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缕白月光
五十一缕白月光
季临川住院的这三天,季家人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苏萝感到不可思议。
她私下里询问过韩助理,韩助理犹豫好久,才说:“刚动完手术的时候,季先生的父亲打过一通电话。”
“之后再也没有打过来吗?”
“没有。”
苏萝呆住。
自小父母感情和睦顺利,她从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认为天底下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怎么可能会有连儿子遭受枪击也不会过来的父亲呢?
看着她呆怔的神情,韩助理说:“季先生已经习惯了。”
麻蛋。
好……好心疼。
韩助理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苏萝更心疼季临川了。
她愈发为自己的那句玩笑话而感到愧疚。
那枚梧桐叶被苏萝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不敢拿出来。
卧床三天之后,季临川终于可以下床行动,但医生建议不要剧烈运动,只适合慢慢的走动。
他也不肯用拐杖。
苏萝对他的固执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饶是生病静养,季临川也不曾放弃工作,视频会议照开,需要他审核的文件依旧会过目。
苏萝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休息一下好好放松不好吗?”
彼时季临川刚刚结束一场会议,眼睛酸涩。
听到苏萝这样孩子气的询问,他笑:“我不光是为自己一个人工作,还有其他员工。”
苏萝不理解他的意思,季临川耐心和她解释:“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我既然承担了这份责任,就不能够任意而为,我需要对我的员工负责。”
苏萝明白了。
同时也感到一丝羞愧——她甚至连自己名下总共多少个度假村都弄不清楚!有的度假村名字她都不知道。
和季临川相比,她真的是只挂了个名字而已。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让她去经营度假村,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破产吧……
苏萝并不是经商的材料。
苏海华和林雪蕊看中季临川,多半也有考虑到这一点,他是那种能够承担起责任的男人。
将苏家的家业交予他代为打理,也能够避免落没下去。
苏萝这两天记性又有点不太好了,算算有段时间没有接受定期治疗,这次出来的匆忙,药也忘记带了。
常常会忘掉一些小事情,譬如打开手机准备查个资料,结果刷完了一遍社交网络美滋滋地看完新番,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后知后觉,咦,自己刚刚想要做什么来着?
苏萝不得不重新利用起手机上的便签提醒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然而遗憾的是,她自己也常常会忘记打开便签查看。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苏萝看不到季临川的腿伤成什么模样,只能静悄悄地从韩助理那里了解到,季临川的伤口恢复的不错。
他身体素质原本就好,愈合的也快。
她这才松了口气。
季临川可以下床活动的第二天傍晚,季扶风风风火火地过来,被苏萝毫不留情地关在病房外:“你来干嘛?”
季扶风笑的一脸纯真无害:“怎么?
我连看望下自己亲爱的哥哥都不行吗?
听说哥哥中弹之后,我的这个心啊,就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
“都这个时候才过来,你的心都煎成黑油渣了吧?”
苏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是最近又开始装纯情小妹妹骗男人骗上瘾了?
准备开启女装大佬新世界了吗?”
季扶风拱手:“小公主咱们能少说两句么?
我这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风尘仆仆地赶来,能说点好听的话来安慰下我这颗纯情又苍老的心么?”
苏萝傲慢地看着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你哥哥,想不想见你。”
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上次还一口一个季临川呢,现在就哥哥哥哥叫开了,你是撩汉太多撩习惯了?
怎么不叫他好哥哥呢?”
季扶风:“……”
没想到啊,有一天他想见哥哥也得叫人通报了。
还被人嘲讽了一顿。
季临川刚刚散完步回来,正准备换衣服,病号服的纽扣都打开了两粒,听到声响,又拢紧,遮住胸膛,看到脸颊浅红的苏萝,慢慢松开手:“怎么这么急?”
苏萝看到了他衣襟后被汗水打湿的一小块。
她说:“印第安老斑鸠过来了,你要看他吗?
要是不想见的话我替你把他赶走。”
“印第安老斑鸠?”
“呃……就是季扶风。”
季临川笑了:“你倒是会给他起外号。”
苏萝说:“谁叫他天天叽叽喳喳脑子也不好使来着。”
“等会再让他进来吧,我先换身衣服,”季临川说,“这样不太合适。”
五分钟后,病房内。
季扶风看着季临川这模样,啧啧称奇:“哥哥真是命大啊,中了弹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季临川还没说话,苏萝率先怼了起来:“是的呐,临川就是福大命大运气好,不像你,摔一下就能咳半天血,走两步路就晕倒。
别说中弹了,被个玻璃珠砸一下都能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季扶风说:“喂喂喂,你这是瞧不起谁?”
