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魏霄儿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邪, 为什么每次一觉醒来都是悔恨至极。
跟温兮语分享了这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以后,对方很不厚道地哈哈笑出了声。
“真的好绝,鏖战到天明哈哈哈哈!”温兮语笑不活了, “周总跟你说这话的时候, 你是啥心情???”
魏霄儿:“……”
还有啥心情……想死的心情。
所幸周随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她也收拾好心情去腾越子公司上班。
一路经过走廊,员工们都殷切同她问好。魏霄儿端方笑着点头回应, 十分亲民,经过总裁办的时候, 打开玻璃门蹭了进去。
魏淮正在吃午饭, 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气味。
魏霄儿十分不见外地坐下来, 拿过一旁的备用碗筷开始和他一起吃饭。
魏淮瞥她一眼, 眸光纵容而宠溺,对她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不予置评。
片晌,他开口:“听说你昨晚和周随一起出席慈善拍卖会了?”
魏霄儿闻言, 差点呛到。
她扯了张纸巾掩唇, 咳了几声,这才眼神扑闪地回答:“……嗯。”
“怎么样?”
魏霄儿:“就……还行吧, 东西有几件不错的。”她顿一下,不自然地补充道, “就是看中一条红宝石项链,但是后来觉得价太高了, 就没拍。”
魏霄儿撅了撅嘴, 明显惋惜而痛心,魏淮含笑凝视她少顷, 道:“我是问, 你和周随怎么样了?”
“……”
魏霄儿手指僵住。
他昨晚眯着眼说那句“鏖战到天明”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而后“颜文字”、“姐妹一起洗澡”、“珍妮玛氏多”等诸多事迹又像潮水般涌来,魏霄儿言辞闪烁,结巴个不停:“呃……就、就那样吧,没、没什么怎么样。”
她欲盖弥彰给哥哥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
“……”
顶着哥哥眯着眼探询沉吟的神情,魏霄儿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投资了一个电视剧吗?进展怎么样了?”
她心虚的样子实在太明显,魏淮还是好心地放过了她,顺着她给的这个台阶下了:“上周刚开机,目前正在拍摄中,预期需要三个月。”
“男女主定了谁啊?”
“赵雪琪和薛辉。”
魏霄儿本来只是随意寒暄几句,没想到真的捡到了宝,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薛辉?!他颜很绝的诶!”
“我可以去剧组骚扰……啊不是,观摩拍摄吗?”
魏淮似笑非笑地注视她片刻,终是点头:“可以。”
“哦耶!!!”魏霄儿激动,“哥你快帮我跟那边安排一下,争取这两天就让我过去。”
眼看着魏淮和导演打了电话,当然她的面定下了周末的探班,魏霄儿的心情无比舒爽。
一整天办公她都很愉快,晚上准备下班的时候,收到肖允的信息:【霄儿,今天有空出来聚一下么?一起吃个晚饭。】
肖允是肖家次子,以前小时候和她一起长大,两个关系很好。不过魏霄儿后来出国读书,就和他渐渐断了联系,上次出席酒会遇到周蔷的时候,肖允恰好也在,这才重新熟络起来。
也真的好些年没叙过旧了,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魏霄儿欣然应允:【好啊,时间地点?】
她戳了戳屏幕,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肖允利落回复:【附中旁边的那家牛肉河粉店?】
魏霄儿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把会面地址选在那边,还以为会随便挑一家星级酒楼。
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无意中发现了那家河粉店。自此他们常常光顾,甚至偶尔逃课出来,只为了尝尝老板娘做的卤味。配合筋道的牛肉河粉,简直堪称一绝。
他们这样人家长大的孩子,很少见过这么富有烟火气息的场所。因此那里,算是个充满特别回忆的地方。
也好久没回去了,感觉距离得特别遥远,魏霄儿感慨道:【好啊】
肖允:【我在腾越附近,现在来接你过去?】
魏霄儿踟蹰片刻,回:【行,谢谢啦】
再次见到肖允,他仍是和以前一样,模样没怎么变。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开始逐渐接手家族企业。
两人笑着打了招呼,因为之前酒会上寒暄过几句,现下也没有什么龃龉的感觉。魏霄儿坐进奔驰副驾,系上安全带。
“今天工作辛苦吗?”肖允侧过脸,笑意温和。
“还好,也就那些事,你都知道的。”魏霄儿简短和他提了几件工作上的事情,又想到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感叹道,“好久没回附中了,你之前回去过吗?”
