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醉香楼四
于通海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当下荷的一声,扯出长剑来。手握剑柄,微微屈身,却是一招起手式‘倒拜星斗’。
萧爻凝神看剑,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花添骄、屠大郎、慕容钥却心下明白。这招起手式,那是敬客之礼。屠大郎道:“于师兄,对付敌人,不必太过客气。”
萧爻这才明白,原来于通海所使的招式含有敬客之礼,当下抱拳还了一礼。
坐在角落里的那老叟捻着胡须,微微点头,脸上颇有赞许之色,似乎于通海使这招起手式,颇合心意。
萧爻见他躬身参拜。道:“不须客套。”喝了一口,仍然提着酒坛。一副自由散漫的神态,似乎没将眼前的比斗当回事。但他的双眼却盯得很紧,只要于通海微有动作,他就能立即作出回应。
于通海提起长剑,划了个圈,剑光闪闪,伴着嗤的一声响,刺向萧爻的肩头。剑招精严,竟似毫无破绽可寻。
屠大郎忍不住叫道:“紫气东来。”又喃喃说道:“这招我会使,却没于师兄使得如此法度精严了。”
花天骄和慕容钥却都不约而同地为于通海喝彩助威。
萧爻微微侧身,踏着八卦方步,斜向左边踏出一步,避过于通海的条剑。再一绕,绕到于通海右边,伺机击出一拳。
于通海却不闪避,提剑横切。萧爻这一拳要是打中他,他手中的长剑也势必切到自己。萧爻这一拳还未触到他,又得向旁避让。
屠大郎、花添骄、慕容钥等三人注视着于通海的剑招。因于通海的招数与自己所学的招数一脉相承。当下一边注目观看,一边与自己所学做比照。
屠大郎见到刚才的一招,心中便想:“我与萧爻相斗时,见他拳头击来。心中害怕,便想着要躲开他的拳头,这一躲,剑法就乱了。于师兄不躲避,反而挺剑横切,他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于师兄面门上要中一拳。可于师兄手中的剑也要切到他。他击中于师兄一拳,要不了命。但要是被于师兄一剑切到,长剑锋利,就会先要了他的命。我刚刚跟他对打时,怎地没想到反切这一招?”
屠大郎凝神看去,只见于通海手舞长剑,所使的每一招剑招,自己都会。但自己使出来时,用意似乎只在使完剑招。于通海使出的招数,法度固然精严,且招招连贯,一招刚使完,下一招接着刺进。剑招中的破绽顿时就被弱化了,反成了克敌制胜的法门。
屠大郎若有所思,不由得感喟:“五年前,师傅传我这路纯阳剑法,我三年前就将所有剑招全都学会了,这两年来,我以这路纯阳剑法与人过招,也曾取胜过。但说到精通熟练,要像于师兄这般使得连贯通畅,却又不会了。究竟我差在哪儿呢?”
屠大郎又凝神看去,但见两人你来我往。萧爻又一绕,这次绕到了于通海的后面,伺机踢出一脚。于通海这时背对着萧爻,将后背卖给了萧爻,萧爻可在他后方任意施为。两人对敌之际,将后背露给对方,等同于把命交给了对手,是最为凶险的事。
于通海本该向前,拉开距离,或是向旁斜闪,方可逃脱后背上的凶险。但他既不上前,也不闪避。忽然反剑横扫,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剑刃扫向萧爻的腿。
萧爻这一脚将要触及他的背心,忽见他横剑扫来。这一脚若是踢中他,收腿回招时,就要被他的长剑切中。虽踢中他一脚,自己便要赔上一条腿。萧爻心思转动得也快,忙收回了腿。向后一跃,避开他的长剑。这一来,他本可抢先踢中对方的,又给于通海破坏掉。
于通海挺剑横扫,也是在冒险。倘若萧爻使足了内力,踢他一脚,将他踢飞。那时,他人已飞远,长剑也就扫不到萧爻。
于通海破坏了萧爻的一击,使萧爻缩回了脚。但仍觉得一股劲风击向自己的背心。不禁也心下惊骇:“这小子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比我的可强得太多了。避实就虚,我只能以剑法取胜,万不可跟他拼内力。”转过身来,挺剑一抖,顿时罩住了萧爻身前的十处大穴。
屠大郎叫道:“好一招丹凤朝阳!”喃喃说道:“这招丹凤朝阳,使出来时,是先罩住对方身上十大要穴。对方避左则刺他右边,对方向右避,便刺他左边。是本门的一大绝招,师傅传我这招‘丹凤朝阳’时,说过丹凤朝阳的要旨是在认穴。便是要认准对方的穴位,举剑刺之。可我拿捏穴位不准,使出来的,却没有于师兄的这般老辣。”他看着于通海的剑招,只觉得于通海的剑术委实比自己要高明得多。
萧爻眼见对方一剑罩住自身的十大要穴。招式凌厉狠辣,不住向左边退让。于通海举剑一刺,直刺萧爻右路。剑刃往萧爻的右手划过去。刹那间,离萧爻的手臂已不到两寸。长剑锋利无比,眼看萧爻的一条右臂是保不住了。
林佩蓉的一双眼睛,只在萧爻身上游走。见他遇险,惊呼道:“萧大哥,当心你的右手!”
