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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
言钦坐在位置前,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深邃的眸光像是看不见光,暗沉沉的一片。
他烦躁地蹙着眉,抬手解开了衣领上的衬衫纽扣。
正经气少了些,比起原本的好学生,现在更像是个斯文败类。
外头已经看不见光了,而实验室里的白炽灯依旧明亮,晃到人眼底发麻。
“笃笃——”吴有发敲了敲门,“这个点了,言钦你怎么还不回去?”
言钦拿起眼镜重新戴上,眸光被遮掩,“主任。”
“最近比赛压力有点大是能理解的,但是还是要好好休息啊。”
吴有发叮嘱,“等言璟那边机体定制测试完,你们这里正式训练项目也会跟着改了。”
言钦静了会,“主任,为什么让他设计?”
“为什么?”
吴有发没想到这个问题,摸了一下自己圆亮的光头,“你们这群小孩不是说,不想当工具人吗?
自己创新其实也挺好的。
之前不让你们创新是因为大家都没经验,什么都不懂,做出来的东西也用不了。”
“现在言璟带着,那群小崽子也愿意配合。
大家参赛本来就是为了获得经验,这一举两得的好事。”
言钦没说话。
吴有发怕他心里不平衡,在言璟没来之前,实验室里分组方阳洲和他各占半边,言璟来了之后几乎全都是他那边做主导。
做习惯领导人物了,这一下多少会有点不开心。
吴有发:“没事,后期操作部分还是你和方阳洲来带。
言璟那小子也没什么耐心做这事儿,现在就不要想了,把基本相关的图稿分析明白就行。”
“……嗯。”
言钦,“等我弄完就回去。”
吴有发点头,从怀里拿出钥匙,“那这个给你,记得把门锁上走。”
一大串的钥匙,像是包括了两边实验室的钥匙。
言钦接过:“好,谢谢老师。”
……
汉唐庭,言家。
鹿听晚不能在自己家里画画,不管是被鹿父看到,还是被刘姨看到,那个都会出事。
也干脆正好,借着给言璟补习的名头,偶尔能在言家练习。
她低着头,简单地起稿。
言璟敛着眸看她,“鹿叔叔如果一直不让——”
鹿听晚顿了下,笔尖险些的痕迹险些乱了,“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至少她有尝试过,就算会失败,也不至于留下什么遗憾。
“笃笃——”
鹿听晚随手抽过本书,遮挡着上面未画完的速写。
言璟等她动作完:“进。”
言母端着果汁进来,“学习辛苦了,休息一会吧。”
鹿听晚接过,礼貌问好,“谢谢阿姨。”
言母温和地点头,目光往后走,看向言璟那边,像是想把果汁递过去,又怕会被他拒绝。
“阿璟……”
“放那。”
言璟没抬头,“以后这些琐事让张妈来就行。”
“……”
场面小小的尴尬了一会。
鹿听晚接过言母手上的果汁,把自己的那杯放到言璟面前,“帮我拿一下,我手酸了。”
拿到手上还不到三秒呢。
言璟勾了唇角,到底是没有让她为难,桃花眸里有些无奈,“行。”
这个果汁的尴尬成功过去,鹿听晚松了口气。
言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她看着鹿听晚,欲言又止的,明显是有话要说。
鹿听晚眨了眨眼,和她对视了几秒。
是真有话想说啊。
“阿姨,上次你是不是跟我说,家里来了一只狗狗呀?”
“嗯?”
言母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鹿听晚的意思,“啊对,阿晚想看吗?”
