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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明火如昼


  场面闹成这样,已经很不好看了。

  对于今晚绝大多数人来说,沈姒这句“算了”说得恰到好处。没几个人敢上来打圆场,再迟一会儿,两边关系就快僵到公开翻脸了。

  正好赶上另一边组了个局,陆家那位让人过来问了一句,梁靖川和许昭意又亲自来请,这事儿就算不想翻篇,在婚礼结束前,也得到此为止。

  休息室很快被人清理干净,今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平静。

  不过梁家那边必须得给个交代。虽然是婚礼前一天,但事先没知会一声,就在别人地界闹事,到底不妥,这事儿换他可能要把人揍死了。

  从庄园最北边的小楼往外走,有足足十几分钟的路程。

  齐晟和梁靖川略缓于其他人,他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句,“今晚的事闹得这么难看,我难辞其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

  梁靖川用一种“哥你说这些见外的话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了眼他。

  “今晚就算你不替沈姒撑腰,我老婆也要跟我闹。”梁靖川倒没太放在心上,“她俩大学玩得太好,本来就帮亲不帮理,何况这次沈姒受委屈。”

  他懒洋洋地望了眼前方,“我这儿不要紧,您该考虑日后跟贺家的关系。”

  前面贺临今晚脸面全无,反应剧烈,疼得哀嚎叫嚷了一路。

  “就扎了下玻璃,别在我耳边鬼哭狼嚎。”贺九摘了眼镜,按了按眉心,语气里隐隐透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这是国外,贺临,你猜齐三有多想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贺临梗着脖子,经了今晚这一出,到底犯了怵,兴风作浪的心思全掐了。

  “跟你开个玩笑,怕什么?”贺九勾唇,眸色十分温和,“动了齐晟的人,照他的脾气,就算要把你扔进公海,也可能更想先找人剁了你。”

  他摩挲了下尾指的戒指,“你说你惹谁不好,偏要惹一个最疯的。”

  换成别人也许会忌讳得罪人,权衡利弊后,肯卖个面子。

  齐晟不会。

  他这样的脾气,谁开罪了他谁后患无穷,只有别人怕他的时候。

  “风流到齐晟的女人身上,我看你是找死。”

  -

  齐晟回去后,沈姒不在,问了庄园的仆人,才知道她在厨房煮面。

  嵌入式筒灯光亮均匀,照亮了一方空间。沈姒正背对着他切菜,晚礼裙已经换掉,长发被一支玉簪松松垮垮地挽好,白日里带的蝴蝶耳坠还没有摘,随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视线无意间扫到黑色流理台面,上面正倒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沈姒回眸,撞上齐晟漆黑的视线。

  大约觉得这一幕新奇,齐晟仿佛起了兴致,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

  “饿了?”

  “嗯,今下午光忙着试礼服和过婚礼流程了,今晚又遇到,”沈姒把今晚不痛快的事略了过去,“我都忘记吃饭了,然后发现这里有小厨房。”

  庄园内一栋栋小楼的配备都很齐全,每天有人定时清扫,虽然基本没人动用厨房,但里面应有尽有,她就直接让工作人员送过来点食材。

  这才刚开始切菜,就被他撞上了。

  齐晟从身后把沈姒环住,“怎么不叫人直接做好送过来?”

  沈姒切菜的手一顿,过于亲昵的动作让她心里起了涟漪,很微妙。

  “都在忙明天的婚宴,估计要忙活一晚上,还是不给人添乱了。”她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来,看了眼齐晟,“再说煮面条又不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她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了声,不客气地指使他,“你帮我拿两个鸡蛋。”

  齐晟半垂着视线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却肯顺着她的话取东西。

  其实沈姒也就会煮个餐蛋面。

  顶多再加上两道菜,还是从前为了讨齐晟开心,在别人反复指导下完成的。

  沈姒虽然是被收养的,可她养父母从未薄待过她,自小到大在能力范围之内娇养她长大,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吃过太多苦,没学过做菜。

  有时候人的机遇很难扯分明。

  她的亲生父母遗弃她,以至于长大之后,调查了一半她就不敢再继续探寻真相,怕戳到伤心处;可她遇到的养父母待她如亲生,她度过了非常安乐的十几年;后来一场车祸毁了她全部,可她又因此遇到了齐晟。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恍惚了片刻,沈姒一不小心切到了手,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有血珠突突地冒出了指尖。

  听到这边的动静,齐晟快步过来,一把扯过她的手,在灯光下察看了下她的伤口。他微蹙了下眉,冰冷的语气里夹杂着紧张,“怎么回事儿?”