苏萝对季临川说:“以后干脆给扶风改个名字吧,就叫季弱柳好了。”
季扶风:“……”
Ojbk,他确认,和这两只打嘴炮完全就是失策。
这一对的战斗力加起来堪比银河战舰,不是他一个小破船能够挡住的。
“你来有什么事?”
季临川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和你兄友弟恭,有事说,没事滚。”
季扶风捂着胸口,刚想继续夸张地大叫悲伤,季临川极淡的一个目光扫过来,他又悻悻然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父亲不是想着叫我去俄罗斯那边吗?
我不太想去。”
“这是父亲的决定,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说也该去找父亲,”季临川神色依旧冷淡,“俄罗斯那边正开拓新市场,你过去挺不错,正好大显身手。”
季扶风险些跳了起来:“我不想离开我亲爱的祖国……”
“是不想离开你在这边遍地撩开花的男人们吧?”
苏萝说,“俄罗斯那边多好啊,战斗民族,说不定撩到你菊花灿烂开——”
季临川呆愣愣地看着她:“……啊?”
糟了,和任真真她们几个聊天习惯了,口无遮拦,在这些人面前也收不住了。
苏萝把未说完的话吞进腹中,不敢看季临川的脸色,声音如蚊虫细细:“男人嘛,就该多出去锻炼锻炼。”
季扶风悻悻然离开。
呜,早知道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就不该自取其辱。
季扶风临走前还抛下了个重磅消息:“我妈妈的副卡被收走了,父亲发了好大的火,不许她再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
苏萝了然。
上次参加《奢侈的下午茶》时,周昭影和孟书月的一番互相怼,观众们可是看尽了笑话。
季临川说:“要是再胡说八道,你的卡离停也不远了。”
季扶风:“……算你狠。”
苏萝在巴黎的这几天也没闲着,下午的时候会出去逛街败金。
有一次竟然偶遇国内的小粉丝,苏萝微笑着与她合影告别。
小粉丝转头发了微博,又是一阵吹上天的美貌;合影中,苏萝淡妆净服,眼神澄澈,笑容轻浅。
评论中除却真爱粉的尖叫,不少路人也被这张合照给惊住了。
[艹这颜值也太能打了吧]
[乍一看还以为是精修,苏萝这是自带美颜吧]
[逆天神颜]
……
有娱乐新闻联系上任真真,询问苏萝的行程,任真真当然不会说苏萝是千里迢迢奔赴照顾未婚夫去了,而是含糊地以“外出度假散心”为由糊弄了过去。
苏萝错过了《银楼香玉》的试镜,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人生中难得事事圆满,错过这一茬,说不定后头有更好的在等待着她。
林雪蕊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询问季临川的情况,并给出了不少饮食上的建议——她也知道自己女儿不可能会亲自洗手作羹汤,只列了张菜单出来,叫苏萝去指定的那家中餐馆里订。
苏萝一边记着,一边问:“干嘛对他这么好?
吃什么不都一样吗?”
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林雪蕊笑了:“乖萝萝,爱是相互的,你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季临川对你的好吧?”
“他哪里对我好了呀,都不怎么陪我……”
在季临川的脑袋里,恐怕只存在嗯嗯啊啊和工作吧。
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萝萝,你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太懂,”林雪蕊语气柔和,“你或许觉着季临川对你不够关心,没办法天天陪你逗你开心;但你想想,他有在空闲时间去寻欢作乐吗?
没有吧。
他虽然分给你的时间不多,但那已经是他所有剩下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了。”
苏萝被她说的晃了神。
“当然,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林雪蕊说,“你好好想想,我们不着急。”
苏萝揉揉头发。
啊,还是好烦躁。
下午她收到尹英时的一张邀约——他的朋友在蒙马特举办了场画展,为时三天,邀请尹英时参加;正巧苏萝也在,尹英时便多要了一张邀请函。
算起来,苏萝和尹英时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试探着问了一下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看一本书,闻言,抬眼看她,镜片后,眼眸漆黑而沉静。
他说:“想去就去呗。”
苏萝撑着下巴:“可惜我没有合适的礼服和小鞋子啊,来的时候太匆忙,都没有带——”
“钱包放在你右手边桌子中第二个抽屉里,”季临川掀开一页纸,淡声说,“随便刷,没密码。”
苏萝说:“我有钱!”