那只狗是言璟他朋友托来养的,刚好两人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言璟也就直接放在汉唐庭,让张妈帮着照顾。
平常言母怕着鹿听晚害怕,特地错开了两人的时间。
“想看。”
鹿听晚点头。
言母会意:“那好,阿晚跟我来吧。”
“好。”
鹿听晚点头,看着言璟说,“你先写题,等下我回来看。”
……
大家都是聪明人,言母也没有真的带鹿听晚去看狗的想法。
两人走到阳台,晚风吹拂过来,高楼之上仿佛能俯瞰尽江城的繁华。
鹿听晚握着栏杆,静静地等着言母开口。
“阿晚,其实阿姨挺感谢你的。”
言母轻声道,“阿璟这几年叛逆,这个性子谁都拦不住。
这次他能重新参赛,我真是怎么都没想到。”
“和我没什么关系呀。”
鹿听晚笑,“是他愿意参赛的。”
“有关系的。”
言母摇头,语气里透着些伤感,“阿璟会愿意亲近你,让你补习,会听你的。
重新参赛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
鹿听晚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言母:“阿璟这小孩性子别捏,真喜欢或者真想对人好啊,从来都不说,就是偷着关心。
嘴硬心软,不是会讨人喜欢的类型。”
“经过那件事之后,他对我们谁都不亲,甚至是自己搬出去住了。”
言母对着鹿听晚也说不了太多,毕竟还是言璟的私事。
“总之还是谢谢你,至少阿璟不会走上歧途。”
不会随便浪费自己人生混个三本,在走条二世祖的路。
人的一生很长,但怎么过,都是过。
言母叹了口气。
最少现在,现在言璟不会这么丧下去了。
“阿姨,其实阿璟还是会想亲近你们的。”
鹿听晚看着她的眼睛。
不得不说,言母和言璟长得很像,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的。
言母待人也很温柔,会小心翼翼照顾到别人感受的那种温柔,大概言璟身上的温柔,也是跟她相似的。
还是有些不一样。
言璟对人好的时候,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他向来张狂,肆意融在骨子里。
鹿听晚刚才看得很清楚,“刚才给阿璟递东西的时候,阿姨是在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他呢?”
刚才,她的手在抖。
“我……”言母一下噎住,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他对我们的疏远太过明显。”
鹿听晚大概能明白问题所在了。
从言璟的角度看,他的父母在怕他;从言父言母的角度看,因为不亲近所以疏远。
两方面结合,谁都没有踏出这一步,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敌的死循环。
“失礼一下。”
鹿听晚学着刚才言母发抖的样子,去碰了一下她的手。
鹿听晚的指尖带的轻微的颤抖,飞快地触碰了一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然后立刻就收了回来。
很明显地,言母脸上出现了慌张的表情。
“……阿晚?”
“阿璟的感受,就跟阿姨现在的感受差不多。”
鹿听晚循循善诱,“亲近和疏远都是相互的,阿姨没有必要这么小心。”
对话还未进行多久,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鹿听晚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言钦戴着眼镜,一丝不苟,衬衫上甚至看不出一丝皱褶,手上拿着些书本,夹着几张纸。
他的眼神略过鹿听晚,淡薄的,看不出情绪波澜。
他向着鹿听晚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
“妈,我回来了。”
言母回神,“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
鹿听晚讲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对言母打招呼,“阿姨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言母:“嗯,好。”
言钦:“我也上楼了。”
……
鹿听晚刚走上楼梯没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
言钦:“来给阿璟补习吗?”
鹿听晚沉默一会,他好像把事情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礼仪使然,她习惯性会对别人的话作出回应。
“嗯。”
言钦步履加快,和她并肩而行。
两人中间距离隔着一段,不算远也不算近。
鹿听晚低头,眼神无意识扫过他手里的书。
在中间里夹着的卷子,她隐约看到了一道画出的痕迹有些眼熟。
大概是字痕都差不多。
……
鹿听晚低头写着卷子。
除了之前和吴有发说的成功参赛之外,吴有发还要求她保证,不能因为画画学习成绩下降。
她现在等于又开始了那个魔鬼时刻,美术和学习并行,一天恨不得能有十四八个小时。
鹿听晚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哈欠,困得感觉眼前的字都在飞。
言璟偏头看她。
小奶猫手里面的笔都打飘,小脑袋晃啊晃的,像是虽是都会磕到卷子上去,可爱得想让人揉在怀里。
言璟勾唇笑,“睡会?”
