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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杜飞心里犯合计,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辗转反侧的,快到十一点才睡着。

  等第二天上班。

  因为昨夜里没睡好,今早上来的也比较晚。

  结果还没进办公室,就听里边乱哄哄的议论。

  又是以郑大妈和孙兰为核心,说的正是南城乔大力家又死了人的事儿。

  因为之前传闻,乔大力冲撞了智化寺的冤魂,本来这件事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刚过去没几天,热乎劲还没过。

  现在一个屋里竟然又死了人,顿时把前一阵边乔大力死的事儿给翻出来。

  再连上智化寺的冤魂,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杜飞进屋听着,才知道昨天让老鼠夹夹死那人叫王金水。

  原先是乔大力手下的一个马仔,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人挺聪明,就爱看《水浒》,自诩是智多星吴用,平时专门给乔大力出坏主意,所以得了个外号叫王坏水儿。

  昨晚上杜飞还奇怪,这人是什么来头。

  现在谜底揭开,倒是说得通了。

  多半是这个王坏水知道一些内情。

  在乔大力死了之后,一开始他没敢轻举妄动。

  一直等到现,在大概听说房子又要分出去,这才赶着过来寻找乔大力留下的东西。

  却没想到,最后落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杜飞坐下来,一边听着郑大妈她们议论,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慨。

  更告诫自己,以后更要小心。

  尤其这个庆王宝藏,似乎真有些邪性。

  到现在,单是杜飞知道的,这次的乔大力和王金水,再加上前边被害的周大龙,这就是三个人。如果再算,图财害命,杀死周大龙的张健,因为这事儿死的就有四个了。

  杜飞又不由得又想起澄田赉四郎的财宝。

  这个老鬼子的三卡车财宝,第一车运回了日本,第二车在天津被截获,第三车在京城神秘消失。

  又弄出什么灰大仙的传说,搞的神神叨叨的。

  其实却被相关的人给瓜分了。

  到现在,杜飞已经独得了其中的两份儿。

  一个是那日本女人留在灶台下面的金元宝,另一个则是化名刘光北的野原广志,藏在地窖下面的皮箱子。

  杜飞估计在禄米仓胡同,很可能还藏着一份。

  可惜线索都已经断了,之前认为最有可能的废弃水塔,被小红挖地三尺也只找到了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体。

  杜飞索性也不指望了。

  恰在这个时候,钱科长终于从外边走进来。

  却因为今天的话题太过劲爆,众人聚精会神,竟然没注意到。

  直至钱科长咳嗽一声,才把他们打断,各自回去坐好。

  但钱科长也没说别的,最近这段时间大伙都累得够呛,没事扯扯闲篇儿无伤大雅。

  尤其眼瞅着就到国庆节了。

  那时候肯定会达到一个高峰,大量人流涌入,还有他们忙的。

  等到晚上下班。

  今天不用值夜班,也没赶上什么事儿,杜飞照例骑车子去接朱婷。

  可惜今天朱婷得写材料,明天领导要用,为免杜飞捣乱,吃完饭早早就把他给撵走了。

  虽然杜飞临走时,装可怜讨了不少利息,却只能无可奈何走了。

  往常他来都得快八点才走,今天六点没到,天还没黑。

  杜飞推着自行车出来,心里正合计上哪打发时间。

  按他本来的计划,从朱婷家出来,去一趟南城。

  把昨天小红弄来的几百块钱,还有那两块牌子拿回来。

  虽然钱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总不能仍耗子洞里烂了。

  至于那两块牌子,虽然没报多大希望,但杜飞还是想拿回来看看,万一跟之前那块牌子不一样呢!

  偏偏今天早早给撵出来,正没去处,却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两个人。

  看样子是吃完了饭出来遛弯消食的,正是妇联的张主任和她爱人徐部长。

  两边打个照面,杜飞打声招呼。

  张主任有点心不在焉,听见杜飞叫她,才蓦的回过神,笑了笑道:“哎,是小杜呀~找小婷来了?”

