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王寿抵南京
南京城,一处私人宅邸。
几位旧日大儒,原明士子皆聚于此。
“天降玄铁,”王朝聘看着手中的信件,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末了才抬头望着陈贞慧:“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王琦一干国贼能反应如此的快?”
最令王朝聘所震惊的是,玄铁上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对鱼腹藏帛事件赤裸裸的打脸:王出辽东,而天下议之,利华夏。
从全天下州府的范围内来看,这简直就是筹谋许久的一桩造神行动。
通过罗天大醮而来的神旨,比之什么琉璃瓷器,天降陨石,万寿村灾异,逼格要高上不止一个层级。
“也许,就算没有我们催化,这件事也依旧会发生,”一旁的陈贞慧倒是冷静异常,手持折扇在屋中踱步一圈,才回头道:“到现在为止,王琦都没有出面,只是派出了正一教的李羊山.这说明什么?”
听到陈贞慧的话,一旁的纪履昌眉头一皱,说明什么?
说明王琦根本没有将我等放在眼里啊!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啊。
好似看出了纪履昌的疑惑,陈贞慧朗笑一声,继续道:“说明我们将事情闹得不够大!!!”
“那,什么才叫够大呢?”纪履昌好似捧哏,上前一步:“我等已经败坏王琦名声,有损于议会新政,让天下人都知道王琦是个灾异随身,不利于国之人!下一步.”
“前几日,长沙府,吉王朱由松来信,”陈贞慧微微抬头,眸光透出一股子清彻,那是一种自信,一种盲目的自信:“欲兴兵反王!”
“尔等意见如何?”陈贞慧言罢,扫视一圈,看向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大儒王朝聘,深深一躬:“老师”
看王朝聘的表情,这位大儒应当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轻抚胡须道:“一旦起事,便是九死一生,但若是功成,则名垂千古,有再造大明之功!尔等可愿意?”
王朝聘说完了,堂内众人皆四顾窃窃私语。
说实话,以灾异和天象来抹黑王琦,这种事情,和文人写书骂一骂当朝者,过过嘴瘾差不多。
但若是让这些人,真的加入兴兵起事的队伍中,那可真的要掂量掂量了。
毕竟,王琦不在乎这些人抹黑自己,但若是真的加入了起兵一方,其雷霆怒火下,能活几个人,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
站在堂中的陈贞慧见状眸间怒火涌起:一群贪生怕死之徒,不可与之谋!
“若是有人贪生怕死,枉顾前朝君恩,”陈贞慧冷言道:“尽可以一走了之,某不会怪罪!”
此话一出,堂内三五身着蓝袍紫褂的儒生便颤巍巍起身,向着王朝聘道了一声告罪,而后又对着陈贞慧一躬身:“老朽等族中百余口,今日若是举事,总不能阖家性命都担上,殊死一搏,万望担待!”
“今日事,老夫就当没有来过,你们所议之事,老夫也一无所知,告辞!”
“告辞!”
几人言过,虽然面带愧色,但是转身退走时候,却是毫不拖泥带水!
留下厅内面面相觑的几人。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厅内有人愤然起身,指着门口怒骂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厅内,只有陈贞慧一言不发,冷言相看。
而此时,因为几个人的离去,厅内剩下的几个人也有些意动,但是文人面子,让他们也有些犹豫。
正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几声高呼,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纪履昌明显是被蒙在鼓里,听到惨叫声当即面露紧张,就要拔腿往外走。
而殿内几人也是慌慌张张,起身看向外面。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万一王琦起了杀心,谁都跑不了!
整个厅内,只有王朝聘和陈贞慧两人悠哉哉,只是冷笑,没有动作。
这边纪履昌两步迈出,便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武夫,手提钢刀走了进来,吓得纪履昌当场后退数步,而后跌倒在地上。
只见那武夫没有理会殿内其余人,只是直接走到陈贞慧面前:“大人,方才出了厅堂的五人已经全部毙命!”