“唔?”
鹿听晚被声音打断,现在清醒了些,揉了下眼睛,“没事,我不困。”
“是不困。”
言璟拿走她手里的笔,“就是眼睛闭上了而已。”
“拿我笔做什么?”
鹿听晚迷茫。
“睡会,不差这一张卷子。”
鹿听晚拒绝,“不行,写完我回去睡。”
她的自制力强到可怕,即便是长时间三个小时的睡眠,也不会放宽对自己的要求。
“真不睡?”
鹿听晚点了点言璟手里的零件,“你自己都不睡,还说我。”
他们也真的是半斤八两,就单说最近的机体研发过程,言璟需要测试,调整零件,改机型,和各种情况磨合。
赛程要求又紧,时间都是被压榨出来的。
鹿听晚悄然凑近,指腹按在他的下巴上,稍稍往上抬,两人的距离被拉近。
明亮的灯光下,少年冷白的肤色,那双情意涌动的桃花眸,眼角下明显卧着一圈浅浅的青色,倦意难掩。
鹿听晚皱了下眉,“哥哥,你衰老了。”
“……?”
谁老?
言璟听笑了,“胆子大了?”
鹿听晚轻轻点着他眼下的那一串青色,“虽然皮肤还挺好,但是你有黑眼圈了。
我跟你说哦,我爸中年衰老的证据,就是从黑眼圈开始的。”
少女轻柔的气息吹拂着,身上带着的玫瑰甜糖的香味,像是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勾引力。
她像是一点都没意识到现在的氛围有多暧昧,水汪汪的猫眼就这么看着他。
干净得想要让人毁掉。
言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纤细得像是会被折断,“阿晚真怕不怕出事啊。”
“……嗯?”
鹿听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感觉他现在眸光,像是在看着什么猎物一般。
“你干嘛呀?”
少年的动作透着慵懒劲,缓慢地垂着眸,猝不及防地,薄唇触碰着她的手腕,有些凉,但也有些软。
手腕处的肌肤被唇瓣温柔碰触着,气息浅浅吹拂。
短短几秒,像是带着些湿热感,手腕上游晃过奇妙的触感。
“嘶——”
鹿听晚猝不及防,疼得低呼了声,软着的声线里带着羞恼,“言璟你是狗吗,咬我干什么。”
“小奶猫,我可没咬你。”
“明明就有。”
“给你留个记号。”
言璟懒散地拖长语调,抽了张纸巾,轻轻抚着她手腕上的泛着水光的地方。
留什么记号?
什么呀。
鹿听晚脸颊开始止不住地冒红,连着他刚才碰过的地方,似乎都开始冒着热意。
暗昧的氛围在室内悄然辗转,连着她那点最初的困意,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鹿听晚咬着唇,忍不住轻声道:“流氓。”
言璟低笑,“这是流氓?”
少年舔了舔唇,气息靠近她的微微扬着的粉唇,欲气天成。
“还有更流氓的,你该怎么办?”
……
11月27号。
江城的冬天正式来临,南方的魔法攻击开始上线,冷风嗖嗖的穿透衣领进入,寒意任是如何都抵挡不住。
美院开始了初赛,因为这次比赛报名没有什么条件限制,所以参赛人员也显得格外的多。
比赛的场地限制,不让陪同人员一起进入。
鹿听晚是瞒着鹿父偷偷出来的,小脸半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手上的动作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她体质畏寒,更别说是这么在大冷天里站着了。
“冷?”
言璟抬眸看她,动作几乎是没有一秒犹豫,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堪堪盖在她的身上。
言璟:“抬手。”
鹿听晚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做,像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奶猫,就让他这么帮着她穿上他身上那件外套。
少年指尖分明的手指拉着拉链一路向上,沿着她的围巾一起包裹起来。
鹿听晚瞬间被干净的木质调香包围,外套上还留着少年炽热的体温,莫名地给了她安全感。
“出门怎么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这么怕冷要穿厚实点。”
言璟不忘念叨,“你穿秋裤了吗?”