  一旁的徐部长也笑呵呵点了点头。

  杜飞苦着脸道:“张姨,我这是让人撵出来了。”

  张主任一愣,还以为杜飞跟朱婷出了什么岔子,忙问怎么回事?

  杜飞摊开手道:“这不~有个稿子没写,非说我给她捣乱。”

  张主任“嗐”了一声:“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转又笑着道:“那正好,上我们家去,陪你姨夫下两盘棋去,怎么样?”

  杜飞嘴上说:“那敢情好啊!”

  说着看向徐部长,见他也欣然应允,心里却灵机一动。

  按说最近朱爸可是忙的脚不沾地,怎么徐部长这边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虽然徐部长是朱爸的副职,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杜飞脑筋一转,猜出几分端倪,表面却不动声色,跟徐部长两口子去了。

  徐部长家也是二层小楼。

  屋里的陈设明显跟朱婷家不是一个风格。

  不说别的,单就客厅摆的留声机,还有一架子黑胶唱片,就能说明徐部长的爱好品味。

  张主任十分热情,进屋就给泡茶。

  徐部长则问:“下什么棋,围棋还是象棋?”

  杜飞笑着道:“都行,反正我这水平,您别嫌我臭棋篓子就成。”

  徐部长哈哈笑道:“要这么说,咱俩还真是棋逢对手了。”

  说着去拿来一副象棋。

  杜飞有些意外,平时徐部长跟柱子下的可都是围棋。

  柱子还特地为了陪徐部长下棋,去拜了一个在跤场认识的,在棋院看大门的师父。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娱乐,不赌房子不赌地的。

  杜飞一边坐下摆棋子,一边问道:“姨夫,您还喜欢古典音乐?”

  徐部长一听杜飞说出‘古典’俩字,不由抬起头道:“你也喜欢?”

  这时候,人们听音乐,就是大喇叭和收音机。

  放什么,听什么,除了专业学音乐的,知道古典音乐的真不多。

  杜飞笑呵呵道:“不敢说喜欢,都是书上看来的,没怎么听过。”

  “试试?”徐部长放下棋子,起身到留声机边上:“有什么想听的?”

  杜飞继续摆棋子,应道:“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吧~”

  徐部长赞了一声“行家”,便在旁边的唱片架上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抽出一张唱片,放倒了留声机上。

  鼓捣几下,架好唱针,就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音乐。

  这个时候,张主任把茶水端上来。

  徐部长坐回来,哈哈笑道:“咱爷俩儿,喝茶、下棋、听音乐,这日子,金不换啊!”

  张主任却瞪了她一眼,埋怨道:“还金不换,你就心大吧你~”

  杜飞愈发笃定,徐部长应该出了什么事儿被停职了。

  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至少原先的待遇住房一样也没少。

  杜飞看破不说破,摆好了棋子道:“红先黑后,输棋不臭,我可先走了……当头炮……”

  杜飞自个棋力一般,小时候曾有两年特别爱下棋。

  但长大一点有了电脑,就迷上了电脑游戏,哪还有功夫研究下棋。

  好在徐部长也高不到哪去,俩人倒也杀的有来有回。

  头两盘一胜一负,等第三盘下到一半,张主任过来拿着水杯道:“老徐,先把药吃了。”

  徐部长“呃”了一声,伸个懒腰接过药片。

  活动活动脖子道:“歇会儿,歇会儿,岁数大了各种毛病都找上来了。”

  张主任在旁边坐下道:“你呀,年轻时候就这样,啥事儿都没时没晌的。”

  徐部长笑呵呵道:“行啦,别含沙射影说我啦~正好这次好好休息休息。”

  张主任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笑得出来,我说找韩大姐说说去,你还不让我去。”

