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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安乐侯府门前,今日是难得热闹。

        上官云锦在内院的垂花门处张望许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慕时漪:“好姐姐,你可让我好生等候,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慕时漪笑盈盈被山栀扶着上前:“今日这赏花宴,可是我写信求了你,用侯夫人名义办的,我怎么能爽约。”

        她说着,朝山栀使了个眼色。

        山栀会意,接过小丫鬟递上前的锦盒,讨巧道:“云锦姑娘,这是我家姑娘给云锦姑娘的答谢礼,请姑娘一定要收下才是。”

        “是什么好东西?”上官云锦也不客气,让婆子接过打开。

        没想到里头的东西竟然是万宝斋中,千金难求的一套珍珠头面。

        “时漪,你这也太贵重了吧?”一向大大咧咧的上官云锦不禁瞪圆了眼睛嘟囔。

        慕时漪笑着拉过她的手:“千金难买你我间的情谊,你安心收下。”

        上官云锦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实际上也不是个傻的,在家中也是是被自己母亲拘在身边细致教养出来的,堰都各府之间是个什么境况,她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朝身旁嬷嬷点了点头,让其收下后,又扯着慕时漪的手,悄悄道:“你做好准备,庆安长公主兴许会到。”

        慕时漪心中一定:“好。”

        就在二人说话的间隙,远远传来一声轻哼:“上官云锦,你们安乐侯府疯了不成,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头请,如今堰都是个什么情况,谁沾了慕家,都是惹得一身腥,你就不怕影响家中仕途?”

        这说话的人,是镇国公最小的幺女宋映冬,当朝贵妃的嫡亲侄女,自小被娇宠,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宋家和慕家,一文一武,自来敌对。

        这宋映冬已十八芳龄,却迟迟未说亲出嫁。

        只因大燕自建国才三十年,就出了一妃一后,以宋家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权利,这第三任皇后,若不出意外,自然也是出自宋家,所以这宋映冬,就是宋家刻意留着与皇家再次联姻用的嫡女。

        上官云锦和宋映冬从小就是死对头,她连个眼光都懒得分出一分,拉着慕时漪的手亲密道:“我们进去,不要和某些阿猫阿狗说话,免得沾染污脏。”

        “你。”宋映冬气得小脸发白,却又不及上官云锦的伶牙俐齿。

        “映冬,算了。”永昌侯嫡次女厉幼柔,在后边拉着宋映冬小声道,“上官云锦那泼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又何必与她计较。”

        宋映冬挎着小脸抱怨:“幼柔,我就是气她那副得意的样子,凭什么永安侯夫人能纵容她挑选喜爱的郎君,而我偏偏就要嫁入宫中。”

        厉幼柔眼中羡慕神色一闪而过,永昌侯只能勉强算上末流世家大族,别说嫁入宫中,就算嫁给寻常世子王孙,都算是高嫁。

        她若不是靠着才情的好名声,博取了堰都一众贵女和夫人的喜爱,安乐侯夫人这赏花宴,也不一定会给她下帖子。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丫鬟婆子穿梭其中,端茶递水,没人注意到上官云锦带着慕时漪悄悄坐在后头。

        安乐侯夫人李氏在水榭旁搭了戏台,请了堰都有名的戏班子在台前唱戏。

        这时不知是谁开的口,声音不大不小,却又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听说了吗?慕家嫡女竟然与辅国公府世子在闹和离。”

        这话一出,四周声音一静,立马有人接着道:“可不是么。”

        “据说是那位世子在府外偷偷养了外室,今日外室闹上门来,慕氏又是个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场就丢下和离书,冷脸走了。”

        “哎。”有人叹气,”也不知慕家这情况,日后又该如何是好,这天灾人祸的,偏偏他们家受罪。”

        “我记得那,慕家嫡女当年就因美貌,令无数世家郎君折腰,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匆匆下嫁辅国公府。这要是真和离出府,慕家都难以自保,还能有谁能护得住这般好看的颜色。”

        偏偏有个不和谐的声音,轻哼道:“有什么好可惜的,和离出府的能有几个好东西,她那种狐狸精样的长相,以后大不了也当做外室娇藏就好了,再不济,慕家若真的诛九族流放千里,她这般美貌,就送到官窑去,当个贱籍,人人摘取才好。”

        “和离就是下贱东西,应该把女戒抄写一千遍才好。”

        有人轻咳了声,小心扯了扯旁边妇人的衣袖:“莫说了。”

        那人正说得尽兴,突然打断,极不耐烦道:“怎么,败坏名声,还不让人说?”

        “啪。”非常响亮的一巴掌。

        谁也没料到,后方突然走来一凶神恶煞的婆子。

        那婆子力气极大,扯着那满口荒唐言论的妇人,没有丝毫犹豫,就几个耳光子抽下去。

        前一刻还滔滔不绝的妇人直接被打蒙了,双颊肿胀老高,惊恐的看着那婆子:“狗奴才,谁容得你如此放肆,我可是平南侯夫人!”

