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割袍断义
二人离去的身影已经很远了,寒翊云又默默在隐处等了许久,趁着院里守卫调班的空隙,才飞身登上了屋顶,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移着顶上的红瓦,一块接一块,直至出现了一个能过一人大小的空洞。
随后他轻轻一跃,便落进了厢房里。
落地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和侍女,不过却正好落在了薛姑娘的面前,若不是他捂嘴捂得及时,她就要惊出声来了。
“薛姑娘,你别紧张,我是顺天府密使,之前在城外南山见过面的。”
薛姑娘瞧见他的容貌,心便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此刻寒翊云与她的距离十分贴近,可是越靠近,他便越觉得这位姑娘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只是,她的身上虽也有异香,但却不是妙音姑娘身上那种清淡的花草之香了,而是另一种非常浓郁的香味,其中还混杂着一些类似于药材的气味。
气味有些杂,寒翊云也分辨得不够清楚,不过听村民口中所言,这位薛姑娘应该是一位精通药理之人,否则不会随手拿出一颗药丸,便让村民们相信这是一颗毒药。
寒翊云轻轻松开了手,薛姑娘便立即问道:“大人,您为何知道我在这里,还有这里……到底是哪?”
“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对于她的问题,寒翊云稍感意外,这件事情明明与她切身相关,但是在她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无辜和疑问。
“我不知道……我之前明明……一直都在顺天府里,可是不知为何,待我醒来时,我却到了这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对我说,他是为了保护我……”
听到此处,寒翊云似乎已经开始慢慢理清楚了思路。
薛姑娘口中所说的男人,一定是指荣王,看来一切是他想得太复杂了,其实这一切解释起来很简单。
黑袍人口中之美色,指的就是薛姑娘,同时她也是野路村血案的诱因。
可若只是为此,又何至于要灭掉一整个村子的人,寒翊云还是有些不解,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是他没想到的。
南院的守卫被撤掉了一大半,并且此时已经换班完毕,侍女在外面轻轻敲门,并轻喊道:“薛姑娘,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奴婢们一定尽心伺候。”
薛姑娘谨慎的看着房门的方向,轻轻应了一声:“嗯,多谢!”
过了一会儿,房门没再传来响动,她才轻轻松下了一口气。
寒翊云听着门外的声音,发现有些诡异的安静,想必是这些原来在明的人已经被调动到暗处监视了。
“薛姑娘,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刚说完,他就一个飞身跃起,从顶上的空洞跳了上去,重新登上了屋顶,随后又放下一根长长的细绳,圈住了薛姑娘的腰身,轻轻一拉,便将薛姑娘带上了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去,南院里是一片十分祥和的景象。
花园中有花奴料理花草,池塘边有侍女喂食鱼饵,而在院内虽依然有小队侍卫分散巡逻,但是这人数也控制得较好,不会给人压迫的感觉。
荣王为了薛姑娘,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可是南院的值守人数一定不止于此,所以他想悄无声息带着薛姑娘从荣王府逃出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一定会被发现,那就只有在被发现之前,制定一条最快速的逃脱路线。
他首先想起的,就是黑袍人所居住的厢房,那边虽在东院里,却是少有人烟,而且与王府院墙隔得近,只要到达那里,便能直接一路翻墙脱出了。
寒翊云恰好看到东院的方向时,只见远远有一人从东院一个房间走了出来,正缓缓向南院移着脚步,时间已经不多了。
幸运的是东院和南院只有一墙之隔,于是他趁着那人走到外坪盲区的时候,带着薛姑娘飞步到了隔墙前,翻进了东院的一个角落里,而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着黑袍人所住的厢房靠近。
白日里巡守的人倒是没有那么严密,只怕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在青天白日里闯荣王府吧。
可是没等他们走到那间厢房,王府中便已然起了闹声。
“不好了,走水了!”
“有刺客!往东院的方向去了,快保护王爷!”
“薛姑娘不见了!”