萧爻心中一惊,向后急退,砰的一声,后背直撞到了墙壁。顿时震落了屋顶上的灰尘,扑簌簌地飞洒而下,但也避开了于通海刺来的一剑。这一剑虽是避过了,着实已十分惊险。
萧爻心中一惊:“这贼子的剑法好生厉害,险些被他刺中。”于通海心中亦惊:“这小子的竟有如此高深的轻功?”见萧爻背靠着墙壁,已到了绝境,猛喝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下的一道霹雳,挺剑刺向萧爻的胸膛。
当林佩蓉于危急之际出声提醒萧爻,经她一提示,萧爻就化险为夷。屠大郎、慕容钥、花添骄脸上都大为诧异,这已是第二次,林佩蓉识破剑招。三人均想:“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能预判到我们的剑招?”
花添骄心道:“她说她是仙霞派的,仙霞派的剑法与我们的剑法各成一家,可说没多大的相干。她却能预判到于师兄的剑招,难道她并不是仙霞派的,而是哪一位师叔、师伯的弟子吗?可她该帮我们,怎地反而要出声帮助敌人呢?”左思右想,总觉得疑窦重重,这里合理了,那边又出了漏洞,总是很难自圆其说。
只见坐在角落里的老叟忽向林佩蓉看了一眼,脸上精光大盛。似乎想到了什么绝难的大事。忽而又深皱眉头,凝神苦思。
萧爻这时已无退路,眼见于通海长剑将要刺到,势已无处退避。心中却也有些焦躁。却听林佩蓉失声惊叫:“萧大哥!”
萧爻猛吸一口气,双足重重一蹬,顿时跃起两丈。翻翻滚滚,矫健的身姿自于通海的头顶上翻越而过。他跃得极高,下落之势极重,双足还未着地时,猛向于通海的后心拍出一掌,这一掌用上了七成力道。
于通海见他飞跃过去,忙回转身来。但觉寒风凌厉,偶尔被那掌风扫中,顿觉得凄冷无比。于通海心下骇异,这是什么掌法,怎会如此阴冷。他不敢硬接,急忙向旁避过。
萧爻这一掌没能击中他,掌风到处,却拂向地上的一张木桌。咔嚓数声响,那木桌顿时破为无数碎片。
萧爻借着拍出的一掌,卸掉了部分下落的重力,稳稳落地。他这一掌,势道雄浑,顿时惊呆了众人。
屠大郎不由得感叹:“这小子的掌法竟如此厉害,哦哟!他这一掌劈来,换作是我,也不敢硬接。”
慕容钥心中却想:“他为什么要装傻?”坐在角落里的那老叟眼中一亮。对萧爻的掌法,也显得有些佩服。
只有林佩蓉一心希望萧爻胜出,萧爻的掌法越是威猛刚劲,她越佩服,暗暗欢喜。忽而眉头一蹙。说道:“萧大哥,原来你的掌法这般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出掌打他?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害得人家以为你不会武功,都为你担心死了。”最后这句话说得十分至诚,眼圈一红,竟似要落下泪来。
然而萧爻与人动手,因为胜负之念极淡,一开始并不会使出凌厉的掌法来。总是要到紧急关头,身临险境时,才猛然激发出胸中所学。
萧爻听她语音关切,听了这番话后,大受感动,晃眼向她瞧去,见到她欲哭无泪的可爱模样,心神一醉:“她竟然这般关心我?”道:“是我不好,害你……害你操心了,我这就出掌打他。”萧爻刚才使的寒冰烈火掌法,这时也已明白,这路掌法精奇威猛,只要使出这路掌法来,多半能取胜。
于通海心道:“这小子掌法厉害,倘若与他比拼掌力,我只要吃亏的。但他却不懂得剑法,我只有以剑法胜他了。”嗤的一声响,却是一招百鸟朝凤,又向萧爻刺了过来。