  沈姒本来还以为他要说“怎么切个菜也能走神”,结果他没有。

  齐晟声线偏低,“疼不疼?”

  “没事儿,这里有创可贴。”沈姒从拉开柜子,拿出一枚撕掉了包装。

  齐晟垂眸,漆黑的眼眸中晦暗一片。大约是看不下去,他从她手中夺过,淡声说了一句,“伸手。”

  沈姒看着他,鬼事神差的,顺着他的话伸出了流血的手指。

  齐晟捏着镊子,夹了块酒精棉替她擦了擦指腹的血液。听她很轻地嘶了一声,他掀了掀眼皮,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她,“早说过你不适合做这些。”

  不等沈姒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齐晟已经将她的手指贴好了。

  沈姒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前来。

  齐晟是说过“你不适合做这个”,在她学了一周时间,给他做了两道比较简单的南方菜的时候。她当时满心欢喜和期待,结果他尝了一筷子,就不冷不热地撂下这么一句。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吃。

  毕竟当时那个语境,她真听不出来他其实是在关心她,失落了好久。而且这话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后续打死她也不肯再自取其辱了。

  齐晟半垂着视线,碎发遮了点漆黑狭长的眼,五官都好看。

  沈姒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大约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齐晟漆黑沉冷的眼对上她的,“怎么了?”

  “没怎么,”沈姒敛回了视线,敷衍了一句,“就是在想今晚的事。”

  “嗯?”齐晟不太走心地应到。

  “我就在想,这些年得罪了你多少,还能不能补救,”沈姒似笑非笑地看他,“万一你记仇,跟我计较怎么办?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她说的是他处理贺临。

  可能是一进门就撞上扎穿手心这一幕,太过直观的血腥,越想越让人心惊肉跳。说实在的,放在她刚认识他时,她真可能会因为怵他,想跑。

  这几年到底习惯了他的脾气。

  金尊玉贵,满手杀伐。

  齐晟嘶了一声,屈起指骨敲了下她的额头,气压低了几度,话里有点微妙的不爽,“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一场,我替你出气,你跟我说这些?”

  他低了低嗓音,“你去打听打听,除了你,我这么对过谁?”

  沈姒没接他这话,只笑了笑。

  她盯着手上的创可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会有麻烦吗?”

  齐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垂了垂眼睑,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你今晚因为我这样,是不是太得罪人啊?”

  上次赵东阳替她解围后求她三缄其口的反应,还历历在目。赵东阳的态度,明摆着是这档口,实在不适合起冲突。沈姒本来没太当回事儿,可真看到齐晟护短,她反而心里不安。

  “替我担心?”齐晟嗓音沉沉地笑了声。

  “我跟你说正事呢。”沈姒推了推他的肩膀,好气又好笑道,“你认真点。”

  “你不用考虑这些,他不能拿我怎么样,”齐晟淡淡的视线中有着几分不以为意,“本来就不是一个派系,没有你,也谈不上多好的交情。”

  沈姒看着他,也不知道信没信,只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需要这么懂事,沈姒,”齐晟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眸色柔和下来,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缱绻,“既然跟了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漆黑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一个她来。

  沈姒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她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本以为处理完齐晟就要走了,结果她见他拆掉了宝蓝色的钻石袖扣,随手将衣袖往上折了几道,露出一段劲瘦修长的手臂,略微诧异。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饿了吗?”齐晟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嗓音有点哑,整个人显得松松懒懒的,“我做给你吃。”

  沈姒哦了声,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等,”她严重怀疑自己幻听,十分狐疑地看向他,“你会做饭吗?”

