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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47


  谈宴西这几个月,怕是活到这年岁,过得最清闲的的一段日子。

  事情要从谈家老爷子去世说起。

  农历二月二十,老爷子去世。

  到三月初,殡葬事宜,诸事底定,老爷子的长孙女、谈宴西的堂姐谈文华一家,在遗嘱宣读会上,率先发难。

  认为谈宴西在老爷子弥留之际,擅自取消和祝家的婚事,如此任性妄为,违背老爷子遗训,那么老爷子留给他的东西,他是否有这资格继承,还得打一个问号。

  大家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俱是表情凝重――新一轮抢夺话语权的机会,各人有各人的算盘。

  谈文华一言声,谈宴西的大伯便紧跟着帮腔。

  而谈振山虽与谈宴西从来不对付,但这种时候,倒还是站在儿子的立场,据理力争。

  一时分作两派,争执不下。

  谈文华便将目光瞄准未曾发表意见的谈骞北:“老二,咱们这一辈,实则是你当家,这事儿,你怎么说?”

  大嫂早按捺不住了,急忙忙地要出声,谈骞北一记目光扫去,大嫂立即嘴一闭,缩回去了。

  谈骞北说:“老爷子立的遗嘱具有法律效应,老爷子既然没拟定限制条款,一切自得遵照法律执行。”

  谈文华笑说:“不然怎么说兄弟连心呢?你瞧,关键时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说这话,就是有意激将谈骞北。

  当年,谈骞北的生母,谈振山的元配夫人病重之时,谈振山在外头找了尹含玉。

  谈骞北生母去世不足两个月,谈宴西就出生了。

  可以说,尹含玉和谈宴西,那就是扎在谈骞北心头上的一把刀。

  谈文华这时候说些什么“兄弟连心”,那无疑是将这刀再往里刺得更深些。

  果真,谈骞北脸色骤然冷了三分。

  谈文华便趁势说道:“法有法的道理,情有情的道理。老爷子素来偏宠老三,老三这么做,那就是辜负了老爷子的信任……”

  “大姐说得对。”

  接话的是谈宴西。

  大家齐齐地转过头去。谈宴西坐在最外头一排,一贯没个正行的懒散,他和大家一样,白衬衫黑西服的正装,手臂上还裹了一段孝布。

  大家争执得这么寸步不让,唯独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

  谈宴西迎着众人目光,笑了笑,说道:“违背遗嘱,那就是不尊重老爷子的意愿。老爷子既然这么偏疼我,我自然不能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他眼见着谈文华脸色难看极了,顿了顿,方又慢悠悠说道:“不过,大姐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取消婚约,辜负了老爷子的信任不说,还害得谈祝两家情谊有损。因此,你看,要不这么着,权当是是我自罚了这杯――当年老爷子执意叫我接掌公司,但我心里清楚,这公司本就是大姐你初创的基业。现今既然老爷子去了,不如,完璧归赵吧。”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谈文华今天这一出,原本目的就为这儿,哪里料到,谈宴西竟会主动让贤?

  谈文华心生警惕:“你当真这么想的?”

  谈宴西笑说:“我当年读商科,原本就是老爷子的授意。如今老爷子去了,我眼见人死如灯灭,人生如此,白驹过隙,还是得趁着年轻,享受生活,做点自己爱做的事。你们也知道,我是荒唐又闲散惯了的性格。我巴不得有人把我手里这摊子事接过去,我好随意投资点儿小本生意,往后,就享清福去。”他满口跑火车,一个字不打草稿。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叫谈文华将信将疑。

  哪知道,谈宴西好像真是铁了心,那之后,就开始着手这“完璧归赵”的事宜。

  不过半个月时间,他就将所有权限转交给了谈文华的儿子谈明保自己撤离得干干净净。办公室里的文件原封不动,连片纸张都没带出去。

  离了职的谈宴西,倒还有虚衔挂在公司,不过再也不去报道了。

  还当真,过起了斗鸡走狗的纨绔生活。

  谈文华找人去打听,谈三不是在朋友那儿打牌,就是在发小那儿喝酒,有时动兴预备买一条游艇,或者不辞麻烦地去搞一架私人飞机。

  再有便是,似乎被赵野撺掇得开始试水文玩行业,动辄出没于苏富比佳士得;更更荒唐的是,投资什么沙漠概念咖啡馆,花了好几百万,派人去西北沙漠里考察,最后连个响都没听到。