……
一阵嘈杂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正在书房里读阅信件的荣王,恍惚间仿佛听到是薛姑娘不见了,他才迅速从书房中跑了出来,莒溪此时也匆忙赶过来保驾。
寒翊云听见声响,便立即带着薛姑娘躲进了一个墙犄角里,正好面前一颗大树挡住了他们,可以暂时不被发现,但是时间一长,一定会被发现的。
“跟我来。”
在一片混杂声中,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吸引了寒翊云的注意。
他不由抬头看向上方,墙沿边上正俯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快!跟我来!”
黑袍人又发出一声召唤,接着便翻身跳到了隔墙的另一边。
寒翊云突然鬼使神差般跟在了他的身后,绕过几段路后,他们就进了一个十分阴暗的密道里。
寒翊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此人的身影看起来很眼熟。
“这火,是你放的?”
黑袍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依然在前头引路。
他不依不饶地问:“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黑袍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黑色的帽檐下,只能看到他红润的双唇。
“此处,尚不算是安全的地方。”
寒翊云的脚步虽然依旧跟着黑袍人,但是刚刚他那句低沉的声音给他心里造成的震惊已是巨大。
方才外面的嘈杂声,使他并没有完全听清楚此人的声线,可密道沉静,所以他刚刚听得很清楚,这是……苏景阳的声音。
出了密道,就是在长临城外了,这儿是一片绵延起伏的草场,还有一个如冰境般的大湖泊。
这里就是长临城郊最大的马场了,是肃亲王府的地方。
不过肃亲王甚少来此,只是有派些王府里的奴才来打理,在给王府养马供马的同时,也会把草场供给一些京城贵族和富商,作为踏青玩乐之地,以挣些银子补贴王府的用度。
黑袍人正打算离开之际,被寒翊云一声叫住:“景阳!”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并没有惊到黑袍人,反而惊到了薛姑娘。
黑袍人则很镇定地转过身,慢悠悠地放下了帽檐。他唇边的笑很浅淡,只是早已没有了往日那般的纯净。
“大哥……”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仿如天上触碰不到的浮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寒翊云微微怔住,本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再次见到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着,可是这种对望于苏景阳来说,却有一种另样的折磨萦绕在心间。
终于,寒翊云抬头一笑,“景阳,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苏景阳早就已经死了。”苏景阳幽幽闭上双目,唇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寒翊云顿觉嘴中微苦,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景阳,你莫要被有心之人挑拨了,真相并不是……”
苏景阳不禁狂笑起来,笑了好长时间,才接着冷冷道:“什么是真相?听说是真相,还是眼见才是真相?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我只想和家人一起安稳度过这一生。欺我之人,我可一笑而过,辱我之人,我且还能忍受,可是我的底线,是祸不及家人!既然他决定动手,我自是穷尽一生,也要让他付出比死更为惨痛的代价。”
他眼中传出的仇火,似是要焚灭这世间一切的繁花盛景。
家人……竹马兄弟……
一朝失去所有,这种滋味定然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景阳……”寒翊云不知道应该如何为太子辩驳,因为无论此事是他自愿,还是被有心之人怂恿,都确确实实是经由他的双手去做的。
苏景阳双目低垂,语气有些神伤,“寒翊云,你既选择站在他的那一边,就是与我为敌,从这一刻起,你便再也不是我的大哥……”
他一手拔出腰间长剑,另一手解下身上黑袍,抛于空中,紧接着数剑即起,瞬间便将这件大黑袍割得粉碎。
零碎的袍布在半空中飞扬,直至尽数落于地间,寒翊云不由眉梢微紧,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虽然龙奇早就向他提出了这个猜想,但是猜想成真的那一刻,他还是一点也经受不住。
苏景阳收剑侧身,语气狠辣凌厉,“即使要不择手段,去伤害一些曾经不想伤害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手软,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他的话说得虽然狠绝,但是寒翊云总感觉,在他心底深处,应该还是保有了一丝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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