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白之间
祭祀典礼上神蛟抓走巫主的画面实在太过精彩，最后只有让白娇抓着摆好了造型的连肆又绕着南荒王都主城飞了几圈，景木带着耳鼠们偷偷在后面撒花以示天佑南荒人民。
连肆的脸都吹僵了，曾经的他从未恨过南荒的风，现在的他只道当时年少。
“这几日城里都会很热闹。”连肆在巫主殿往下看，即便距离有些远，但他也能感受到自从白娇入住南荒王都之后，似乎所有人都被神蛟的存在所影响，望向巫主殿的目光也过于火热。
而另一旁的当事者白娇却愈发无聊，她的原形与人形都过于引人注目。年少时她还曾经偷偷溜进人类集市，直到被卖了才发现不对，自此她对人类的热闹开始不感兴趣。
连肆对她被人卖掉的经历倒是很好奇，白娇却不愿意多说，冲着连肆哈了口气，“我要去神巫殿找景木了。”
找景木？找一个废物做什么？
白娇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起身出去了。
连肆刚想追上去，一边恐惧白娇已久的巫医赶紧端着一碗药汁都快熬干了的汤药拦住了他，“巫主大人，您的药。”
连肆一哽。
确实，他只是个人，比不上神蛟抗风。在祭祀典礼当天他就因为在南荒王都主城上空吹风生了病。
景木今日好好休息过了，昨天连夜处理完祭祀典礼的后续事宜，又给耳鼠们安排了一间按照他们要求修改的临时住所，终于在一声声属于耳鼠们的感谢声中，修补了连肆给他造成的负担，安心睡去。
如同神巫殿的往常一样，他今日也会在阅览文献中度过美好的——
等等！
为什么偏殿的门是开着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景木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钥匙还牢牢的挂在那里。
“人类居然会在脖子上挂东西，”背后传来了白娇的声音，与此同时系着钥匙的细软金绳扯住了景木的咽喉，“如果我就这么一拉，你是不是就会死。”
《南荒神蛟录》里写过，“神蛟虽有识，蛇性已然。”
景木立即保持不动，但他能感受到咽喉处的绳子有缓慢收紧的趋势。
神蛟把他当成了猎物，所以他还有时间。
“白娇，”景木开口，“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我当然愿意。”
白娇一愣，她原本是个无名无姓的白蛇，修炼成了蛟后才有了识。“白娇”这个名字还是连御给她取的，但因为连御没办法开口，她只在神识里听到过连御这么叫她。
随着拉力消失，景木原本因为紧张而停住的呼吸恢复了顺畅。
古人诚不我欺，读书真的很有用。
景木垂下眼，关键时刻还得感谢那本扉页里画了神蛟小像的杂本中题字“白娇”二字，当时翻阅了几乎所有与神蛟有关的书籍都不曾见到这两字的景木一度以为是连御当年的错手写下，现在看来是这位南荒第一任巫主的别有用心。
“你说，你可以教我认字。”白娇走上前，景木才看到她今日的样子，难得没有尾巴。
但穿的还是那件金青色的锦衣，衣摆刚好到脚踝的位置，露出的双脚上套的是带有南荒王氏特殊花草纹饰的藏青色的短靴。
看这双短靴与白娇的不匹配程度，不难判断出它曾经的主人是连肆。
连肆真是瞎了眼能给一位神蛟做出这样的搭配，有损形象。
“鞋子很不合身。”景木中肯评价道。
白娇纳闷，“不是与你说过，我并不在意穿衣。”
“那也不行，您是南荒信仰，就算您不在意，也不能如此，”景木说，“白娇大人，不过换一双鞋的时间，不会很久。”
白娇对有很深执念的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无聊也是无聊。于是在她点头之后景木张罗了许多人来，繁琐的令白娇有些疲倦。
好在她最终得到了一双和锦衣同色系的鞋子，上面还缀有亮白色的月光石。
“我们可以开始习字了么？”白娇换上新鞋。
“当然，”景木点点头，他有些嫌弃，两只手指勾起连肆的鞋，直接丢到一旁的角落里去，又用湿热的毛巾擦了擦手，从架子上取来一叠纸，“今天先学写名字。”
“好啊。”白娇眼睛一亮。
直到暮色沉了下来，天空露出了似黄似蓝的幽暗光线，白娇醒了过来。
是的，她练习了几遍就困了。
景木让人搬来了卧榻，她在神巫殿的偏殿里又睡上了一觉，景木很是贴心的在一旁的书案上安静的书写。
“我要回去了。”白娇道。
“好的，这是您的功课。”景木说完将案头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套笔墨纸砚和一本字册交到白娇手里。
？
白娇歪了歪头，“我也需要写功课吗？”
景木认真的点头，“是的。”
连肆命人端来了一整盆黑豆汁液，他对蜷在矮榻旁看图画书的白娇招招手，“神蛟大人，来。”
白娇打了个哈欠，放下书，“叫我白娇就好。”
没想到蛟神还挺在意颜色的。
“白蛟大人，”连肆道，“要不要当一回黑蛟大人？”
见白娇一脸不解，连肆说，“您不是说白发的样子过于招摇，我让人准备了染发的黑豆汁液，您看？”
白娇想到了景木拿给她的功课。
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景木今天教我习字，给我布置了功课。”
连肆这一听还得了？神巫殿就是不安好心，借机联络神蛟，套近乎真是有一手。
自己还是小看了景木这个混蛋。
“你别听他的，”连肆道，“功课什么时候写都可以，可是热闹就是这几天的了。”
白娇犹豫说，“景木说他要检查的。”
“什么功课？”见白娇很是慎重，连肆也不禁认真起来。
“名字。”白娇说，顺便将下午景木给她的功课原封不动的交到了连肆手里。
连肆好奇，翻开一看，本子上赫然是“白娇”二字。
他心虚的又往后翻了几页，偷瞄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白娇，他想了想说，“没事，白娇大人，您是神蛟，不用在意这些。”
白娇又说，“可是景木说了，就算是神也要写功课。”
这夜，是谁继续梦香睡得酣甜，是谁守着黑豆汁液书写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功课，又是谁专心挑选词册编纂《南荒神蛟识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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