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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林落音奉军令,星月而归,却没料到进了韩朗的寝室,看到的是如此情景。整个人如置焚炉,怒火难平。



他望定韩朗,只站不跪,闷头一句:“王爷叫林某马不停蹄赶来,就是看这苟且之事吗?”



韩朗扫了眼华容,又转目看看林落音,嘴角上扬:“林将军,这苟且二字,用得真不恰当,就算本王不怪罪,可会伤华容的心哦。华容,你说对不?”



说着便捏住华容下颚,转向林落音,逼他们两人四目相交。



华容笑,看林落音,一贯地无耻无畏。



可那眼神终究是有不堪的。



脸皮赛城砖的一根葱华总受,居然也会不堪,理由是什么,绝对值得商榷。



韩朗冷笑,挥手将华容撇倒在床的内侧,下地整装。



未等林将军发声,就正颜道:“不闹了,林将军,西南边塞告急,随我去正厅,本王正事相商。”



当晚,林将军连夜举兵西征。



安置好了一切,韩朗端坐正厅,屋外启明星亮,又如此无趣地过了一日。



“主子,皇上不许我审那人。”流年的声音带着抱怨。



“那就别审了。”韩朗摆手,示意流年替自己更衣。



“主子,他心甘情愿地跟着逃跑,分明和刺客是认得的……”流年面带着不服地为韩朗系上官带。



韩朗叹息,流年定力修为还是不如流云。



“所以不用审了。流年,既然他是心甘情愿,足见不是朝中有人搞鬼,那就只可能是一种解释……”漏网之鱼。



因为宣光殿出事,皇帝暂移驾偃阳宫休憩。



情绪不佳的皇帝不许任何人打搅,独自对着空荡荡的殿堂,坐在龙案的台阶上,如同失聪,不闻不问。



“皇上该准备上朝了吧?”声音轻语提醒。



皇帝苦笑,他的“独自”,似乎永远得带着这个影子,从不纯粹。



“皇上昨夜受惊,今早真要早朝吗?”声音继续。



“边疆军事急报,战事当前,今日必须要上朝,告之天下,朕没事,让民心大定。”这都是韩朗教导皇帝的道理,他一一用手语转达。



声音逮到了皇帝一闪的迟疑,紧接道:“皇上还记得,那晚问我的话吗?凭心而论,我真的觉得,太傅没以前那么疼惜圣驾了。”



皇帝听了这话,神情一凛,啪地一声扇了声音一巴掌,愤恨地比动双手:“你是介意自己挨了顿韩朗好打吧!”



声音垂目,表情木然:“我知道,若非圣上肯出面为我担保,韩太傅这次绝不会轻易放过了我。我也承认我恨他,不过皇上自己也该知道,我说的也是事实。如果是以前,韩朗会舍得让陛下在遇刺后第二天就早朝吗?”



这话一如冷水泼身,冻得皇帝心猛地一抽。



在沉寂中,皇帝的呼吸渐渐仓促,显出了凄惶。



天逐渐明亮起来,声音垂目,凝望着逐渐缩短的影子,忽地抬头:“皇上,想要一只鸟活得好好的,却不再飞翔,就该关进笼子。”



“韩朗是鹰,不可能有这样的笼子。”皇帝摇头,出手反驳。



“那只有折了他的翅!”



“他不能飞,那朕又该怎么办?”



“万岁,忘记还有韩焉了吗?”



“朕不喜欢韩焉!”皇帝拒绝,手势打得飞快。



韩朗与他隙缝,原因出在华容。



只要除了华容,韩朗就会还是韩太傅,那个一心一意的韩太傅。



这才是他的盘算。



“我们该上朝了。”想到这里皇帝终于挺直脊背,手势开始流畅。



声音诺诺,跟着他,目光开始僵冷。



到此为止,他已经完成了刺客交代的任务。



“如果逃不了,你就挑拨。利用韩焉克制韩朗,我们才有机会。”



想到那人的这句话,声音的眼眶有些发热。



昨晚,这把声音这个人,终于让他明白了人世间原来还有“希望”。



那原本他早已放弃的希望。



十二月初八,腊日。



每到腊日,韩朗都不进朝堂,不问世事。



在兔窟,独酌清酒,风雨无阻。



兔窟非窟,是韩朗在京城郊外的家。



这个习惯,是缘于多年前的那个腊日。



彼时的风雪就和现在一样狂肆,他记得他好奇,跟踪他鬼祟的大哥韩焉进了太子府,亲耳听见他们密谋,是要杀害皇后亲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便是周怀靖,那个亮眼叫他师傅,让他成了韩太傅的孩子。