“好!!!”陈贞慧闻言哈哈大笑:“贪生怕死,枉顾君恩者当有此下场!”
“定生,你.为何如此?”纪履昌就算是傻瓜,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起兵反王,岂能妇人之仁!!”陈贞慧扭头怒喝一声,叱问道:“若是被他们走漏了消息,你我,还有今日在场的众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这这”纪履昌扭头看了看殿外,又有些痛心道:“他们已经说过守口如瓶,且都是数十年交情的同僚,你怎么忍心?”
“今日来此,我就已经打定主意,午时以前,凡出此门者,不论是谁,立死也!!!”陈贞慧眯起眼睛,周身杀气腾腾:“王琦此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其人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绝对不会允许一丁点的意外,若我们要和他作对,必须比其更狠,更细致,更恶!”
咣当一声,纪履昌双腿一软,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呆呆出神,半晌无话。
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开口的王朝聘深深看了一眼众人,才道:“定生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此次做事,九死一生,甚至于十死无生,不能如此的妇人之仁!请各位同僚担待一二.”
言罢,王朝聘才转头看向那持刀的汉子:“曲将军,吉王殿下那里,可有吩咐?”
名叫曲玮的汉子起身,瓮声道:“吉王殿下将在三日后祭拜天地,杀三牲告祖宗,起兵反王,殿下让我转告各位,长沙府的烽火是不是燃的起来,就要看各位在南京城,能否牵制王琦了。”
“嗯,”王朝聘闻言轻抚长须:“现在王琦手上的兵力并不见得足够,京畿之地需要万余大军坐镇,山陕又有乱民,辽东和朝鲜还在战事不断,南京城也牵制了其很多精力.若是此时吉王殿下起兵,则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
皆在我?
一旁的纪履昌想要笑,但是看到一旁杀气腾腾,刀尖还在滴血的曲玮,纪大才子便有些心惊担颤。
天时?罗天大醮比鱼腹藏帛不知道高出几个档次。
地利?整个两京十三省,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吉王想要趁机觊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染指的高位,其余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下,王琦所到之处,尽皆俯首,这也叫地利?
至于人和?看看满堂战战兢兢的同僚士子吧,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这也能叫做人和?
屠刀砍向自己人,纪履昌已经心死了。
“至于如何牵制王琦的动作,”王朝聘轻抚胡须,看向陈贞慧:“我听说,王艮之孙王寿已经抵达南京城了?”
“听说是昨日刚刚抵达南京城,”陈贞慧冷笑一声:“真是巧了,王琦刚刚扫平朝廷,他王寿便紧跟着脚步抵达,说是要创建南京议会!那等趋炎附势之徒,陈某当初真是瞎了眼,与其相交数年,他日再见,就是立场对立,不共戴天了!”
“听说王琦很是看重那王寿,在南京城创立议会,算是其一同南北江山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王琦此番抵南京,不论是弑君还是拿捏勋贵,为的就是南京议会!那我们打蛇打七寸!”王朝聘胸有成竹:“所以,只要把王寿摁死在南京城,不让其有任何的动作,就能让王琦的计划完全落空!”
“然也!”陈贞慧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看向曲玮:“回去转告吉王殿下,南京城不需要他担心,只要长沙府的声势能起来,整个天下两京十三省,必掀起熊熊烈火!我等儒生摇旗呐喊,以壮声势,反王立刻能成燎原之势,让王琦自焚而死!”
“那曲某就先回去复命,”曲玮扫视厅内一圈,临走前轻笑一声:“希望吉王殿下能很快与诸位见面!”
“承你吉言了.”
此时,当南京城里暗流涌动的时候,整个应天府地界也已经到处开始了相关罗天大醮神迹的讨论。
要知道,那可不仅仅是阁皂山一处的神迹,而是两京十三省,所有道家有数道场都显现的神迹啊!
