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荔怔住,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表情慢慢僵住，她听到自己在说话。但呼吸间，嗓子深处像是有什么在隐隐作痛,梗得她几乎要压抑着眼眶泛起的涩感。
“消息就算不保真,也能有个百分之八十吧。”孟丹很自信，“纪霖汌和我一个认识的学姐考到一起去了,我听她说的。”
“哎,你懂得。纪霖汌哥哥在哪都是很出众啊,上大学以后肯定也是。”孟丹手撑着下巴,咂舌，“他不是考进了土木工程学院吗,结果新生入学当天,有女生就去向他表白了，好像就是这个女生。”
“不过我没有看到那个女生的照片,听我学姐说,女生是美术学院的校花，那长相简直直接可以出道当明星。”
约是她叨叨咕咕半天,自己兴奋也说得口干舌燥,孟丹停下来,从抽屉里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白荔抬起视线，没心思再去看桌前的题目,她目光划到孟丹正上下起伏的喉咙。
“明星呀……”她很轻地问了声。她只觉得内心一片空白,刹那间什么思绪都被阻断。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附和些什么。
“我记得我学姐说过，那个女生有微博，好像确实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孟丹一边说着，瞄了一眼班级门口，确定班主任没过来立刻就掏出手机,“我给你翻翻，看看学姐有没有提她的名字。”
“没事，不用。”白荔近乎气音，她回过身，“我不是很感兴趣。”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的白荔掌心冰凉，连转身的动作都跟着僵硬起来。
“别呀，荔荔。”孟丹嘤嘤嘤，“你不陪我吃瓜，我自己八卦好无聊的。”
孟丹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嘴就瞥见了江星序沉着脸从门口进来，姣好的面容却是一副阴郁的神情，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情不爽。
于是，孟丹眼睛斜了斜，十分看不惯地小声嘀咕了句：“丧星。”
江星序手里的练习册“啪”地扔在了桌上，一屁股坐下去，挤得孟丹桌子猛地一晃。
“你有病啊，屁股那么大？”孟丹顿时提高了音调。
江星序挑眉，冷淡道：“是，你有意见？”
“咣。”孟丹使劲那么往后一拉，脸色臭的不行，咬牙切齿到恨不能白眼都翻出去。
对于两个人的拌嘴，白荔已经司空见惯，重点班级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谐，隔三差五就闹出来几起吵架拌嘴，但碍于没人想背处分，所以也就叽叽歪歪几句。
按照老班的话说：“你们聪明学生都有点心高气傲的知识分子脾气，能理解。”
不过班级里很少有人和白荔闹矛盾，一个是她年龄小，别人都觉得她不说话的时候乖巧又可爱。还有一个就是随着时间过去，小姑娘的容貌一点点变化着，眉梢眼角已经渐渐有了灵气劲，越看越好看。
哪怕江星序这么独来独往，和班级里谁都合不来，也能和白荔说上几句话。
“上午的物理题你写了么？”江星序抬眸，余光状似自然地划过白荔。
白荔心不在焉地应声：“恩。”
随后把本子一推，也没抬头。
江星序盯了她一会，就见小姑娘埋头在课本里，但是半晌也没动笔。啧，这情况可不多见。
于是她视线微垂扫了一眼题目，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
江星序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教室里安静，只剩下“沙沙沙”的声音。
这天晚上，白荔失眠了。
寝室里熄了灯，几个室友也都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夜很静，门窗里渗漏点走廊的灯光，勉强能照清室内的大概。
白荔瞪着眼看天花板，眼睛瞪得酸涩却还是不想闭上，像是要把天花板盯出个窟窿来。
翻了个身，寂静的寝室里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拿着手机缩进被窝里，屏幕亮开的一瞬间，有些刺眼。
悄悄地调低了亮度，白荔点开了微信，被子里很闷，压得她喘不过气。
纪霖汌的账号仍然是她唯一的置顶。
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她是不是就不能够再把他放在置顶的位置。
白荔指腹轻移，一划，屏幕上就出现了取消置顶四个字。
无论是在微信上，还是在心里。她都不会再有资格。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鼻腔酸酸涩涩的。