“……?”
穿什么秋裤。
鹿听晚没忍住,笑出声,“你知道这句话,我爸出门前才问过我吗。”
“问你那你穿了吗?”
言璟帮着整理她的围巾,指尖时不时拂过她的脸测。
“……没有。”
鹿听晚老实回答,“麻烦。”
她不太能理解两条裤子叠穿这个神奇的行为,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言璟严肃,“下回穿上,还是比较想我帮你?”
“……”
帮什么呀。
这个怎么帮呀。
鹿听晚耳尖冒红,“阿璟你现在好像我爸爸哦,罗里罗嗦的。”
少女现在真的像是只小奶猫,圆圆的猫眼看着她,耳朵还带着毛茸茸的粉色耳罩,像是竖起来了两个小猫耳。
“啧。”
言璟抬手捏了下她粉红的小脸儿,懒散地拖长语调,逗猫似的,“喊声爸爸听听?”
“……”
鹿听晚娇嗔,“你别太过分哦。”
言璟笑了声,“那喊声哥哥。”
这个要求相对于前一个,还是比较好满足的。
鹿听晚眨了眨眼,“哥哥,你不冷吗?”
现在的温度是个位数,大早上的还在室外,言璟身上就穿了一件半厚不厚的浅灰色卫衣,身形单薄劲瘦,清隽更显。
一路上,有不少的小姑娘忍不住把视线往他这里看,然后再露出个娇羞的笑容,小声和身边的伙伴讨论着。
“啊。”
言璟懒声说话,声像也像是带着点自然的轻佻,“冷啊。”
“那把外套穿着,我不冷。”
鹿听晚说着就伸出,手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她的手腕隔着袖子被握住,动作僵在半空中,鹿听晚茫然的抬头去看,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少年的气息包围。
言璟环着她的细腰,下巴抵在他的肩颈上,两脸侧贴过她的,肌肤的温度相处像是在不断攀升。
这个动作太过于突然,鹿听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还在大学门前,鹿听晚还能听见那边小姑娘尖叫惊讶的声音。
言璟单手扣着她的后脑,两个人的距离一近再近,耳鬓厮磨,他动作里眷恋感十足。
少年的声线沉哑磁性,像是缓缓吟唱的低音,悄入人心。
“冷,所以要抱着我的小阿晚。”
身上被少年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连着冬日里寒风过去的刺骨都减淡了不少。
鹿听晚甚至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自己耳尖发红的样子。
明明只是穿个外套的事情,他都能这么撩。
鹿听晚没忍住,还是在围巾下悄悄弯了唇角。
言璟揉着她的头发,“初赛时间要到了,进去的时候,不要和别的男人看来看去的,自己乖乖坐着,知道吗?”
鹿听晚:“我是去比赛了,看他们干什么呀。”
“但是他们老看你,好烦。”
言璟闷声道,抱着她的力道又重了些。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不准看别人,知道吗?”
这可太黏人了,黏人又霸道。
鹿听晚失笑,抚着他的背,跟安慰小孩似的,“好,不看。”
得到了回应,言璟才满意了些,听到门口老师催促的声音。
他最后帮她整理着衣服,磁沉的嗓音温柔。
“考完来接你回家。”
“别怕。”
……
因为人多,比赛的场地就显得格外狭小,同学校的同学会被分到一起。
鹿听晚旁边就是彭雪帆。
鹿听晚准备着手上的画具,台上的老师在宣布比赛规则。
彭雪帆小声问:“学神,你和言璟在一起谈恋爱吗?”
“嗯?”