  齐晟扬眉,跟往日沉冷阴刻的感觉很不一样,淡笑道,“不会。”

  沈姒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

  “现学。”齐晟理所当然。

  沈姒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她越想越惶恐,倒不是惶恐他亲自下厨,觉得自己不配吃他做的菜;而是惶恐他的手艺,不想当小白鼠。

  斟酌再三后,沈姒用一种极度委婉的语气回绝他,“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很饿了。”

  齐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微眯了下眼,低了低嗓音,“不行。”

  他冷笑了声,虚着眸警告道,“我第一次做饭,再难吃你也得吃完。”

  “……”

  你听听,这是什么畜牲发言?

  别人家都是女朋友做饭,再难吃,男朋友也会赏脸吃完,怎么轮到她和齐晟,她是哪只可怜的小白鼠?

  这玩意儿竟然还带强买强卖的!

  沈姒暗骂了一句,“禽兽。”

  不过她可能有些过虑。

  一碗面而已,就算再离谱,也不会差到难以下咽。

  齐晟的手艺比她想象的要好,动作也比她娴熟,饭菜端上来色泽诱人。他在很多时候,的确天赋异禀。

  她只是觉得,齐晟这样的人,不太适合做这样的事。

  一碗餐蛋面,两个小菜。

  四溢的香气缠绕上来时,沈姒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意外的还可以。

  在沈姒要尝第二筷子时,齐晟捏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地碾了碾,轻眯了下眼,“刚刚骂我什么?”

  “夸你,”沈姒为五斗米折腰,从善如流,“您可真是个好禽兽。”

  齐晟看着她,肆无忌惮地嗤笑了声。

  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铺着亚麻桌布,摆着金色的烛台和黄铜花瓶,烛火摇曳,像傍晚时分烧融了西方的落日,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氛围感。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

  今晚的时间还早,沈姒整理了下明天要用到的晚礼服和手卡。她还是喜欢挑中的那款鱼尾裙,对着镜子比划了下,转了个圈儿,爱不释手。

  “我真的觉得你眼光有问题,这条裙子多漂亮。”沈姒忍不住嘀咕。

  齐晟正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处理文件,闻言掀了掀眼皮。

  透过镜子,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面上,自上而下地掠了过去。

  其实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像婚纱了。

  嫁给他之前,她穿婚纱的样子,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好。

  他只想私藏和独享。

  齐晟也没解释,看着她自得其乐的样子,漆黑的眸子暗色沉降下来。

  沈姒生了一副让男人无法拒绝的皮相,清艳妩媚的面容,柔若无骨的身段,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媚到了骨子里,勾得人兴起。

  齐晟压着视线,眉眼阴沉,神色淡漠,难说什么心思。不过片刻,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起身朝她走过去,在她想要回眸时,握着她的后颈略一用力。

  沈姒被他按在了立镜上,她这才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鱼尾裙从手中坠落。

  细闪的碎钻在水晶吊灯的冷光下熠熠生辉,如水波般在地毯上荡漾开。

  “你不回去吗?”沈姒不安地挣动了下,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对劲,话都说得有些磕巴,“我我我要睡了。”

  回应她的是他扯开她衣服的动作。

  齐晟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按在了立镜上。直来直往惯了,他掰过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上来就是最直接的接触。

  突然而至的兴致,格外汹涌。

  立镜太凉,沈姒起了一身战栗。

  镜面因为呼吸的温度,不断的起雾又消失,一片虚白的雾团扩散又缩小,她的面容也在镜子里清晰又模糊,泛红的眼尾微微上挑,承受到掉泪时,这张清艳的面容像一朵清水浸过的红玫瑰。

  沈姒的手撑在镜面上,不多时脚下发软,几乎不可抑制地往下滑,然后被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齐晟气息沉沉地压着她,鱼肉到最后一步时,才稍稍停住,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姒姒,可以吗?”