一直以为高考以后的天各一方是最让她感到不安的。
但其实，真正让她不安的是改变，而且是纪霖汌的改变。
他找女朋友了。
…
高二期末考试结束，学校迎来了假期。
天微冷，转眼也小半年过去。
半年的时间她个头高了，脸颊的婴儿肥也减了不少，锁骨深深地陷进去，划出来的一道痕迹漂亮极了。哪怕是穿着校服短袖，肩头也圆润小巧。
渐渐地，班级里注意到她的男生越来越多，白荔时不时就会在抽屉里收到零食和糖果。
但她一概都没有动，全部以物品丢失的理由交给了班长。
既然从一开始对他人毫无喜欢，就不该给对方希望。
她不想在有意无意中伤害别人，所以或许从最开始的拒绝便是最好的。
期末考试完的最后一天，白荔在班级里填写假期免责同意书。
刚签完字，几个男生推推搡搡过来。
班级里乱得很，嘈杂声一片，空气中都漫着湿冷的气息。
值日生拎着滴水的拖地布从她座位旁边过去，白荔的鞋底也沾了水迹。
“白荔，你今晚回家吗？”为首的男生又高又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俊朗阔气。
他径直走过来，单手压在她桌前，另一只手举起来挠着后脑勺，看起来憨厚又老实。
白荔知道他，班级里的体委陈阳。
不过她一直感觉体委凶巴巴的，尤其是领队跑操的时候，所以两个人在学校基本没什么交集，也就交作业的时候说过两句话。
“明天。”她收拾书包头也没抬。
钟陈怡说白军出差，没有车来接她，让她明天自己坐火车回家。
陈阳说：“那今晚，班级里聚餐，你也一起来呗。”
“聚餐吗？”白荔语气顿了顿，她没有收到通知，不过，“可以吧。”
陈阳见她应允，连忙眉开眼笑的敲桌定下：“那就说好了，一会你可别找不到人影。”
“唔。不会。”白荔摇摇头，说道：“如果是班级的集体活动，我会参加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其余在旁边等着陈阳的男生涌到他那，一边时不时去看着白荔，一边笑嘻嘻的跟陈阳说什么。
还拍着他肩膀，男生们簇拥在一起的画面很常见，白荔也没多想。
等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
“你不会不知道吧。”江星序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一抬眸。
白荔愣了一愣：“什么？”
“陈阳让你去参加聚餐的目的啊。”她打了个哈欠，散漫劲十足，“他真是怕惨了你不去，还特意过来要了你一个口头约定。”
白荔：“？”
聚餐难道不是班级里组织的活动吗，跟陈阳有什么关系。
江星序猫似得眼儿懒懒地眯起来，戳穿：“他要跟你告白。”
“……你在开玩笑吧。”白荔不敢置信，她跟陈阳压根就没有交集啊。
哪儿跟哪儿的事。
江星序笑笑：“估计连惊喜告白场面都准备好了，不过可惜，碰上我。”
“我这个人啊，就喜欢破坏气氛。”她尾音稍稍扬起来，带了点性感又魅惑的意味。
白荔：“……”
经过短短几个学期的相处，白荔已经差不多能摸到江星序的性格。
江星序时白，时黑，时而白切黑。
她做什么事情全凭心情，什么世故圆滑，卖弄情商在她这里是没有用的，她完全不吃这一套。
“好吧。”良久，白荔才错愕的叹息。
原本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会不会是江星序想多了。
可是当她背着书包准备和班级同学一起去聚餐的时候，却被孟丹连拉带拽拐进了操场。
看着操场摆满心的蜡烛，还有飞起来的孔明灯，和站在爱心中央捧着玫瑰花的陈阳。
周围里三圈外三圈还围着看热闹的同学们。
白荔……破防了。
她很想装成路人离开，结果还没迈出几步，袖口被孟丹捏得很死。
“我们来啦！”孟丹兴奋啊，拽着她直接冲入了人群。
一向男人味十足的陈阳此刻满面红光，娇羞地低着头轻声咳嗽。
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兴奋不已，只有白荔，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白荔，我其实从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陈阳说。
也不知道谁打开手机在放音乐，还放的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她真的，忍不住想骂人。
垂在袖口里的粉拳默默攥紧。
靠！不是吧！
“恩，陈阳同学。”白荔想打断他。
陈阳却深情地竖起食指：“我还有话。”
“其实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对你，就是小妹妹的情绪……”
白荔尴尬地杵在中央，愣是呆滞地听陈阳讲述了将近三分钟他的暗恋情史。
“可是……”她数次想说话，都被陈阳打断。