  这下,也是由不得谈文华不信:谈老爷子一死,谈三便如孙悟空被松了头上金箍,十个念经和尚也勒不住他了。

  她便安心支持儿子谈明狈趴手脚,竭尽全力把此前谈宴西中标而得的项目做好,就当是“官复原职”后烧的第一把火。

  -

  谈宴西“赋闲”的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干诸如上述的荒唐事。

  但他最多的精力,都耗在两件事上,一是在卫丞那儿待着打牌;二是边打牌,边叫一房产经理在他身旁待着,跟他介绍哪有交通便利、设备齐全、临着学区和医院,又闹中取静的好楼盘。

  那房产经理隔三差五地来一趟汇报情况,说得嘴皮子燎起水泡,但谈宴西始终不满意,总说差一点儿,叫他再去找找。

  卫丞都看不下去了,“你他妈手里房子多得住不完,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谈宴西说:“多是多,没一套能住的。”

  卫丞:“哪套不能住?”

  谈宴西说:“我自己住是可以,但拿来当婚房,就还是差点儿意思。”

  卫丞:“……你有病把?跟谁结婚啊?你不都退了祝思南吗?”

  “那必然不是祝思南。”

  卫丞盯着他看,他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听牌摸牌。

  卫丞问:“那跟谁?你可别说,周……”

  “嘘。”谈宴西眯着眼,做个制止的手势。

  这牌局到了半夜,大家都乏了,暂时休战,卫丞差人拿点东西来吃。

  谈宴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去沙发那儿坐下,从果盘里捡几粒葡萄,随意吃着。

  卫丞说:“她开通了ins账号,你知道吗?”

  谈宴西一顿。

  他一个大忙人,从来没空玩社交账号,朋友圈都半年懒得看一回。

  这阵倒是专门进周弥的朋友圈看过,但她发得不甚频繁,也没自己的私人状态,基本只转载杂志相关。

  现下,谈宴西临时地打开了应用商城,把Instagram下载下来,经卫丞告知,找到了周弥的账号。

  可别说,她ins发得倒勤,基本三天便有一张照片。

  不是怼脸的大头自拍,大多是半身照或是全身照,有时候突出背景,人只有照片里小小的一个点。

  它们画风很统一,都有种精心设计过,去又显得毫不费力的高级感。

  谈宴西点了一支烟,翘着腿,身体歪坐着,手臂撑着沙发扶手,于淡青的烟雾缭绕中,微抿着唇,手指滑动屏幕,一张一张地往下翻开。

  没翻几张,他便发现,除了周弥,还有一人出镜频率很高。

  是个男的,骨相分明的脸,镜头里瞧着有点厌世感,看表现力,很像是专业模特。

  两人时常拍一些双人照,比如这男的站在前,周弥站在后,撑一臂在他肩膀上,只露出半张脸

  。

  再比如,有一张照片定位在托斯卡纳,两人在艳阳高照的街头,摆出《CallMeByYourName》海报的同款姿势。

  再往后翻,谈宴西锁定了那个每回在周弥的状态下前排回复的账号,就是这男的的,名字发音是wangruoxing,具体哪几个字不清楚。

  谈宴西这时候明白了,为什么卫丞要提周弥开通ins账号的事:人现在单不单身都不一定呢,你在这边一头热的捣鼓起了什么婚房,邪门。

  谈宴西没甚所谓地笑了一声,问卫丞,这“wangruoxing”是谁。

  卫丞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向薇的助理吧。”

  后头,谈宴西就开始去调查。

  但查来查去,也就知道这人叫王若星,以前做过平模,参加过全国模特大赛,上过杂志,现如今在向薇跟前当助理。

  周弥跟这王若星同框的照片倒是真不少。

  除了两人的ins账号,顺着评论顺藤摸瓜,还能找到周弥其他同事或是朋友的个人主页,相册里常有多人的合影,周弥和王若星都在里面。

  再有便是向薇的微博和ins,翻一翻,也能找出不少这两人单独默默待角落里的画面。

  谈宴西也是这一阵清闲,才有空去翻这些社交账号。

  浪费时间不说,还翻得一肚子火气。

  后来一次,谈宴西接到祝思南的电话,叫他帮个忙,把祝铮从某某酒吧提溜回去,小子高考结束,放飞自我,什么都敢碰了,这回竟被人撺掇得打算叫个外围尝尝鲜。

  谈宴西取消婚约之后,跟祝思南的友谊倒是更近一步,后者眼里,他这一身铜臭的商人,好似终于有了一点可取之处。

  也是因为祝铮高考结束这事儿,叫谈宴西想起来,他还欠着宋满一个人情呢。

  他想办法弄到了宋满的手机号,一搜,是跟微信绑定的。

  等加上以后,谈宴西时不时地要去逗逗宋满,想从她嘴里套话。

  结果这小麻雀这一回嘴严得很,一问三不知。

  再问就说,是知道王若星这么一人,确实跟姐姐相处时间很多,毕竟是同事嘛。但具体什么关系,她不知道,姐姐也很少主动讲感情方面的事。不过,姐姐这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好,身边有人追也不稀奇吧。

