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壶清酒
那天清晨，罗小伍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刀。
何长安便是那把真正的刀，一把无坚不摧恍若鬼斧的刀。
这把刀，没有形态，有的只是令人窒息，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跪下的威严。
当老人举起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时……
凌然无匹的刀意瞬间在其周身升起，仅仅只是老人当时的一个意念，这些从天而降的泥土和破土生出的树木，便被砍切雕琢成了亭台楼阁，假山园林。
原来的茅草屋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若仙宫一般的庭院，和拔地而起的阁楼。
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恍若梦境。
太不真实，又绝对是真实，这种虚虚实实的感觉，令罗小伍和唐若蓝的嘴巴再也无法合拢。
老人这种近乎神迹的做法，早已超出了他们二人所能接受的范围，即便唐若蓝在蜀山学过五行玄法，也从未有过如此奇思妙想。
仙法还能用来建房子？
半响之后，唐若蓝终是将心神收回，她在心中默默复述起老人口中的诗句。
“黄金错刀白玉装。”
“穹窿锋穿撼苍茫。”
“阵前千军我独立。”
“清酒半壶战八荒！”
这首诗词的出现，如同七巧板的最后一片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终是将唐若蓝一直在心中勾勒出老人可能是谁的形像丰满。
“黄金错刀……”
唐若蓝猛的浑身一颤，而后看向老人的眉眼之中，露出了无以言表的惊喜和深深的释然。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当最后一块瓦片落下之时，何长安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
精致的庭院，两层高的阁楼，就这样瞬间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罗小伍亦在那时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惊讶的呼声正在喉咙里酝酿……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面挂慈祥的微笑，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可就在二人应该惊呼感叹之时。
何长安倒下了。
他是笑着倒下的。
这个曾是仙界巅峰的老人，就这样面挂慈祥，无比意外的向后倒了下去。
时间似在那一刻都放慢了流逝的速度……
罗小伍的神情，从惊讶到惊喜再到茫然。
唐若蓝的笑容渐渐消失，变成了疑惑与无比的凝重。
在二人这样的注视下，老人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师傅！！！”
“何老前辈！”
罗小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速度还可以比风更快，就在唐若蓝起心动念，想要迈步向前之时，罗小伍已经将老人接到了怀中。
“师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不行就不要硬撑啊！”罗小伍抱着老人，莫名感到悲痛，眼泪顿时如注。
唐若蓝赶忙冲上前来，伸出两指轻轻搭在老人手腕处的经脉之上，这才刚接触到老人的经脉，少女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她异常凝重的看了一眼罗小伍那时的神情，一咬牙，说出了一句让她觉得非常违心的话来。
“何老前辈没什么大碍，只是内府消耗过大，玄气空虚不济，以致虚脱晕厥，快扶他进房间休息。”
“哦。”罗小伍抹了一下眼泪，赶忙将何长安抱了起来，抱进了老人刚刚才建起的阁楼。
“你在外面等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罗小伍刚将何长安抱到床上，唐若蓝便赶忙将他轰了出去，语气强硬，不容质疑。
因为，唐若蓝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刚才触碰到老人的心脉，唐若蓝这才发现，原来老人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这两天他都是一直强打着精神。
而先前那鬼斧神工的一幕，是老人在燃烧自己已经不多的寿元！
他这是在拼命！
唐若蓝想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像他这样的仙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带着不解与疑问，更带着莫名的崇敬，唐若蓝从怀中拿出一粒泛着金色光华的丹药来。
“回天玉露丸，这是我下山之时恩师赠我保命用的，有回天续命之效，只是不知道这颗灵丹，能挽回前辈多少寿元。”
话毕，唐若蓝毫无犹豫的将那颗珍贵的丹药塞进了何长安的嘴里，而后她盘膝坐到何长安身旁，双手急速掐诀。
“天地借法，五行坎水，细雨甘霖！”
一缕由仙灵之气汇聚形成的涓涓细流，便在唐若蓝的玄诀道出之后，在这房间中凭空生成。
唐若蓝伸出两指，引导着那缕细流缓缓进入何长安的身体，加速那颗回天玉露丸的药力渗透进老人的内腑之中，然后再通过他全身的血管经脉，将这足以回天续命的药力输送到老人身体的各个角落……
漫长而又紧张的过程中，唐若蓝一直保持着专注与细心，不消片刻，她便已香汗淋漓，后背也已开始升腾起白色的水气。
唐若蓝有太多的不解，需要老人为她解答，所以她一直期盼着这个老人能醒来，亲口告诉她这些答案。
“老爷子，我已经倾尽全力，连蜀山至宝都拿出来了，如果这样都无法挽回你的性命，那我可就真是没有办法了。”
怀着对老人莫名崇敬的感情，唐若蓝的内心已经悄悄与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老人拉近。
兴许，是何长安命不该绝，又或是老天还不想收他。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老人终是在唐若蓝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谢谢……”
老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感激，他坚难的拉起嘴角，微笑着看向神情凝重一脸担忧的少女。
“为什么？”唐若蓝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但却是她最想问的一句话，她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
“什么为什么？”老人故作不解。
“为什么要拼命？”
“唉……”
何长安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在那一刻有些飘忽，而后老人神情突然一变，摆出一副无赖般的模样，直直的盯着唐若蓝，说道：“不拼命，我家小伍这媳妇可就没着落了。”
唐若蓝眉头一跳，楞了片刻，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如此拼命的。”
老人闻言，立即又摆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用顽童一般的哭腔回道：“我是怕我家小伍配不上你。”
眼前一幕令唐若蓝莫名觉得好笑，居然还有如此为老不尊的老爷爷，不过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唐若蓝略作沉吟之后，用一种颇为世故调侃的语气，轻声说道。
“老爷子，你太谦虚了，只怕是我唐若蓝高攀不起吧？”
“对吧？”
“不二刀皇，何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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