鹿听晚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微微弯了唇。
彭雪帆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到你们刚才在门口……然后你现在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嗯,在一起了。”
鹿听晚大大方方承认。
“啊……”
彭雪帆看着她的眼睛,鹿听晚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人的时候眼神单纯乖顺,半点攻击力都没有的样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视线,大冬天的竟然觉得手心里一直在冒汗。
“我来得比较晚,我看见他走的时候神色特别严肃,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鹿听晚皱了眉:“出事?”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从电话里头大概听见了什么图稿丢了,比赛什么的。”
彭雪帆,“不过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你不用在意。”
图稿丢了?
鹿听晚刚回过神来,还想问一些什么老师已经把比赛规则全部完毕了。
老师:“从现在开始禁止交头接耳,如有违规者,直接认定为退出比赛。
现在,计时开始。”
鹿听晚抿着唇,手上的温度越来越凉,心里莫名的燃起了不好的预感。
……
初赛结束,这一短暂战役成功告一段落,从画室里出来的同学都跟放飞了一样神采奕奕和垂头丧气的,各种声音交融在一处,略显嘈杂。
鹿听晚站在校门口的方向等他,彭雪帆说的话总是让她放心不下,以至于刚才比赛的时候,后半程全然心不在焉。
她现在甚至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她并没有在校门口看见言璟的人。
鹿听晚等着电话那头接通的声音出现,但是滴滴的声音响了许久都未被接通。
就像是悄然埋着一个无声的炸弹,倒计时一点点的在心里碰撞出火花。
不好的猜测总会在紧急关头肆意蔓延。
鹿听晚小脸有些发白,手上传来震动,方阳洲的电话。
他们是一起训练的,鹿听晚没犹豫,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学神。”
方阳洲声音很急,“我们这边出了点事,璟哥被发光拉着走不开,他让我去接你,你发个定位给我?”
鹿听晚有些烦,“出什么事了?”
“图稿丢了,重要的部分还没来得及备份,本来这两天就在实地测试了。
现在出了问题,稿子也丢了,乱成一团了已经。”
方阳洲语气里能感觉到是在憋着火的。
实验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重要的稿子还会有钥匙锁。
怎么会丢。
鹿听晚皱着眉:“不用来接我,你们那边先忙着吧,在实验室吗?”
“对,在实验室里。”
方阳洲听着她这话觉得疑惑,“学神你不是要现在过来吧,你刚比完赛不是吗?
而且你现在过来的话,璟哥也没功夫照顾你呀。”
“你那边先忙着吧,帮我照顾一下阿璟的情绪,我尽快过去。”
鹿听晚嘱咐道。
她现在能想象得到言璟那头崩溃的情况,日夜辛苦熬出来的稿子,就在那么一瞬间烟消云散。
机械稿,不同于她上次的演讲稿,数据构造上,当夜根本不可能重新准备一份出来。
鹿听晚揉了揉太阳穴,连着耽搁的时间也不敢,直接随手拿了一辆的士上车,往六中去。
……
周末实验室这栋楼很少有人经过,鹿听晚走在楼梯上,就能听见从实验室里头,两方争吵发出来的怒吼咆哮。
吴有发:“比赛前出这个事情!这次比赛赛程多紧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这个稿子居然给我弄丢了!”
“稿子放在柜子里,能开的人明明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璟哥,一个是发光。
璟哥没事会把自己的稿子全给弄丢了吗?”
“就是啊,发光你是不是自己把稿子带去哪里了?”
“嘿我说你们。”
吴有发不服气,“我能把稿子拿去哪里?
我没事丢稿子干什么?
你见过自丢饭碗的艺人吗?”
“……”
争吵的声音多种多样,鹿听晚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到后来明显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鹿听晚走到门口,正打算伸手敲门,她眸光偶然间看见角落里的少年,浅灰色的卫衣融在阴影里,利落的下颌线更显冷淡,桃花眸里的笑意不进眼底。
像是戾到极致的煞神。
“行了,都闭嘴。”
言璟的嗓子半哑,“吵也没用,想解决办法。”
吴有发:“有备稿吗?”