“上大学的时候回去过两次。”肖允道,“可你不是出国了么,我后来也没怎么去过了。”
他顿一下,笑:“许老师还说很想念我们呢。”
“是吗?”魏霄儿想起以前的时光,不由得怀念道,“真的都好久了啊。”
“是啊。”
车厢内半晌安静,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说话。
到牛肉河粉店的时候正好是放学时期,林林散散穿着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从门口出来,有些径直走向店铺,开始点餐。
魏霄儿和肖允两人的着装和气质倒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了。
老板娘看到他们,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很惊喜地道:“是你们啊!”
时隔多年,他们重新在这家小面馆坐下。
并不算宽敞的一块区域,几张木质圆桌,塑料凳子,相比于他们经常光顾的大饭店而言相当简陋,可是当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河粉端上来的时候,记忆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以前。
魏霄儿吃得很开心,听肖允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自己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也说起自己在国外的留学生活,一开始完全不习惯,到后来逐渐适应。
肖允笑了:“人总是会成长的。”
“是啊。”魏霄儿舀了一口汤,边喝边笑道,“不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回来。”
肖允凝视了她片刻,眸光清隽温沉。
片晌他问:“我听说你和周随结婚了?”
魏霄儿的动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轻松道:“是啊,我爸那个老头你也知道,好搞联姻那一套。”
肖允一身笔挺西装在面馆内格格不入,他轻轻颔首,表示理解。魏霄儿看着他,顺带玩笑道:“对了,你这年纪也到了呀,肖叔叔没催着你赶紧找对象吗?”
“没有呢。”肖允看她一眼,笑,“他的精力还在公司上,还没功夫管我这个事。”
两人散漫随心地说说笑笑,一顿晚饭的时间很快结束。和肖允待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可以忽略掉平常工作上的那些烦心事。
饭吃完后,魏霄儿本来要联系魏家司机来接,但肖允却道他晚上还有些时间,正好顺路,可以送她回家。
魏霄儿也不是那么矫情别扭的人,肖家魏家交好多年,她和肖允关系也自小就好,一趟顺风车而已,送就送了。
黑色的奔驰轿车在别墅前停下,魏霄儿打开车门下来,躬身跟车里的男人说再见。
周随站在落地窗旁,正好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女人挽了一下耳边碎发,似乎笑着讲了几句什么话。晚风拂过她的面庞,扬起几缕黑色的发丝。
周随垂敛下眼,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魏霄儿回家的时候,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她没想到他比自己回来的还早,愣了一瞬之后,心虚而小声地打了招呼。
——希望“鏖战到天明”已经从他的脑子里彻底抹杀掉了。
周随的反应倒是还好,只是抬眸,随意一问:“在外面吃的晚饭?”
魏霄儿眨了眨眼,心放下来些许:“啊,对。”
他没再继续说什么。少顷,倒是提起另一件事:“明天是爷爷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备好了,你记得按时出席就行。”
魏霄儿哦了一声,在周随转身上楼之前叫住他。男人一双漆黑眼眸温和清朗,魏霄儿舔了下唇:“那不如一起去吧?”
他脚步微顿:“嗯。”
第二天周随准时到公司来接她,魏霄儿收拾了东西上车。
作为一个曾在老佛爷大杀四方的女人,她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甜腻而婉转的香水味,女人留下的。
“!!!”
难道他最近又送哪个小妖精回家了?
魏霄儿脑袋里小小炸了一下,警觉起来,低下头开始仔细留意有没有座位和地面有没有女人的长头发丝儿——她已经一段时间没坐过这车了,所以肯定不会是她的。
小妻子甫一上车就左顾右盼,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周随虽然已经开始逐渐习惯她奇形怪状(?)的脑回路,但仍旧不得其意。
“你在干什么?”他虽在目视前方注意路况,清冽动听的嗓音却清晰传来。
魏霄儿僵了一下,坐好。
——头发倒是没找到,但这香水味也太明显了,和自己身上刚喷的这一款明显不是一个调性的。
斟酌半晌,她看向周随:“想听歌吗?”
周随:“?”
魏霄儿清了清嗓子,开唱:“我早已习惯,你的迷人香水味,只是情意随着慢慢散去,渐渐消失不见……”
周随:“??”
“不好听吗?”魏霄儿点点头,“那我换一首。”
“你someday someday,不是我的香水,深呼吸,谁在笑的味道……”
周随:“???”
大概又唱了十几秒,魏霄儿换了另一首更加直白的,想着这次他应该能够理解了:“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
男人侧过眸,英挺眉眼眸光深深而意味不明。
半晌,他终是出声制止:“别唱了。”
魏霄儿掐住话音,转头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随敛了睫,问:“你闻到车里的味道了?”
倒是很开门见山,魏霄儿紧盯着他双眼,忽然有些不知道应不应该刨根问底了。她心头正犹豫,忽闻周随平静开口:“那是你的香水。”
魏霄儿:“……?”
“你不记得你把自己最不喜欢用的那瓶香水放在鞋柜上,说要扔了?”