终于，陈阳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内心自述：“所以，白荔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我会很疼你的，会给你带早餐，会为你买礼物，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你想做的事情我都陪你……”
“我不愿意。”白荔很冷静，也很淡漠地说道。
陈阳愣住：“为什么？”
他以为女孩子都吃这一套的，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总不会让他下不来台吧。
所以陈阳以为，哪怕白荔不答应，也会迫于气氛半推半就。
只要给了他机会，以后的事情自然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这结果属实让他傻眼。
晚风很凉，顺着她的领口就窜了进去。
白荔挺直了背脊，一字一顿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
四周刹那间，掉根针都能听见。
白荔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胆怯羞赧。
…
事后，陈阳尴尬地解释说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一定会告白的。
还说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白荔拒绝的准备，只是不想心生遗憾，而且以后还希望白荔把他当做朋友。
所有人也都觉得不理解，论班级里出挑的男生来说，陈阳长相、样貌、学习，放到年级来说都是不错的。所以他们认为就算不答应，也好歹给个机会试一试啊。谁不想有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呢。
那顿聚餐自然还是要去的。
不过白荔找了借口没参加。
搞成这样，她估计去了只会更尴尬。
一晃假期过了一周。
今年的假期不知道怎么回事，钟陈怡和白军的争吵十分频繁，搞得白楚楚直接回了奶奶家。
没过两天，钟陈怡说是有什么私事和白军私下解决，又要把白荔送到蔡嘉禾那住一阵子。
小孩子哪有什么决定的权利呢。
白荔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蔡嘉禾临时打来的电话。
“嘟嘟呀，阿姨今天有事。”蔡嘉禾十分愧疚地说道，“本来阿姨想亲自去接你的，但这下可能去不了。你在火车站等几分钟，我让霖汌过去。”
白荔一怔，冷风吹得她鼻头冰凉：“阿姨，我。”
我其实可以自己回去的。
这句话就这么被卡在了喉咙里。
那边匆匆挂断，连给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大人们好像总认为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白荔收了手机，她裹了裹围巾，呼出的气息还是让眼睫都上了霜。
她目光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扫过，等了许久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因为答应了蔡嘉禾阿姨，所以她不能自己离开，就只能在这里等着。
期间还有几个黑车贩子不停凑过来搭讪，挂着虚伪的笑容，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在刚听到纪霖汌要来时的忐忑心情，已经完全被四十五分钟的等待时间消磨得一干二净。
白荔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开心。
“等了很久？”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白荔听见熟悉又清淡的嗓音。
她心蓦地停空。
哪怕这么久没见，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
忍不住的喜欢啊。
纪霖汌单手插兜，目光从她眼底掠过，停在了她冻得通红的指尖。
小姑娘五官舒展开，眉梢眼角都变得更出众更漂亮。
只是红唇紧抿着，像是在倔强地压抑着什么。
“没有，我刚来。”白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他找了女朋友，还是气他晾了自己四十五分钟。
总之，委屈的情绪全部都泛出来，嘴巴里像是咬住了一颗巨大的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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