此,长身而起,目露自信光芒:“和窃国者王琦势不两立!王琦若战,那便战!朕倒要看看,天下人,是站在谁的一边!”
“臣等谨遵陛下圣谕!!!”
南京城,承天殿,黑压压跪了一地。
“除了凤阳府战事,”朱由检冷哼一声:“兵部尚书向全忠!”
“臣在!”原南京守备向全忠,因为拥立之功,直接一跃成为兵部尚书,不可为不青云直上。
“立刻调集全国所有兵马,最短时间内整顿起来,一部分开赴南京,一部分派驻湖广!朕要让王琦知道,什么叫做天下一怒,伏尸百万,区区北方数省,朕不怕!”
“陛下,臣这就去办!”向全忠一躬身,恭敬领命。
“陛下,”一旁的袁可立皱着眉头:“臣以为,战事不同于其他,需要内阁于御前,讨论一二.”
“袁大人,徽山一役,那般惨败,你就不要掺和此事了,”向全忠直接一句话,将袁可立怼了回去,对于前任兵部尚书,向全忠认为袁可立现在站出来,是想要和自己夺取大权!
“袁爱卿,朕意已决,无须多言!”朱由检觉得,皇帝行事,便是如此——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朕要让王琦知道,什么叫做堂堂之师!
什么叫做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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