        “原来一个小小的平南侯夫人,就能如此口吐狂言,本宫当是谁呢?”不远处的抄手回廊,走来一美艳贵妇。

        她浑身珠围翠绕,丰容靓饰,身后更是簇拥着一群嬷嬷宫婢。

        那通身架势,恐怕就算杀上个把人,也不见得是什么要紧事儿。

        这一霎,四周万籁俱寂。

        平南侯夫人颤颤巍巍瘫软在地上,不由瞪大双眼看着来人,颤了声音:“庆安长公主。”

        瞧着寻常的赏花宴,这庆安长公主竟然也来了。

        先前谈话的内容,自然一字不差,都落入这位庆安长公主耳中,若是寻常趣事也就算了,偏偏谈论是“和离”二字。

        这位庆安长公主不光是帝王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当朝太后唯一的嫡亲女儿。

        在与驸马和离后的第二年,她可是带着公主府侍卫,在驸马重新娶妻的新婚夜,直接把驸马给杀了的狠人。

        这事当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驸马一家都被她逼的辞官离都,哪怕朝中言官跪在太和殿前死谏,要治罪长公主,最后都被太后也拦下,罚了个禁足一年。

        安乐侯夫人李氏就像没有看见被打成猪头的平南后夫人一般,笑吟吟起身,拉着庆安长公主:“你来了,真是让我一通好请。”

        庆安长公主笑了笑:“早就来了,许久没来你这院子,就在里头逛了许久。”

        “却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出好戏。”

        她说着,眸光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面的慕时漪,先是愣了片刻,复而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慕家姐儿,你上来,让我好生瞧瞧。”

        慕时漪起身上前,朝着庆安长公主恭敬行礼。

        她上上下下打量许久:“你这模样,与你母亲长得像,小时候在宫中,本宫还抱过你。”

        庆安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眼中泛着怀念:“你就坐这,与本宫说说话儿,要是你母亲含珍还在,那该有多好。”

        慕时漪呆懵片刻,她从有记忆起,就从未听过母亲提及过这位庆安长公主,可是看着庆安长公主的神色,竟像是一同长大的姐妹那般。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年岁小不必拘着,本宫瞧你与我家长乐倒是与你年岁相仿,你们姐妹俩也能好好认识,日后在堰都也算有个照应去外头,和长乐她们一同玩耍去。”

        慕时漪压着心里的不解,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今日这赏花宴,只要庆安长公主出现,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是没想到她母亲竟然与庆安长公主也是旧识。

        赏花宴结束后,慕时漪去了趟妙春堂,当皎洁的月色撒遍大地时,她才疲惫拧了拧眉心,吩咐镰伯驾车回辅国公府。

        就在半路上上,马车被人截下。

        西风小公公一身寒气,站在外头,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慕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那日归还白玉折扇后,她本以为与太子之间就不会再有联系了,就算想查母亲的元凶,她也能想法子从别处下手。

        但人都被堵在半道上了,她不得不下车过去。

        “殿下。”慕时漪被山栀扶着,上了花鹤玉的马车。

        男人手执一卷佛经,跪坐在影影绰绰灯影下,他膝前放着黑白棋盘,独自对弈,此刻似乎在犹豫如何落子。

        “来了?”花鹤玉声音清冽,带了丝微不可查的愉悦。

        慕时漪端坐一旁:“臣女不知,殿下因何事找我?”

        花鹤玉那不染凡尘的乌眸,静静打量她片刻,才道:“慕姑娘为何一直对孤有防心。”

        慕时漪笑了笑,也不隐瞒:“对于殿下,那是不得不防。”

        “因为时漪不知,殿下究竟在图谋什么?”

        图谋什么?

        这瞬间,花鹤玉眼中带着沉沉暗色,他垂眸,掩去眸中撩起的汹涌情绪:“慕姑娘觉得我图谋什么,那就是什么。”

        慕时漪曲起指节叩了叩棋盘上的某个位置,沉静问道:“殿下的要求是什么?慕家三十五万大军,兵权?”

        花鹤玉随手丢了指腹间捏着的棋子,黑子砸在棋盘上,撞翻白子,本该有迹可循的棋局,一下子乱的一塌糊涂。

        他合上佛经,听不出丝毫情绪:“你要和离,我助你一臂之力,大可不用去求庆安长公主。”

        “和离成功后,你陪我去一趟苍梧。”

        慕时漪呆住,这算是什么要求。

        因为在她规划中,她一旦和离成功,就要想法子动身前往苍梧。

        “为什么是我?”慕时漪平静问道。

        花鹤玉深深闭眼,指腹用力把棋子捏得粉碎,几乎是咬着牙逼出这几个字:“当质子,可行。”

        质子?

        震慑苍梧边疆四十万大军么?

        花鹤玉似乎能窥探她的想法一般,伸手,指腹点上慕时漪眉心,冰凉的手指,带着令人发颤旃檀药香,病得苍白的唇角轻勾道:“时漪,不是四十万大军,是七十五万大军。”

        这声音轻得像恋人低语。

        慕时漪却是浑身发冷,倒吸一口凉气,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是徐家的秘密,还是他兄长慕行秋身份的秘密,她根本没法拒绝,因为慕徐两家的秘密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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