“一部分有初稿。”
言璟的习惯,只有初稿会在CAD【计算机辅助设计软件】上画,具体的调试全在纸稿上。
“真是!”
吴有发气得声音发颤,“那现在稿子能画出来多少,一天半时间够吗?”
研发只是比赛的一部分,在研发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后头的测试和操作都会受影响。
而两天时间,要从当初的构思里找出所有的可行方案去调试,很多灵感都是记录在图纸上完成的,谁也不能保证后来画出来的稿子里,不出纰漏。
“三天后有个预演,画不出来根本交代不了。”
方阳洲说。
WERC的竞赛不算大众,加上投入的资金多,获奖少,本来这次比赛大多都是赞助。
如果连预演都做不好,估摸着下一届连着实验室都会被停掉。
场面静止,氛围里像是混杂着名为放弃的绝望。
“笃笃——”鹿听晚抬手敲门。
视线一时间全部聚集到了她这,少女半张小脸被围巾遮挡住,水亮的帽檐里像是自带着光,清纯又干净的眸光温柔。
吴有发皱着眉,连续出事心情也不好,“鹿同学,实验室闲人勿进。”
言璟轻蹙着眉,看她到她的那瞬烦躁散了些,走到门边看她,“怎么没回去休息?”
鹿听晚仰着小脸看他,少年眼底下那圈乌青好像又重了些,眸光里冷意收敛不住。
“没事的。”
她轻声哄着他,“没事的,只是稿子。”
言璟薄唇微张,半天没说出字音来,最后只是无奈一笑,“阿晚。”
鹿听晚她对他眨了下眼,俏皮可爱,“哥哥相信我一次?”
少女眸光温润,脸颊边带着甜甜的小酒窝,似是在冬日里限定的小暖阳,寒意悄然被驱散,“来得及,我能画。”
鹿听晚踮起脚尖,安抚似碰了下少年意外柔软的发顶,像是他一直安慰着她的那样,“别怕哦,你的小信仰守护你。”
……
“你——真能画啊?”
吴有发一脸震惊,别说是他了,连着一起参赛的组员都没反应过来。
“能。”
鹿听晚笃定道。
鹿听晚说她能画,也是真的能画。
大概是某种名为过目不忘的天赋,加上她本身就对画类的作品具有高敏感度,前两天才见到过的画,还原出来并不算难事,更何况言璟那里还存着底稿,顶多算是时间会用得长些。
鹿听晚抬手从手腕里拿出发圈,熟练地给自己绑了个丸子头,有几缕碎发跃在脖颈后。
她摘下了围巾,身上恬静的气质淡了些,“我作画有要求。”
“一:实验室内不要出声喊叫,不是我问,谁也别打断我。
大家各做各的,按各自的节奏走,画稿不会影响到你们进度,我保证。”
“二:画出来的稿子,我不能保证所有数据的细节都是对的,所以我会留出半天时间让你们校对数据,明天早上五点,自己到实验室集合。”
“三:麻烦吴主任给我爸打个电话,说我今天回不去。
四:今天这事,我要求彻查到底。”
吴有发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事,这些都好办,该查,肯定查。
现在各就各位,赶紧动起来,明天中午前要看到结果。
去!快去!”
