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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第15章

        天刚亮,白山采石场的苦役们就都起了身,开始准备干活。

        萧世南是最后个起来的,此时沈时恩已经打过了套拳,打着赤膊,在院里用井水擦洗身体。

        寒冬腊月,冷风嗖嗖的,萧世南看着都缩了缩脖子,觉得冷。

        沈时恩擦洗完,将短褐穿上身,招呼着萧世南道出门。

        在这处的苦役比其他地方的重刑犯待遇好上许多,十人为个小组,每天干完自己分内的活儿就成,也不会受在监工手里吃什么苦头。甚至会来事儿点的,能寻摸到赚钱路子的,多打点些,连活也可以推给别人,自己只管逍遥去,只要每日定点在这边应个卯,监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但是沈时恩并不想惹人眼,所以到了这里三年多,还是按时按点地去上工。

        萧世南刚来这边那会儿才十二岁,也不像沈时恩那样自小就练武,挑个石头都能把肩膀磨得血肉模糊。

        沈时恩就去猎了些野物,送给了监工,把萧世南的活儿也放到了自己名下。

        这两年萧世南大了,也不好意思看他表哥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就也跟着道上工了,虽然他还是弱了些,但多少能帮衬些。

        萧世南摸了半块前夜剩下的饼子分给沈时恩,两人正吃着东西,就看到个身着粗布短袄、身形魁梧的年轻男人寻来了。

        这男人他们都认得,是这边在本地雇的人,看守石场的,名叫沈大全。

        沈大全,也就是沈氏的娘家侄子。前天休沐回家,遇上了特地回娘家的沈氏。

        沈氏同他说了姜桃的事情,说想给她在采石场这边寻摸门亲事。

        姜家同沈家是姻亲,两家素有来往的,沈大全对姜桃并不陌生。

        甚至早两年的时候,沈大全都貌美娇憨的姜桃还萌生过些朦胧的好感。

        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姜桃的爹是秀才,又把他看的眼珠子似的,自然不可能把她许给像他这样的人。

        所以沈大全也就断了念想,前几日送节礼的时候他听说姜桃病的不行了,被送到了三霄娘娘庙祈福,也是不禁阵唏嘘。

        但没想到姜桃的病居然神奇地好了,姜家又要为她安排亲事了。

        沈大全为她高兴之余,又给自己惋惜了把,若是他能等两年,说不定姜桃现在就是他媳妇儿了。

        但惋惜归惋惜,沈大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自己是不怕什么带凶煞的恶命,但是家里的长辈肯定是不会要这样的媳妇的。

        所以沈大全就想着好好给这个自己曾经心动过的姑娘挑个好夫婿,第个人选,他就想到了沈时恩。

        沈时恩的样貌身形不用说,连他看了都只有佩服的份儿,而且他身上还带着武艺,山上的野猪都猎过,虽说身边带这个看着有些弱的弟弟,但他弟弟已经十五岁了,眼瞅着就也是个能扛事儿的男人了。

        姜桃爹娘没了,两个弟弟都年纪小,家里自然是缺少能干活儿的人,沈时恩这样带这个少年弟弟的,反而成了助力。

        只是沈时恩同这采石场的人关系都淡淡的,沈大全还是因为和沈时恩同姓,才多说过几句话,算是有些交情。

        沈大全是个不会兜圈子的耿直人,上来就招呼道:“沈二,我来和你商量个事儿。”

        然后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自家姻亲家里有个好姑娘要说亲,问他有没有成家的意向。

        怕吓到对方,沈大全没说姜桃爹娘没了和她的批命,只说是秀才家的女儿,貌美又心善,是难得见的好姑娘。

        还不待沈时恩回答,萧世南就抢着道:“大全哥别诓我们,那姑娘真要有你说的这样好,能轮得上我二哥?”