  十足的官方辞令。

  卫丞知道了这事儿,嘲他:这么君子装给谁看呢?哪怕周弥有了男朋友那又怎么样?依你的作风,那不都是直接上手抢。

  谈宴西权当他是夸奖,继而笑说:你当我是顾及她单身不单身?是我现在自己这处境,丧家犬一样。把人追回来做什么,倒吃她的软饭?

  谈宴西这么不着调地优哉游哉了三四个月,谈文华却坐不住了。

  首先,公司做这项目的班底,都是谈宴西一手带起来的,其中就包括好几位他亲自栽培提拔的高管。谈宴西叮嘱他们,他退了,但他们还是得继续配合谈文华和谈明保这项目事关重大,不可意气用事。

  然而,他们明面上配合,心底里怎会毫无怨言?都明白这事儿做好了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做不好,那也会被趁机发难,被当做“前朝旧臣”给清退出去。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稍微耍点花招,就能不留痕迹地叫谈明钡墓ぷ饔龅阶韫!

  其次,现今这项目的体量,哪怕谈宴西亲自负责,也是宵衣旰食犹恐不够,上游下游的关节复杂得出奇,尤其一些同意先做事后付款的单位,只认谈宴西本人的面子和信用。

  谈明币桓龃饲爸辉谕缎惺迪肮的愣头青,上来了压根无法服众,更遑论单靠人情去“赊账”。

  最后,也是最叫谈文华和谈明庇Ω恫患暗模是贷款的问题。

  这样大的工程,单靠谈家私人的现金流,是远远不够的。谈宴西一直和A行保持良好的业务关系,这次投标,也有A行作保放贷。

  但因为公司临阵换帅,A行有理由认为存在放款风险,是以延长了审核的周期。

  谈文华不得以去找其他大行,但其他银行与谈家此前并无如此大宗的业务往来,这么庞大的资金流,审查周期恐怕只会比A行更长。

  谈文华拜托谈骞北去疏通,去被A行的高层打太极地敷衍过去了,说原本银行的政策就已收紧,加之谈家做的是大工程,更得谨小慎微。审查环节已经在正常进行,并无刻意扣押不放的行为。

  谈文华没有办法,只能等,就这么等到了八月份,等不下去了。

  这项目是有开工日期限定的,合同里规定了最迟十月底就得动工,而现下她跟谈明绷前期的工作都没协调到位,几无可能按时开工。

  如此,只能再去请求谈骞北。

  谈骞北根本不管商业上的事,先头为了贷款的事走自己的人情已属破格,自然不可能任由谈文华予取予求。

  而与此同时,谈家合作的一些下游的生产单位,纷纷开始找公司结尾款。谈文华本来尚未梳理清楚公司的财务状况,这下更是应付不及。

  更火上浇油的是,公司的一些高管,陆陆续续提出辞职,尹策是第一个带头走的。

  原本,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为了给尹家一点面子,那时候谈文华强留下了尹策。当然,也因为尹策是谈宴西的心腹,她觉得留着他,方便开展工作。

  而这么生死交关的时候,尹策一纸辞呈递上去,一点商量余地也无。

  谈文华当然知道是谈三在背后撺掇,可能有什么办法?

  如此,贷款批不下、开工日期渐渐逼近、合作企业催债、高管预备集体跳槽……

  以谈文华和谈明钡哪芰Γ绝无可能挽大厦于将倾。

  这时候,谈文华才醒悟过来,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谈三哪是让贤,分明是设了陷阱,叫她往里头跳!

  公司的状况,自然瞒不了太久。

  谈振山头一个出来施压:这项目要是无法按时启动,后头一环扣一环地伤筋带骨,恐怕到时候把整个谈家填进去,都补不足这亏空!