即便是现在有了应对措施,作为指导老师,吴有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我那里放了几个备选方案,如果实在不行,这次改用备选方案的稿。”
采用备选方案,等于言璟这半个月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
“啊。”
言璟抿着唇,懒懒地挑眉,“我信阿晚。”
他信她。
鹿听晚轻笑了一声,“那谢谢璟哥了。”
……
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内还原图稿,每一分秒的时间都显得尤为宝贵。
CAD鹿听晚也不懂该怎么用的,直接用的手绘。
她纯粹就是凭借着记忆力在还原,简单来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抄写机器,只不过抄写的东西在脑子里。
为了配合她的作画习惯,整间实验室都空出来了。
周围是真一点人声都没有,偶尔吹拂过的寒风撞击着玻璃窗缝隙,卷起墨绿窗帘的一角,再归于沉寂。
鹿听晚抿着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的时间,笔尖划过纸张,勾勒细绘,直尺拿起了又放下,成了她唯一的活动时间。
画稿她和言璟各负责了一半,她用手绘,言璟用CAD,剩下的细节校对第二天会交给吴有发。
从正午的暖阳,到晚上的寒冬,再转换成深夜的星空。
鹿听晚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揉了下脖颈,连着手指都好像开始爬上了酸乏感,像是都直不起来了。
“阿璟,几点了?”
言璟抬眸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她也是个神仙。
从早上参加初赛到半夜凌晨三点,算上地点转换,她中间停息的时间甚至不过两个小时。
言璟:“完了?”
“嗯。”
鹿听晚拂掉图稿上的那层橡皮屑,大概核对着细节,“你那边呢?”
“还差一点。”
言璟,“饿了没,想吃什么?”
“不饿。
困得慌,我先睡会。”
鹿听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过了刚才的紧张劲,现在说话的时候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稿子放在旁边,等下核对有错就直接改,不用问我。
我睡两个小时。”
言璟低应了声,“去把外套穿着睡。”
“没事儿,不冷。”
鹿听晚轻声道。
言璟语气加重,“阿晚。”
鹿听晚无奈:“……知道啦。”
鹿听晚也大概是真的快累趴下了,用手枕着桌面,短短几分钟,就能听见室内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完成最后一笔,言璟关掉泛着黑红色光影的屏幕,抬手捏了捏鼻梁提神。
不知是不是太过于心烦,这回他反倒没有半点想睡的意思,十分清醒。
他眸光向前方看,小奶猫的睡法也是真的不安稳,本来就没有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动作了一番,碎发轻轻勾着,白皙的后颈完全露在空气中。
是真不让人省心。
言璟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她早就放在一旁的白色围巾,尽量把音量放到最低,轻轻地将围巾盖在她的脖颈上,那片勾人的雪白才淡出视线。
他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大概扫过她画出来的图稿,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像是莫名带着一阵骄傲感。
他的小奶猫也是厉害。
图稿手绘本就是件磨人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对待她这样一窍不通的未入门者。
只是看过一次,就能复制出一样的图来。
言璟低笑了一声,掌心托着下巴,敛着眸看她。
小奶猫的睡颜恬静,卷翘的长睫轻微的颤动着,白皙的脸颊仅在一圈昏暗的灯光下,也像是能反出光。
她的唇瓣带着唇珠,唇角微微上扬,即便是温声说话,也像是带着笑。
看着没什么攻击力的小奶猫,实际上也有锋利的爪子。
他的小奶猫,怎么看都是最好的。
怎么办。
想偷亲她。
言璟稍稍俯身,距离拉近,小奶猫浅浅的气息声近在咫尺。
静谧的室内,心跳声好像要藏不住似的,一下下雀跃着。
他的唇瓣碰到了什么,带着点寒凉的。
鹿听晚刚睡醒,有些发蒙,感觉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他的唇瓣,“阿璟?”
啊。
醒了。
言璟啧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腕向下带,“怎么每次时机都这么不凑巧,嗯?”
“……什么?”
鹿听晚用另一只手揉着眼睛,完全没睡醒的状态,软软的声音像是掺了蜜糖。
言璟笑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阿晚,今天谢了。”
“唔?”
鹿听晚,“不用和我说这些。”
她不喜欢听他说这两个字。
莫名生疏,不舒服。
言璟舔唇笑了下:“对我这么好啊?”
“嗯。”
鹿听晚眨了眨眼眸,“干嘛呀?”
“阿晚,”言璟抬手覆上她的眼睛,暧昧撩人的气音吹拂过,“和哥哥接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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