        沈大全忙道:“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何曾说过什么谎话,那姑娘真的是好姑娘,本身挑不出半点坏处,就是家里边……有点问题。”

        还不等他细说,沈时恩就已经回绝道:“我暂时还不想这些,谢过你的好意了。”说着就去拿工具准备走了。

        沈大全急的在后头直追,可惜沈时恩脚步飞快,如御风般,实在是让他追不上。

        不过他飞快地离开了,萧世南这个不会武的却还在。

        沈大全就把萧世南给抓住了,忙道:“小南,你劝劝你哥,我绝对没有骗人。”

        他姑姑说姜家那边急着给姜桃定亲,若是沈时恩不同意,那姜家肯定不会等的。可他也不想看到姜桃那样好的姑娘随便许人,那可是辈子的事情!

        萧世南没有急着挣开沈大全的手,反而问他:“那大全哥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姑娘,要是真像你说的那般好,怎么还愁嫁不出去,要到这苦役里头寻夫君?”

        沈大全这会子也不想着瞒了,五十地把姜桃的情况全说了,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萧世南的脸色。

        萧世南面色不变,他本人是挺不信命这种东西的。那姑娘只是父母意外去了,怎么也说不上就验证了克亲的批命。若意外这种事真有说头,最克亲的岂不是他表哥了?沈氏族全都没了,只剩他这根独苗了。

        所以他道:“大全哥只要不骗我,这事我就替我表哥应下了,你去寻个时间约两家相看吧。”

        “你能做你哥的主?”沈大全问他。虽然十五岁的年纪,在乡下也是可以说亲成家的大人了,但是这对兄弟在处,怎么看他哥哥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人。

        被人小看了,萧世南当然不服气了,说:“怎么不成?自然是可以的!”

        沈大全把萧世南打量了番,突然有了些别的想头。这沈二不定能松口,但是眼前他这弟弟也是表人才啊!虽说不如他哥哥,但是比起这采石场的其他人,那也是鹤立鸡群!到时候两兄弟都喊过去,总有个能相的不是?

        沈大全便笑着应道:“成,那我就去给我姑回话了。定好了日子就来知会你们!”

        这边厢,他们说完了话,萧世南就去追上了沈时恩。

        沈时恩已经干起了活儿,听到响动,他头也不抬地问:“你没有替我瞎答应什么吧?”

        下子被无情戳穿,萧世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没、没,就是大全哥说约个时间去见次,我想着咱们平日也没什么事,去就去吧……”

        沈时恩不悦地抬眼看他,萧世南立刻讨好地笑道:“二哥,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你说你都二十二了,翻年再过个生辰就是二十三了。我记得二哥曾经定过门亲事吧,若还在京城,你这年纪都该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提到曾经定亲的事,沈时恩的脸色黯了黯,萧世南越说越理亏,声音越来越低,“你定亲的那家我依稀记得是宁北侯府?姓姜的,这次大全哥来说那家也是姓姜的,你看这是缘分不是?五百年前是家呢。”

        沈时恩没好气地横了他眼,“我姓沈,沈大全也姓沈,我们也是家?别说白山下还有个姜家村,那村子就是姓姜的,都同我有缘?”

        本地姓姜的太多,沈时恩完全没想过来说亲的会是他在破庙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她那么好,自然是不会到采石场这样的地方来说亲的。而且她说要等了年后才归家,就更是不可能了。

        萧世南自知没理,只能歪缠着求道:“那我都应承大全哥了,现在反口往后还怎么在处做活。好二哥,咱们就去看眼,若是相不,就……”

        “就如何?”

        “就我娶那姑娘成不成?”萧世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我也十五了,不小了。”

        这话沈时恩倒是没有反驳。

        萧世南是为了替他掩盖身份才到这处来的,眼下当今正值壮年,短时间内他们只能蛰伏,说起来全是他牵累了表弟。若是表弟能在此处成家,也不是坏事。

        “你想好了?”

        萧世南说想好了想好了。他十二岁就随着沈时恩出京来当苦役了,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就想着反正妻妾嘛,总归是要有的,他表哥要是看不上,他娶了也没有什么。他日要是能回到京城,不过是府里多双碗筷的事情。

        也得亏不通人事的萧世南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如实托出,不然凭这番话,少不得吃沈时恩通教训。

        “行,那我到时候陪你道去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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