  他的嗓音低哑又沉缓,似诱似引。

  沈姒正觉得难熬,听到这句虚伪的问询,有些无语,沉默了两秒才磨出几个字来,“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虽然先斩后奏,但他终于明白了该照顾她的心思,委实不可思议。

  他这样的权势地位和家世背景,从来占据主导权。在与任何人的相处中,关系或进或退,玩到什么程度,全凭他心意,半点由不得旁人。

  他要,别人就得给,还要给到他尽兴,绝对的顺从。

  不过他这段时间,好像确实在一点点改变,至少知道征求她的意见了。尽管沈姒非常怀疑,她要是说一个“不”字,他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

  沈姒难得肯主动迎合他一回,扶住立镜勉强站稳,轻声道,“我明天还要穿晚礼裙,别留太明显的痕迹。”

  ……

  这一晚就没睡多长时间,第二日就是婚礼,凌晨就得爬起来。

  梁靖川和许昭意的婚礼之所以在国外,是因为他们这票人的家世摆在那儿,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国内约束太多,不太适合大肆铺张过于奢靡,所以国内的婚宴请的大都是老一辈,虽说走个过场,但说话行事需要时刻醒着神。国外这一场,本来就是给年轻一代攒的局,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可全世界的伴娘都一个样,绝对睡不了一个好觉。

  凌晨时分,沈姒被齐晟的声音吵醒了。

  齐晟接了一个国内的电话,本来出去谈的,后来不知道为何进来了。他嗓音压的很低,但她被他弄到凌晨,睡不安稳,不过两三句就惊醒了。

  通话聊了两句,齐晟看沈姒醒转,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递文件。

  沈姒见他朝自己伸手,稍稍怔住。

  她只睡了一会儿就起床,浑身发软,这会儿其实有点迷糊了,大脑迟缓再迟缓,往日跟他的默契直接掉了线,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什么意思。

  在齐晟的视线里,沈姒眨了下眼,试探性地伸出手,搭在了他掌心。

  齐晟的动作一顿。

  沈姒朝他眨了下眼,像是在等待一个嘉许。

  齐晟凝视了沈姒片刻,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只觉得好笑。在沈姒有点茫然的视线里,他稍稍倾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捞起床头的文件。

  沈姒懵了两秒,抬手捂住了脸颊。

  她在干什么啊!

  挂断电话后,沈姒还一动不动地缩在床头,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竖着耳朵,躲在自己的领地里,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

  齐晟看着她,想起她低低缠缠的声音,连绵起来分外勾人;想起昨晚她跪着承受的样子,蝴蝶骨如断翅,身子不管不顾地往下塌,心情突然愉悦得不行。

  “昨天还让我别留痕迹,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齐晟有意逗她,将沈姒从被子里剥出来,让她看自己的手,“我怎么出门?”

  他左手食指和中指有一道牙印。

  昨晚她咬的,虽然不算太严重,但是现在都没消,格外清晰。

  “你活该。”不提还好,一提沈姒耳根烧了起来,抄起枕头丢他,“畜牲吧你!”

  昨晚实在是一言难尽。齐晟从她身后而入时,她不太适应,隐忍着没动静。然后他的手指在她口中作乱,抵住她上颚压她舌尖,封住了她全部的声息。

  沈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求饶甚至轻啜,全被牢牢锁在了喉咙里。

  最后想喊停了都不能,只能任他施为。

  沈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得住的,只记得怎么挣动都无能为力,哀求地看他,他也不为所动。最后她顺着他的兴致来,才听到他沉声笑了笑,“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桃花浓露,枕上红绡,一线春风透海棠。她抛戈弃甲,颓然失力。

  就知道这段时间的平静都是假象,他的温柔是要她索取高昂的利息。她信了他的邪,才以为他转性。

  而她被迫封缄的源头,还是他最初不太走心的那句。

  “不想出声?”齐晟喉结上下一滚,眸色沉下来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郁感,让人心惊肉跳,“那就都别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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