救下皇子,而后因为皇后鼓动,正式和韩焉为敌。



以后的一切是非恩怨,都在那年腊日这日发生,也在而后几年腊日结束。



这天,算是所有故事的起点,的确值得纪念。



门未关,就在韩朗遥敬当年的时候,锦棉门帘被一把撩起。有人进屋。寒风呼地跟从着,盘旋扫入。



“你是来告诉我,你接受我开条件了,大哥?”韩朗望着手中的瓷杯,缓声。



韩焉没说话,只对着韩朗,缓缓展开了手上绸绫。



“朕惊闻贱民华容,货腰倚色,鼓惑本朝太傅,居心叵测,其罪当诛。特下密诏,十二月初八,赐于吉象踏杀。”



韩朗一震,放下酒杯,披风裘起身。



“你真打算去救他?”韩焉冷笑,上来握住他的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也许我只是想去看看,华容华总受,在知道要给邻国进贡的大白象活活踩死时,还会不会笑。”



华容果然在笑,即使双眼被蒙,手脚捆绑在地。



军校场充当临时的行刑地。寒风紧飒,乌云灌铅样地死压下来,湿冷。



眼前是场难得的好戏,文武百官噤声,全部拭目以待。



纯白的吉象,额上配带的祥玉温润,原本寓意吉祥,可是如今却被蒙上双眼,驱赶着要去将人踏成肉泥。



周围一片黑暗,原本温顺的白象也开始慌乱,卷鼻高声呼救。



侍象者上前,拍它左腰,安抚了下它,挥动鞭子催它往前。



白象呼气,虽然慌乱,但闻到主人的气息也不再反抗,一步步朝前。



一步一印,这脚印绝对巨大,足够将华容碾成肉泥。



天空灰暗,这时零星地飘下几片雪花,落在华容不浓不淡的眉上,慢慢融化成水珠,却不坠落。



华容凝神,听声。



又一片雪花飘落而下,白象前蹄扬起,举在了他头顶。



华容听见了满场百官的抽气声。



不枉众人期待,白象落足,虽然没踩中华容要害,但一脚踏上了他右腿。



鲜血喷薄而出,华容的大腿血肉外翻,被这一脚几乎踩得稀烂。



天地一时颠倒,华容咬牙,虽然没曾昏了过去,却再也笑不出来。



雪终于开始狂下,润白天地。



蒙眼的大象察觉到脚下的异样,用鼻子将华容卷起,向天高高抛去。



全场人惊呼,以为这次他必见佛祖。



就在这时校场内突然里奔进一条浅蓝色身影,人腾空,恰巧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华容,正是未换官服的抚宁王韩朗。



皇帝一言不发,从龙椅上霍然起身。



雪湿透了韩朗全身,他放下华容,跪地,默不作声。



而大象并没有太平,狂躁地伸出后腿,朝韩朗后背猛力一踏。



韩朗抽气,脑子一瞬的空白。



下一瞬,他的手已然劈出寒芒,将大象眼前的黑布一分为二,劈下。



白光霍然刺眼,这时的白象却益发狂躁,又恼怒地卷起吃痛的韩朗,甩出。



皇帝张口,向前冲了几步,却在观摩护栏前停下。



护栏是坚硬的花岗石做成,韩朗迎空撞上,前胸肋骨立刻断折。



“请皇上开恩,饶了华容。”起身之后他又道,缓缓下跪。



有两道热流从鼻孔缓缓淌下,他伸手去接,是血。



“请皇上开恩,饶了华容。”



这句已然强硬有了威逼。



皇帝冷哼,一甩袖扬长而去。



三天后。



天子寿辰大赦天下,韩焉特赦返天朝,官拜息宁公。韩朗禁足闭门思过七日,扣一年官禄。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两夜,第三日大早才逐渐停止。



对于皇上判决,韩朗没任何表示与反应,成日窝在书房,和流年下棋。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漏网之鱼吗?”棋下到一半韩朗突然发声,一颗白子端在了指尖。



流年立刻侧耳。



“你这就出发,去查查楚家还有什么人,是被遗漏掉的。就算是刨了他家祖坟,也别给我漏记了一个。”



“是。”流年颔首。



“回来的路上,是要经过浙江大溪的吧。”隔一会韩朗又道,眯眼,目光不定。



流年点头。



“那就去查查华容身世,确认,仔仔细细的查。””



流年沉默,记下,没有多问。



“第三,明早你传出消息,就说本王突然想听双簧,高金聘请各地的能人义士,来抚宁王府献艺,有名无名,只要演的好,本王皆有重赏。”



流年又愣,迟疑地问:“主子是想……换人?”



韩朗摇首:“你只管放出消息,其他就别多问了。”



“是!”



破釜沉舟这招,韩朗他未必会用。



毕竟,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再培养个天衣无缝的声音出来,但是空穴偶尔吹个风,让听得懂的人着急显形,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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