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外公
“坚石，你来吧，我信得过你。”
李大爷将一把大弓和一根箭矢交给了海坚石，说道：“咱们岛上，论射箭的水平，你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行，我知道了。”
海坚石接过了弓箭，然后，弯弓搭箭。
这时候，周围一大群人都围了过来，观看着这个岛上常规的海葬仪式。
这射箭，也是个技术活。
如果射不中，那气垫船就会渐渐飘得越来越远，到最后直接就超出射程了。射中的话，如果反而射到遗体身上，那就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走也走得不体面。
也正因为如此，岛上从事殡葬行业的人家，射箭都必须是一等一的绝活，如果海坚石没有及时赶回来，那这活肯定就是交给纪丹阳这个神射手了。但有海坚石在，李大爷更信赖他。
海坚石不禁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舅子纪丹阳，后者笑了笑说：“没事，坚石，你来吧。”
“好，那我就献丑了。”
于是，海坚石接过弓箭，随后，将弓拉满，对准了渐渐飘远的气垫船。
而后……箭矢飞速射出，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射在了船上。
这种气垫船在设计的时候，外壁的浮力就比较弱，而且没有螺旋桨，因此一旦漏气，就会导致遗体迅速沉入大海。
看着李家姥姥的遗体坠入大海，海寒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就回过头准备离开。
“唉？”海茵没想到弟弟说走就要走，连忙拉住他，说道：“你别走啊。等会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呢。”
“我吃不下。”
海寒挣脱海茵的手，快步离开了。
他现在只想去找一个人。
海寒沿着小岛的海岸线前进，他尽可能远离海滩。
这片大海，始终让他心有余悸。
现在，李家姥姥的遗体是直接坠入大海了吧？这几天海潮比较平静，她的遗体应该不会被卷到很远的地方去。
终于，海寒来到了一处小屋子前。
木屋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少年来。
“海寒！”
“嗯……你，你好……”
少年走到海寒面前，说：“我刚才做了点面条，刚做完没多久，就在窗口看到你了。你要来尝尝吗？”
“好，好啊。”
海寒在少年面前，很是拘谨。
走入木屋，海寒就感觉到很温暖，眼前壁炉的炉火很是旺盛。
“好暖和。”
“这个季节，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是最好不过的了。”少年似乎预先就知道海寒会来一样，下了一大锅面，他拿起一个勺子，开始给海寒盛面。
“来，尝尝我的手艺。绝对比你妈妈做得还要好。”
“好，好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接过面，海寒却没有马上吃，而是说：“李姥姥她……”
“我知道了。”少年叹了口气说：“不过，也没办法，生老病死，是人生规律嘛。”
“李大爷说，他也不想活了，明年，就想去陪李姥姥，还说……”
“他真那么说的？”
“还对我舅舅说，接下来他的丧事，就让舅舅负责了。”
“这小子……”少年想了想，对海寒说：“你没告诉你爸妈，我的事情吧？”
“没，没有。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岛上的秘密。”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你……不，您……不打算告诉我爸妈……”
“随缘吧。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现在岛上只有你，你舅舅还有我而已。要不是你听到你舅舅和我的谈话，我也没打算告诉你的。”
海寒拿起筷子，开始喝汤。
“你这习惯和你舅舅小时候一样啊，”少年看着眼前的海寒，说：“你啊……还真是各种地方，都特别像你舅舅。”
“我妈也经常那么说。”海寒喝了汤以后，又吃了几口面，说：“这面……真鲜啊！”
“很鲜吧？我放了点香菇来调味。”少年说到这，揉了揉海寒的头，说：“等你生日那天，我也给你做一碗。”
“好，我知道了。”
海寒觉得这汤是真的很鲜，问了一句：“这汤真的好鲜啊。”
“这本来就是鱼汤做的汤底。我熬了一上午呢，鱼肉的鲜味基本都进汤里了。”
“难怪啊。我妈煮的鱼汤也没那么好喝。”
“你妈小时候，经常喜欢跟着其他渔民，说是长大了以后要去出海，被我训了一顿，说小孩子不要老是想着这些。其实我是觉得，捕鱼真的太辛苦了。以前就有个渔民，手被海虾刺伤，不重视，结果寄生虫感染，差一点截肢。”
“这么严重啊？”海寒吓了一大跳。
“嗯，是啊。”
少年接着继续说道：“你妈妈那时候就跟个男孩子一样到处野，一般女孩子感兴趣的事情她都没有什么兴致，那时候，她只和冷沐那孩子说得上话。”
冷沐？
听到这个名字，海寒愣住了。
他经常会听爸爸妈妈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她以前是妈妈的好朋友，但是她在很多年以前失踪了。时至今日，都是下落不明。
“妈妈现在提起冷阿姨，都还是会觉得特别难过啊。”海寒叹了口气，说：“听妈妈说，冷阿姨是一个绘画上的天才。只不过，她总是会画一些很奇怪吓人的画，所以从小她身边的人都不肯和她一起玩。”
“嗯，是的。那时候你妈妈经常带她这个好朋友来家里玩，我那时候还挺欣慰的，她终于有个同龄人朋友了。”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得多，最多十岁出头一些的少年说着这样的话，海寒有一种相当诡异的感觉。
“听说冷阿姨后来还教妈妈画画？”
“对，你妈妈的性子，可以静静坐下来画画，我也觉得很奇怪。她结果还真就……”
“妈妈还对我说……”
“说什么？”
“我曾经说想看看她和冷阿姨画的画，但她不让，说冷沐教她画的东西，都很吓人。”
“嗯……”少年此时竟然宛如沉浸在回忆中一般，说：“我印象中似乎是记得……不过太久了，记不清楚了。”
听到这样荒诞的话语，海寒居然点点头，说：“她越那么说，我越好奇。最后她只能告诉我，她们画的，是船员们说的海妖。我当时根本不信，都多大了还拿海妖吓唬我。”
“呵呵，是吗？”
海寒忽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外公……你当初死去后坠入大海，会不会就遇到了……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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