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睡睡醒醒折腾了半天，天色已经在不知觉间暗沉下来。
这时节，已然是入了秋了。乔韵湘刚刚掀开被子下床，就被一阵穿堂风冻得一缩，赶紧又钻回被子里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萧璟说的，她大病初愈，不能吹风。
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这个念头，乔韵湘愣了愣，又在榻上挣扎了片刻，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站起来，推开雕花的檀木门。
她忽然很想见萧璟。
天有些黑，长廊里的灯却还没点上，乔韵湘缓步走着，生怕被什么东西绊住脚步，她可不想摔得灰头土脸地去临华殿。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路小心谨慎，她都看见临华殿飞檐斗拱的屋顶和屋里的灯光了，左脚却不幸地崴了一下。
乔韵湘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又想起自己没带丫鬟，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到侧边的长椅上坐下。
她弯下腰，伸手撩起衣摆露出红肿的脚踝，甫一碰到伤处就被痛出一身冷汗，还差点叫出声来——她已经打消去见萧璟的念头了，毕竟这样狼狈的样子，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乔韵湘在原地坐了许久，才感觉左脚的疼痛有所缓解。她扶着廊柱试图站起来，又被疼痛逼得一屁股坐回去，反反复复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真好哈。
好不容易从床上下来了，不过几天又要回去躺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抚平自己复杂的心情，准备回屋休息，背后却传来轻微的响动。
乔韵湘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站在临华殿外，正和临风说着什么。
晴月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她从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爱重太子妃，后院别说侧妃，连一房小妾都没有，所以对于他的冷淡并没有很在意，反而觉得很正常。
乔韵湘过去待她不错，她也没想抢太子妃的位置鸠占鹊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一辈子做一个低三下四的丫鬟，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她幼年时也是被家里富养着的，骨子里的骄傲看似被多年仰人鼻息的生活磨灭，实则似烧枯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过分，只是做一个太子良娣，日后封个嫔妃，受不受宠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人侍立左右、衣食无忧就好。
晴月以为自己是能渐渐吸引太子殿下的，可是当她发现他能认真地听朝雨说那么久、却每次都敷衍她的时候，她慌了。
她并不知道一切只是她自己多想，只觉得此事若再不能成功，她就没有机会了。太子殿下是不可能同时纳她和朝雨的，她们都是太子妃的贴身丫头，这样叫人家怎么看？等到日后，高门大户的闺秀们会站在他面前由他挑选，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站在临华殿外，晴月看着手里不一般的醒酒汤怔忡了一会儿，就径直走了过去。
她才不是什么丫鬟晴月呢，她是祝家的嫡小姐祝又晴。祝家不在了，可她还在，她一直记着自己的名字，等待有朝一日荣耀的高贵的光芒再一次笼罩。
乔韵湘停下来辨别了一下，她总觉得那个身影像极了晴月。
她看见那人跟临风交涉了一会儿，就顺利地进了屋，顿时蹙起眉头。
不管是不是晴月，光是由那女子在月辉照耀下明显打扮过的样子，就能联想到她想干什么。
而临风竟然放她进去了？！
乔韵湘本来要离开了，这会儿愣是气得也不管脚上的疼了，跌跌撞撞地就往临华殿去。快到门口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她居然是这么在意这件事的吗，万一那女子就是得了萧璟青眼才那么顺利进去的呢，她有什么资格阻拦？
替皇家开枝散叶是她做太子妃的本分，她这里久久没有动静，怎么还能去阻止别人。
苦涩和无力的感觉漫上心头，乔韵湘的左脚还在隐隐作痛，在临华殿外的院落里，她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门。
在她的潜意识里，他只属于她，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可她也明白他日后是要三宫六院的，她需得习惯他与别人亲热……她不想习惯。
她不想。
乔韵湘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侍卫，却发现对方有些眼生——竟然不是临风！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到屋里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刚刚那女子哭着跑出来，差点撞倒她。
真的是晴月。
“你屡次三番冒犯本宫，实属僭越，本宫不想与你一个小丫鬟计较，你竟然变本加厉！你……”萧璟恼怒的声音由远及近，却在看到乔韵湘的一瞬间顿住了，“湘儿，你怎么来了？”
可乔韵湘只是脸色复杂地看着他，并不言语，萧璟没来由地有些慌乱，“湘儿，我并没有……”
满脸泪痕的晴月也呆住了，她明明记得乔韵湘已经睡下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罢，既然都看见了，她也不必再装，“娘娘恕罪，奴婢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只当个丫鬟。”
乔韵湘想起了晴月的身世，轻轻摇头，她本来以为晴月是个忠心护主的，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放不下过往，所以准备等她到了年纪就把卖身契还给她，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她又怎会想到晴月竟然早就打算好了，还一次次对她的夫君自荐枕席呢？是她多虑了。
还好萧璟……
“湘儿？”萧璟已经知道她今天去见了陆夫人的事情，又听说她回来就睡下了，也摸不准她的意思。他一个人呆在屋里，思来想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就自顾自地喝了几杯小酒，竟被这小丫鬟钻了空子，借着醒酒汤的名义，想给他喝些不干净的东西。
萧璟本是想将这丫头直接发卖了的，但乔韵湘来了，他却是不好直接处置了。
“晴月，”空气安静了许久，他终于听到乔韵湘开口了，语气有些失望，“本妃待你不薄吧，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可知错？”
晴月不答，只是倔强地直视乔韵湘的眼睛，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阿璟，”乔韵湘见她半天没有回应，心里方才的那一点点怜悯也消失殆尽，“这丫头该如何处置？”
萧璟听到这样一声“阿璟”，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夫人心意处置。”
“……”乔韵湘闭了闭眼，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完全没想过这么亲近的丫鬟会背叛她，“既然你这样着急，那便卖去青楼吧。”
卖去青楼。
晴月满眼的不可置信，她以为乔韵湘最多不过打她一顿，怎么会这样……
萧璟也没想到乔韵湘这么决绝，有些讶异的眼神落在她已然平静的脸上，乔韵湘似有所感地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眼神好像比往日真切了几分。
“等等！”晴月已经被两个家丁架住手臂，还是挣扎着，不甘心地出声，“那朝雨是怎么回事，奴婢哪里不如她？”
“你还真是可怜，”她冷笑着看向乔韵湘，一双赤红的眼睛闪过快意，“身边说不定没一个真心的呢。”
“你说朝雨吗，”萧璟有些好笑，他根本没想到会被误会，“她不过是奉本宫之命，监视你这个贼心不死的小丫头的一举一动罢了。”
“从你第一次动歪心思开始，本宫怕你做出什么伤害湘儿的事，就派了朝雨和凝露过去，她们可不像你，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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