墙角那老叟却不住叹气,脸上十分轻蔑。
萧爻与屠大郎对敌之时,便已知道这招百鸟朝凤的破解之道。他这时听得林佩蓉提醒,对自己的掌法信心十足。眼见于通海举剑刺来,竟不避让,呼的一掌。却是一招冷若冰霜,使上了七成力道,拍向于通海的脑门。
于通海一招刚刚使得一半,耳听得掌风咧咧,一股极寒的冷风扑面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一惊:“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掌法?竟有如此威力?”那股寒意顿时笼罩了全身,只一霎之间,便如同堕入了冰窖之中,全身透骨冰凉。剑招也似乎被冻住了,发不出去。
于通海大惊之下,急忙收剑,深吸了口气,左掌运劲,使上十成的力道,猛然拍出,欲化解萧爻拍来的掌力。
只听波的一声响,众人只觉得耳鼓微微发麻,两股真气在空中剧烈击撞。真气四下散开,登将窗户震破。旁观众人不自觉地各自退开,以避免被掌风袭伤。
只见于通海往后退倒,不是他自己后退,而是不由自主,仿佛他背后有人拉他一般。
于通海与萧爻对了一掌,那一剑便没能刺出。但觉得手臂发麻,当是被对方的掌力袭到的缘故,萧爻却稳稳站着。
于通海退了七八步后,才得以重新站害。他明知对方掌力刚猛,却不愿就此缴械认输。挺剑又上,手腕一转,直削萧爻面门。这一削之势去得极快。一道白光闪过,剑尖离萧爻的已不过一尺。
萧爻挥掌一拂,拂开他的长剑,趁势拍出一掌。
于通海本想以快取胜,眼看剑尖将及萧爻时,竟被他挥掌扫开,就此失去了准头。心中骇然,但觉得一股劲急的寒风迎面袭来,忙举左掌相迎。
波的一声响,两股掌力又撞了一次。跟着,只听得嗤嗤嗤的响声不绝于耳。又见于通海向后急退。收不住退势,重重地撞在一根一大抱粗的木柱上,差点儿折断了。
于通海借势停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众人再向他一看,只见他左手衣袖尽皆残破,只剩下一条光膀子。零零落落的碎布,还在空中飘着,想是他与萧爻对掌时,被掌风催破了的。
于通海放下长剑,捂住了左边的膀子,脸上痛苦已极。慕容钥、花添骄、屠大郎快步抢过去。纷纷问道:“于师兄,你没事吧?”于通海道:“我……我……。”
屠大郎见到他这幅情状,和自己受的伤一模一样。都是被萧爻的掌力击伤的,以致手臂脱臼,不禁叹了口气,只感到灰心丧气。本来料想于通海能胜过萧爻,哪知打到后来,还是败在了萧爻的手下。
花添骄拉着于通海的手,搬动几下,给他接上膀子,于通海痛楚稍减。
花天骄问道:“于师兄,你觉得怎样?”
于通海并没受内伤,膀子接好之后,也即没事了,摇了摇头,向萧爻看了一眼。道:“你那是什么掌法?”
萧爻道:“寒冰烈火掌。”
于通海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花添骄心中已在盘算:“于师兄的剑法与我不相上下,他不是那姓萧的对手,我只怕也打不过姓萧的。那就不用再打了,只是如何才可不失体面地脱身呢?”眼看不敌,他便暗暗打起退回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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