  谈文华这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心里把谈宴西咒骂了千遍,却还得收拾出笑脸,请谈宴西再度“出山”。

  哪知道,谈三不肯,笑吟吟告诉她:大姐,我当时离职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就想做个闲散人,谈家的事,我不想管了,也管不了。

  谈文华好声好气地请了三次,谈宴西都不肯松口,她只得去拜托谈振山。

  而谈振山的命令,谈宴西更不稀得听,他一口咬死了不管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直到这时候,谈振山才意识到。

  他这一直视作芒刺在背的小儿子,早有了搅动风云的本事。而更可怕的是,他比及谈二更能豁得出去。

  谈宴西给谈振山指了一条路:“你叫大哥过来,我跟他聊聊。聊得好了,我回去接手这烂摊子,也未尝不可。”

  约定了一个日子,谈宴西回家去了。

  在老爷子的老房子,那枣树成荫的庭院里。

  日光尤为炽烈,谈宴西站在井边,摇轱辘打井水,倒在一旁的白瓷盆里。

  那里头装了半盆子的草莓。

  反季节的水果,却也各个鲜艳饱满。

  兄弟两人,应当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平等地聊天。

  谈骞北此趟过来,十分愤怒屈辱,却又不得不隐忍。他是大局为上的人,他自己的前程、谈家的整体利益,是他首要要考虑的事。

  固然,他能叫谈宴西不好过,可除了谈宴西,谈家现下的状况,就真没法收场了。

  这一回,他由来嫌恶的弟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是他的副手,他同样能做决定谈家未来走向的那个人。

  谈骞北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瞧着谈宴西在那儿清洗草莓,穿一身白色衬衫,衣袖挽起,气定神闲又慢条斯理。

  谈家各个都焦头烂额,独独他一人,清闲散漫得很。

  一会儿,谈宴西将洗净的草莓,丢进一只玻璃碗,走过来,递到谈骞北面前。

  谈骞北冷冷地瞧着他。

  谈宴西笑了笑,不勉强,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捡了一枚草莓,扔进嘴里。

  谈骞北说:“清闲够了,回去管事吧。”

  谈宴西掀眼看他:“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大哥你自己的意思?”

  谈骞北面沉如铁:“你兴师动众做这一摊子事,就为了羞辱我?”

  谈宴西笑说:“那就是大哥意会错了。我不过是在赌,并且赌对了。赢家总该有点奖励。”

  谈骞北说:“父亲亲自请你回去还嫌不够?”

  谈宴西笑说:“我真只想跟大哥说两句心里话,没别的意思。换做以前,你能耐心地听吗?”

  谈骞北抿唇不言。

  谈宴西音色平淡:“我知道,大哥由来视我为一桩罪孽。但如果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谁不愿意声名清白地来到这世上?或许,谈振山欠你,我妈欠你,但我不欠你――我就想告诉你这。”

  谈骞北看着他,微蹙着眉头,目光冷淡。

  谈宴西说:“往后,我做一分,自也有谈家的一分。但也请大哥记着,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谈家的弱点在哪儿,如果我不舒坦了,同样能拖着谈家跟我一起陪葬。”

  谈骞北冷眼看他片刻,“说完了?”

  谈宴西笑得十足畅然:“说完了。”

  谈骞北起身便走了。

  谈宴□□自坐在这小院里――谈骞北和谈文华明争暗夺了半生的这老房子,谁曾想,老爷子在遗嘱里,留给他了。

  顶上细叶簌簌,石凳上树影斑驳,夏日终末,尤有蝉声,一时起,一时伏。

  此刻,他心里什么也不想。

  独独的,想一个人。

  -

  谈宴西重回高位,离开工日期尚不足两个月。

  他以雷霆手段,叫早已瘫痪的各个环节都转动起来,银行放款,勘察收尾,工程队召集完毕……

  尹策自然也回来了,陪着他一起夙兴夜寐。

  这一段时间,谈宴西几乎每天睡不足四小时。

  忙成这样了,他还在盘算,既然各路障碍已经清理干净,另外那一边事,该是时候行动了。

  然而,他现在一不确定周弥跟那什么姓王的究竟什么关系,二不知道,什么方式,才不显贸然。

  工作上,那蜘蛛网似的千头万绪,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事儿却犯了难。

  就在这么一边熬夜工作,一边裹足不前之时,这局面却撕开了一线――

  要从一则招领启事说起。

  那天,莫妮卡来办公室汇报。

  巴黎16区的那栋公寓的管理员给她发了一封邮件,询问落在503门口走廊长椅下的一件东西,是不是他们遗失的。如果不是,他会把招领启事贴在大门口,通知所有租客认领。

  那公寓水电煤相关的琐事,谈宴西懒得管,都是莫妮卡在负责,因此在那边留的莫妮卡的联系方式。

  莫妮卡站在办公桌前,点按手机,将那件东西的照片发到谈宴西微信上。

  谈宴西点开看一眼,一时愣住。

  一条细细的,浅金色的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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