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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春昼花浓


  齐晟面无表情地朝后仰直了身子,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

  他没搭腔。

  但沈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心说他后面指定没什么人话。

  “你是不是有点欠教育啊,沈姒?”齐晟虚眯了下眼,表情很危险。他冷笑了下,嗓音阴恻恻地沉下来,“别人吃软不吃硬,你吃硬不吃软?”

  果然。

  沈姒在心底冷笑了下,面上非常遗憾,模仿客服的声音拿腔捏调道,“非常感激您在我晕倒的时候,好心把我带回来,不过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确实不合适也不方便。”

  她的语气无辜又为难,“我一个小姑娘,可能不能继续收留您了呢。”

  “……”

  平心而论,她这个语气,真的会让人想直接一把掐死她。

  还真没人敢这么驳他的面儿。

  她好像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齐晟眸色沉了沉,阴冷的视线自下而上一掠,在她面上锁牢。

  沈姒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她其实有点发怵,但也不肯见好就收,轻轻地眨了下眼,温温婉婉地,用一种非常同情的语气说道,“您别这样看着我,三哥,就这么让您流落街头,我其实也挺过意不去的。”

  过意不去?

  她得瑟得下一秒就要上天了。

  沈姒越作越来劲,完全不顾及自己是个病人,直接将输液瓶放在一边儿,从齐晟的保险柜里拿出一沓欧元来,朝他递过去。

  她将坟头蹦迪进行到底,“这样吧,我可以给您一点钱,去订酒店。”

  紫红色的欧元钞票一衬,沈姒的手指显得更加纤细和白皙。

  不过落在齐晟眼底,更刺眼了。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他养的女人,站在他买给她的别墅里,拿着他保险柜里的钱,施舍他,然后还催着他赶紧滚出去住酒店?

  真他妈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沈姒倒先等不及了,出声催促,“能走了吗?”

  贪恋不合时宜的温情,最致命。

  就像一把锋利的薄刀,利刃蕴藏的光芒闪过时足够夺目,可迷了人眼后,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刺人胸膛。

  还不如赶紧撇个干干净净。

  齐晟气笑了。

  在沈姒往他手里塞钱的时候,齐晟牢牢锁住了她的手腕,顺着力气往上折,将人按在了门板上,箍住她腰身的手狠狠地掐了把。

  “你丫作劲儿犯了?”

  齐晟挑了下眉,低哑的嗓音里难掩淡淡的谑意,“看来刚才的流程不太对,还是强制比较适合你。”

  沈姒整个人都被他一把控住了。

  “难怪每次梦到你都是噩梦。”沈姒吃痛,被他刺激得起了一身战栗,“你能不能看看自己每天干了什么畜牲事儿,齐晟?你变态吗你!”

  她提起膝盖狠狠击过去,但被他点在了膝盖上,卸掉了力气。

  他的动作不怜香,力道也不惜玉。

  “我看我对你还不够变态,”齐晟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向自己,力道很大,捏得她脸颊有点儿疼,“折腾我的时候,真不知道讲个度?”

  他哑着嗓子,咬着牙骂了句脏话,“任性也得看我陪不陪你玩儿,沈姒。”

  这话就有点儿刺了。

  “谁稀罕你陪?”沈姒抬眸,看向他的视线很淡,声音也淡。

  气氛陡转直下。

  温情时刻都是骗局,她不是温软的性子,他也维持不了太久的好脾气。

  只有尖峰直刺,来的才真实。

  静默不过几秒,齐晟握着她的手稍微一动,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气冷气,僵持的氛围直接被打破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松掉了手劲儿,“碰到哪儿了?”

  沈姒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拉扯间她全然忘了自己还在输液,拿钱时输液瓶被她撂在保险柜上了,也忘了拿回来举高,位置太低,她这么一挪动,有点儿回血了。

  还算走运,没肿。

  齐晟将输液瓶捞起,紧张的语气夹杂着冰冷,“输液你也能忘?”

  “你凶什么凶!”

  沈姒瞪了眼齐晟,嘀嘀叭叭数落了他一堆,直接把问题往他脸上怼,“你没忘吗?你拿我当病人了吗?你要是直接出去了,我能忘记输液吗?”