“劳烦公主大人给我一个为你花钱的机会,”季临川摘下眼镜,失去眼镜的遮挡,目光也温柔了不少,“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
苏萝毫不客气地拿了他的卡,无意间发现,他钱包里夹层里露出了张证件照的边边来。
手下动作一顿,心里的恶魔小人瞬间戳死天使小人;苏萝背对着季临川,轻轻地把那张照片往外拽了拽。
蓝色的证件照底上,苏萝笑的没心没肺。
这是她毕业时候拍的照片,拍的很失败,因为笑的太开心,眼睛都眯了起来,没办法用,只好请摄影师重新拍了一份。
怎么跑到了他钱包中?
季临川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需要我帮你参考挑选衣服吗?
建议你选择可以遮住肩膀的,最好长度在小腿以下——”
苏萝被他吓了一跳,钱包从手里掉落,直直坠到地上;她慌忙蹲下身体捡起,反驳:“老封建,干嘛穿那么多?”
“不是,”他平静地说,“今晚巴黎再次降温,多穿一些,别着凉。”
手忙脚乱地把钱包放回原地,苏萝头也没回:“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我妈妈吗?”
她的心跳的很快,开门时哆嗦了两下才拧开。
艹。
季临川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还是说……只是基于妻子的尊重?
不管哪种可能,都叫苏萝心乱如麻。
苏萝最终买了条及踝的墨绿色长裙,同尹英时一起参加。
举办画展的是尹英时早先留学时的旧友,尹英时称呼他为吉恩,高大的身材,淡金色的发,像是爱琴海一样的蓝色眼睛。
他先是给了尹英时一个拥抱,极力夸赞苏萝的美貌;苏萝零星听了几句,在听懂这人以为自己是尹英时女友时,微笑着礼貌回答:“抱歉,我是他的妹妹。”
吉恩立刻问尹英时:“你的妹妹有男朋友了吗?
你认为我适合和你成为一家人吗?”
在得到回答之后,他连连叹息:“尹,你该早些告诉我你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我衷心地感到遗憾。”
吉恩是典型的野兽派画家,用色大胆而绚丽,苏萝兴致勃勃地一路看过去,赞不绝口。
把吉恩夸的飘飘然,把苏萝引为知己恨不得现在就要拉着她去喝上两杯。
还有其他的朋友需要招待,吉恩依依不舍地亲吻苏萝的手背,同尹英时暂时告别,保证自己等下就会过来。
尹英时噙着笑打趣苏萝:“你的风采不减当年啊。”
早在幼时,苏萝就能够引的一群小男生为了她打架斗殴,闹出了不少乱子来。
苏萝说:“要是我现在还是那个身高160体重160的家伙,恐怕吉恩也不会这样殷勤吧?”
尹英时笑了笑,没说话。
“你要小心林斐,”尹英时说,“他如今也在巴黎,我担忧他会再度找你。
最近,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乍一听到林斐的名字,苏萝依旧是一阵不舒服。
她捂着胸口,应了一声。
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发展到只是听到名字就厌恶的状态。
“你别担心,”尹英时凝视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尹英时一直这样,在孩子群里始终是大哥哥的姿态;从小到大,调节孩子间矛盾、公平做出裁判的人从来都是他。
苏萝心中一股暖流涌过:“谢谢英时哥。”
肩膀被人轻轻搂住,她闻到一股好闻的雪松气息,讶然抬头,她看到季临川,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板正而严谨。
“哎?”
苏萝惊住,“你怎么在这里?”
他应该在医院中啊,按照计划表安排,现在他应该在做复健吧。
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他的腿能支撑的住吗?
“陪你,”季临川低头看她,微笑:“如果放任未婚妻独自一人来看画展,我这个未婚夫也未免太不合格了。”
哎哎哎?
季临川这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
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温柔体贴?
而且她也不是独自一人啊,明明有尹英时陪伴呀。
挺安全的。
苏萝沉浸在“季临川竟然从医院中跑出来”和“季临川竟然要陪她”这两种巨大的震惊中,直到季临川微笑着和尹英时告别,从容地带她到了画展的另一角,才醒悟过来:“我们为什么不和英时哥一起看?”
旁侧的人时不时回头看着一对来自东方的美人,男人高大英俊,女子小巧美丽,像是两颗耀眼的宝石。
熠熠生辉。
“别再叫他英时哥,”季临川声音淡淡,搂住她肩膀的胳膊收紧,将她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抱在怀中,“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他。”
“嗯?
可是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啊,”苏萝十分费解,抬头看他,“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哎?
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回事?”
季临川轻描淡写:“没什么,只是吃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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