本来有人还猜度,那是王琦为了消除鱼腹藏帛等灾异事的影响,但是现在,无数信徒的宣传下,罗天大醮,天降玄铁,王琦已然成了天下的救世主,社稷的匡扶人。
“那天,我亲眼看到的,一束直达天幕的光束,从天坛上直接透穿云层!而后便是响彻天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看到了”茶肆酒楼上,天天有信徒在此宣传那日阁皂山上的神迹,言之凿凿,闻之好似其身临其境:“那通体银白的玄铁,上面的一行字,耀的人眼睛都要花了。”
“是呀是呀,某也看到了,那天整个阁皂山巅都被霞光笼罩,齐国公,那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那一句天下议之,利华夏,想必便是上天想要让齐国公创立议会!”
“那前些日子的琉璃瓷器,鱼腹藏帛,还有万寿村的事情.怎么不见齐国公传来辟谣?”有人宣扬神迹,自然有人反对,提出了数日前流传甚广的几个上天示警的事情。
“你以为,齐国公那等天赐之人,会在意这些小事?”最先开口的那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不过是有人在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而已!”
“对啊,那齐国公那等人物眼中,旧朝腐儒,哪里会劳动他老人家的心神?只需要派出手下一二心腹,便能将应天府翻个底掉!”
“还有一件事”中年男子沉声道:“听说那魏国公徐宏基和定国公徐允桢,已经投靠了齐国公,这些天,南京城的勋贵们,抄家的抄家,变卖的变卖,所有家资都要抵了交给议会收拾,不过有一件事,算是新政和旧朝廷不一样的地方!”
“何事?”众人皆围上来。
“只诛首恶,不问其他啊!”中年男子那眼神中都带着崇敬:“齐国公这等豪雄人物,才是我等的楷模!”
说到底,谁愿意活在动不动就连坐株连的阴影中呢?
“不过,所有财帛和田亩收归议会,接下来怎么做呢?”身旁一个矮胖男子开口问道:“总不能在变成另类的皇庄,王庄吧?”
“你看看,格局小了,小了吧?”中年男子嘿嘿一笑:“我家二叔在巡抚衙门当差,这些天巡抚衙门职权改革,就要成立新的议会了!”
“南京城也要成立议会?”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精神起来。
王琦本人现在就在南京城!
难道二百年之后,终于要还于旧都了吗?
“额,据我二叔所言,南京城的议会属于北京城的下一级,虽有一定的自主权利,但是没有立法和募兵权,这两项权力,只能是北京城大议会所有,”中年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好似为了挽回南京城的面子,其又立刻补充道:“你们可知道此次前来筹建南京议会的人选,是谁?”
“谁?”
“不会是齐国公亲至吧?”
“怎么可能是齐国公,国公本人已经是大议会首席,再立南京,又算什么?”
“告诉你们吧!”中年男子也不再卖关子,笑道:“是那个得到齐国公亲赐科学学会会员身份,徐光启亲传弟子,候备大议员,年仅二十三岁的王寿,王锐之!!”
候备大议员,王锐之亲赴南京城,筹备议会事。
此消息已经传出,整个南京城的官场立刻鼎沸而起。
王琦来南京城,只是为了坐镇,不让宵小破坏稳定环境。
具体筹备议会这种事情,没有必要亲自上场。
毕竟,王寿看起来,是被王琦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
南京城,部堂衙门。
一众身着不同色样的锦袍士绅,坐立不安的坐在厅中等候着。
按理说,旧朝覆灭,新政成立,原来的朱紫官袍应当废弃了。
但是议会织造衙门所设计出来的官样服侍,并下发到南京城各官员手中——毕竟,谁能加入议会,并不是在座的众人能够决定的。
“你说,此次王寿前来,是不是一个幌子,实际主事者,还是那议会首席王琦呢?”厅内,原南京吏部侍郎邢维坚扭头看向自己的同僚,督察院监察御史傅传德,神色忧虑异常。
“王寿不是马上就到了嘛?等一会,你就知道了.”傅传德倒是老神在在,毫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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