  齐晟少见地没有反驳,沉默了。

  他半垂着视线,直直地盯着她输液的手和细管内一小截被稀释的殷红,眉心跳了下。似乎想牵她,只是他刚一抬手,就僵在半空中。

  “疼吗?”齐晟哑着嗓子。

  沈姒很轻地“啊”了一声,不是没听清,而是觉得真稀奇。

  她好像真没怎么见过他小心翼翼。

  还是在这种她压根没当回事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上。

  齐晟唇线绷的紧直,垂着眼看了会儿,折身出去,“我去叫医生。”

  “你喊她做什么?”沈姒微诧,觉得他好像真的没常识。

  她自己调快了点儿流速,等血液流淌回去,又慢慢调回去,“没肿,不用拔掉重扎。”

  她突然有点看不透他了。

  他先前分明被她惹到了,面色阴鸷、沉郁,眉眼间暗藏的都是戾气。但听到她喊疼的时候,他身上压迫感又消散了干净,很奇怪的情绪:

  歇斯底里,又隐忍压抑至极。

  气氛有点儿诡异。

  齐晟也没转回来,端正挺拔的身影像覆盖了一层清冷的薄霜。

  他静默了两秒,低下来的嗓音微哑带沉,似乎有些颓败,“那我先出去。”

  他哪根筋儿搭错了?

  赶他不肯走,她不催他倒肯了。

  沈姒轻轻地眯了下纤丽的眼,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别扭。

  -

  齐晟揉了下眉心,脑子里想的还是她的手,心底的燥意又窜起一寸。

  搞砸了。

  他该更温和点,更耐心点,更……

  可能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惯了,自小被人捧到大,他从来没迁就过谁,也不知道如何去迁就。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唯独在沈姒身上,怎么做都觉得不妥。

  温和到底他做不来。

  强硬点儿他又舍不得。

  卑劣的、阴暗的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真走到那一步,就没什么意思了。

  欧洲的山城浪漫如诗,繁花着锦,拥簇着巴洛克式的建筑。别墅前绿草如茵,金鸢尾香气幽微,泥灰色的雕像立在两侧,恍若一场经年隔世的梦。

  总助一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才示意司机将车开过来。

  “这是需要您过目的文件,电子版已经整理发您邮箱里的。”总助替他拉开车门,将文件递给他,“国内有事联系你,问您有没有时间视频会议。”

  齐晟翻腕看了下时间,“五分钟后。”

  总助迅速给了对面回复,边拉开副驾驶的门边询问,“您要去哪儿?”

  “你去把隔壁买下来。”齐晟的手按住倒数第二颗纽扣,眸色沉了沉。

  总助眼观鼻鼻观心,不用多想就猜到他被赶出来了,公式化地提醒,“您在蒂罗尔和PoestlingBerg斜坡上还有两套别墅,车程不远。”

  齐晟掀了掀眼皮。

  不需要他说什么,总助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很明显,他要离这儿近的。

  总助垂眼应下。

  没离太远,也没订酒店。助理的速度一向高效,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齐晟坐在后座连线国内视频会议。

  “第二轮公告发出去了,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15分14秒,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出现跟风买投了。”傅少则轻啧了一声,戏谑道,“你也不怕招来大规模的反向做空?”

  “多空对做本来就在预料之内,”齐晟揉了下眉心,不太在意,“盯着点儿那几家对冲基金,吩咐人每天汇报一次。让段聿白动作再快点儿。”

  “欧洲市场的《反垄断法》官司可不好打,国内外都不看好这场官司,”傅少则面色微凝,“这才5个月,小白已经打破最快进程记录了。”

  他的嗓音低了低,“不过法院判决下来前,官股障碍你不管了?”

  齐晟轻敲了下桌面,依旧漫不经心,“亏损多少我担着,继续买进。”

  傅少则挑了下眉,跳过这话题。

  “还有一件事,你自己看看,”傅少则敲了敲键盘,转过来一封邮件,“邵城那边儿贺家一伸手就揪住好几个,要是按老黄历,事儿不大的都重拿轻放,但这次都快被贺九按死了。”

  他点到为止,也意味深长,“最近的风向可有点不对劲啊。”

  “邵城那边手脚不检点,活该被拿捏。”齐晟压着眉眼,表情阴鸷起来。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哪有直接一竿子打死的?”

  傅少则身子朝后仰了仰,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你就不该在这档口出国。”

  以蓝核和君建为首的两大派系,一个侧重于产品和联营合营,一个侧重于运营和全面并购,这两年互相捅刀子下绊子的情况就没少过。钱里刀光影,玩阴谋阳谋的大众基本看不到,能看到的都是钻政策空子、皮包、做空、商业间谍进监狱,甚至让人觉得方式过于离谱而上头条的。

  这几年两个派系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还没真正撕破脸面。

  因为市场不同,投资方向和战略布局不同,也是为了避免踩垄断的红线,未来几年应该都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过互碰对方战线、打造竞品突破市场封锁的尝试一直没有结束。

  “我不出国,等不到他出手。”齐晟很轻地笑了下,缓慢地拨动着腕间的佛珠,阴郁、乖戾,笑意不达眼底。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个女人才追出国的。”对面传来的声音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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