  杜飞知道,张主任说的韩大姐就是朱妈。

  话说到这儿,他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插嘴问是怎么回事。

  果然跟杜飞猜的一样,徐部长暂时靠边站了,下一步的去处还没定。

  张主任原本想找朱爸朱妈去说说情,看还有没有转圜。

  徐部长则更豁达,至少表面上看着挺乐观。

  而杜飞也明白,张主任叫他来的意思。

  希望他这个准女婿,去给朱爸透透口风。

  虽然没有明说,但听话听音儿,徐部长手上应该仍有些筹码。

  明白对方意思,杜飞思忖起来。

  按道理,以他现在的身份,当个传声筒足够了。

  但这话该不该带,杜飞却必须仔细思量。

  毕竟朱爸那边压力已经够大了。

  而且朱家、楚家、肖家的小团体已经成型。

  再带上徐部长,树大招风,未必是好事。

  想到这里,杜飞看向徐部长,正色道:“姨夫,您也是这个意思?”

  徐部长叹了一声,开诚布公道:“其实,在这时候,实在不应该给介台兄添麻烦的……”

  杜飞知道,介台是朱爸的字,解放后已经很少用了。

  徐部长顿了顿,看了看张主任:“要单我自己就罢了,但再让你姨跟着受苦,我实在过意不去,既然你姨想试试,就由得她吧~”

  杜飞没法判断,徐部长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

  又看看张主任,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我可以代为转达,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杜飞答应,张主任松一口气,却也猜到杜飞肯定还有下文。

  徐部长笑呵呵的不动声色道:“你说。”

  杜飞好整以暇道:“姨夫,就看我张姨着急了,您却稳坐钓鱼台。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一定另有成算,是不是?”

  徐部长和张主任都愣一下。

  随即徐部长笑了起来,伸手拍拍杜飞肩膀,算是认了杜飞猜测,转又问道:“那你觉着,我能有什么成算?”

  “那我就斗胆猜猜。”杜飞看了看张主任道:“我想你是要以退为进,以不变应万变。”

  没等徐部长说话,张主任先“哼”了一声:“什么以不变应万变,那不就是坐以待毙吗!”

  杜飞笑着道:“张姨,您这个坐以待毙用的可不对。”

  张主任一瞪眼:“臭小子,少跟我咬文嚼字的,怎么不对了!”

  杜飞道:“人家要搞死咱,咱什么都不做,那叫坐以待毙。可若不是生死相搏,又何来坐以待毙?”

  张主任皱眉,没吱声。

  徐部长却一拍大腿,显然杜飞说到他心坎上了,哈哈笑道:“知我者,杜飞也~”

  张主任见他这样,反而有些不服气了:“哼~一对书呆子,我看你俩都是读书读傻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冲着要命来的?”

  杜飞见她抬杠,笑呵呵道:“张姨,我说话您可别打我。”

  张主任瞪他一眼,猜到不是什么好话,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杜飞嘿嘿道:“张姨,您这觉悟视野比我姨夫可差了不少,按说您是老红j,资历比我姨夫还深,为啥大现在,您是才处级,我姨夫都当b长了~”

  张主任白了一眼,虽然杜飞的话贬了她,但捧了她男人,她也没真生气。

  哼了一声道:“就你们老爷们儿高瞻远瞩,我就鼠目寸光了。”

  杜飞贱兮兮道:“张姨,这可不是我说的。”

  张主任白他一眼。

  杜飞好整以暇,正色道:“张姨,我可不是胡说八道。老话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果姨夫能借这次机会跳出去,离京蛰伏,以待将来,未必不是上策……”

  杜飞在徐部长家待了有一个小时。

  把杜飞送到门外,徐部长看着他走远,不由感慨道:“后生可畏呀!”

  张主任撇撇嘴道:“你真决定了?”

  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从战争年代一直走过来,张主任对丈夫非常了解。

  徐部长点点头,转身回到家里:“决定了,明天我就打报告,申请去南方,江x也好、湖n也罢,先跳出脚下这块是非之地再说。”

  张主任仍有些不甘心:“不等等杜飞回信儿?”

  徐部长笑着摇摇头:“你不懂,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跟老朱、老楚他们……终究不是一路的。真要凑到一起,我怕有些人该睡不着了。倒是老朱家这个女婿……小小年纪,目光长远,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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