魏霄儿回忆片刻,这才想起来,好像确有此事。
她嫌那个味道太甜太腻,不够高级,不符合她潇洒小姐的人设。
但这和车里的香水味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么。”他的下一句话就为她解惑,但却让魏霄儿恨不得以头抢地,“上上次你和温兮语出去喝酒喝醉了,在我车里大吐一场,我把车送去洗了半天……”
“但好像效果没有那么理想。”
周随很委婉,“所以我就用你那瓶香水,在车里到处喷了一下。”
魏霄儿:“……”
“当时可能有点喷重了。”他温和地补充,“所以到现在还有一些味道。”
魏霄儿:“……”
她闭嘴了。
到了周爷爷的寿宴上,往来宾客如织,高朋满座。
因为和周随不过是商业联姻的缘故,魏霄儿从未深入参与过他的家庭交际圈,在场有很多面孔她都觉得有些陌生,并不是很能叫得出名字。
所幸周随带着她一一打了招呼,遇到不熟悉的亲戚还为她介绍一番。
周老爷子此次是八十大寿,风光大办。
魏霄儿的礼物算在周随那份里,是一卷宋朝的花鸟画,名家所出,极为珍贵,也不知周随是从哪里搞来的,总之老爷子见着了之后特别高兴,连连夸赞。
周随是几个晚辈里他最为器重的之一,连带着对魏霄儿态度也亲和有加。厅内几张围桌,周老爷子将周随和魏霄儿一左一右拉至自己身侧,陪他一起吃饭。
这一幕落在其他几家亲戚眼里,面色微变。
——这是很正式的表态了,他倚重谁,青睐哪个小辈。今后他们要背后使点什么小动作,都得掂量着来。
晚宴才刚刚开始,主桌上气氛正和谐,两位叔叔抛话关心周随在谈的几个重要项目:“新基建的那个项目拿下了吗?我听说许氏那边咬得很紧,什么腌臜手段都用了,阿随还应付得过来么?”
大伯周如崇话音刚落,二叔周至诚就笑道:“阿随的能力你还不放心么。”
话音一转,又不经意提道:“不过百川地产这边资金吃紧,怕是会有些周转不开吧?阿随如果需要支持,随时和二叔开口。”
这些话落在魏霄儿耳中,意味很是分明。明捧暗贬,暗藏机锋,她抿了下唇,看向男人,却见他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许氏太过信奉资本,在新基建这种国家政策主导的行业里,不会是最后的赢家。”周随浅笑着看向周如崇,“况且,用的那些方法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也并不高明,到最后来也不过是徒惹笑话罢了。”
又转向周至诚,道:“百川地产这边,高鼎的夹层也会出资,我和谈总一早说好的,二叔不必太担心了。”
两位叔伯的神情顿时有些悻然,周老爷子则是安静听了一会儿,朗声笑起来:“行了,今天就别说这些了。”
他举杯:“来,喝酒!”
主位者都发话了,席间自然也是觥筹交错。
魏霄儿正吃着菜,忽闻一道熟悉嗓音,细软道:“爷爷,您到现在还没看过阿蔷送的礼物呢。”
她转头,只见周蔷站在一旁,乖巧地对周老爷子笑。
她手里是一幅尺寸不大的刺绣作品,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几个书法字,倒是很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周老爷子慈祥地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谢谢阿蔷,有心了。”
周蔷不动声色瞥了周随一眼,挽着老爷子的手臂撒娇:“爷爷,我要坐你旁边,陪您说话。”
周蔷是周家夫妇的养女,前段时间才刚从国外回来,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周老爷子没有拒绝,算是默许,周蔷眉眼一亮,拉着椅子在周随和他之间坐下。
魏霄儿看到周蔷,又回忆起之前自己激情辱骂她的事情。
联系到周随之前并没有责怪她的表现,魏霄儿想,这位妹妹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儿,被那样对待竟然还没有跟周家人告状,在心里狠狠给她加了分。
她吃到一半,起身想去上个厕所。
周家老宅共有四五层,管家带着她去了周随卧室的那个卫生间。魏霄儿在里面补了妆,对镜子描描画画一波。
正准备转身出门,有人在后面出声:“喂。”
魏霄儿回头,见周蔷倚在门边,仰着下颌看着她。
上次在小花园被这该死的女人怼得体无完肤的情景让周蔷心生郁结,今天她打定了主意要在言语上赢对方一次。
正准备开口给个下马威,让魏霄儿充分认识到自己在周家的地位,却听到对方开口,摇着头感叹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心胸宽广的人。”
“长得也漂亮可爱,知书达理,孝顺长辈。”
魏霄儿握住周蔷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妹妹,以后逛街美甲蹦迪看秀做头发我们一起飞啊!!!”
周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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