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十一章 青蛙与王子
温谅三人很容易就在操场的主席台下找到了纪苏,穆山山带着几个人站在一旁,或双手抱怀,或插入裤兜,或靠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子,脸上全都带着看戏般的笑意。顾文远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外套,笔挺合身的西裤,铮亮的皮鞋,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简简单单的打扮,却有着完全不同于身边同学的阳光和帅气。
当温谅走到纪苏身后不远时,恰好听到顾文远说:“纪苏,你是我的,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纪苏经过这几天的磨练,比之那日天台上已经坚强了许多。她本是淡薄大度的性子,要不是猛然间受到的冲击太过强烈,心神大乱,也不会如同惊弓之鸟般进退失据,现在既然认清了顾文远这个人,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也并不觉得怎样,冷冷道:“顾文远,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从今往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就是我,纪苏,以前不属于任何人,以后也不会!”
鼓掌声响起,温谅从容走到纪苏身前,笑道:“说的好,有些人历史学的不好,总以为如今这世道还是奴隶社会呢,动不动就想要做主子,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买卖人口犯法知道不?”
纪苏看到温谅出现,急急的往他这边迈了一步,难掩脸上的惊喜:“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每当自己受委屈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似乎是将一团蜂蜜揉成了心的形状,倒上水轻轻一荡,就会在里面映出两个人的影子,甜甜的,酸酸的,让整个心口都有些酥软。
许瑶拉住纪苏的手,讥笑道:“历史不好,法律也不好,是不是就是文盲加法盲?人傻不要紧,可要不用心学文化,将来就算有十亿家产,不还得上粪口胡同讨饭去?”要不怎么说搭档很重要呢?温谅跟许瑶合伙,那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纪苏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开学第一天温谅忽悠孟珂的话,说什么七岁时就在粪口胡同小有名声。从那时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亲密无间,回首这一段时间,恍如一梦。
原来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总得走到他的身旁才能真正看的清晰。
穆山山等人见到刘致和跟在温谅身后,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料到他们怎么会混到一起。顾文远早知道温谅和许瑶牙尖嘴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穆山山带着人围了上来,侯强不等穆山山说话,刷的一下跳了出来,指着温谅骂道:“怎么又是你,温谅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小心老子找人抽死你!”
亏温谅好记性,竟然还认得这个被自己单独掂出来打了一拳的家伙,故意恶心他,扭头问刘致和:“这黑的跟非洲人似的,是谁啊?口气这么大,埃塞俄比亚的王子?”
刘致和胖胖的脑袋晃了晃,笑道:“这人叫侯强,仗着老爸是华山区的区长,最爱祸害女孩子,标准的人渣一个!”
侯强登时怒了,冲上来揪住刘致和的衣领骂道:“刘胖子,你再说一遍,mb的说谁人渣?”
刘致和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的盯着他说:“你!”
侯强被他的态度气炸了肺,正想动手却被白桓叫住了:“黑猴,等等!”
侯强转过头,黑黑的脸上全是怒火:“老白,你别拦着,谁拦我跟谁急!”
白桓走上来用了下力才把侯强的手扯开,拉着他走开几步低声说:“你疯了,刘天来出名的护短,外号都叫疯狗,你还去惹他儿子?难道侯叔叔没警告过你,最近别惹事?”他跟侯强关系很好,这才出头防止他冲动,说白了这事是顾文远跟温谅的冲突,他们没必要非冲在前面跟人死掐。
侯强这才想起前两日老爸特意交待自己在外面别惹事,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也不是真的傻,知道是市里有什么变动,结合前一段穆山山说的那些话,他老爸很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了。要是这时候有什么把柄落在竞争对手手里,虽然不一定管用,但总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刘致和顺了顺衣领,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介绍:“这个叫白桓,老爸是副市长白长谦,你别看他长的眉清目秀,其实跟侯强一丘之貉,两人搭在一起这两年不知搞了多少女孩,在明华初中名声早臭了……”
白桓和侯强同时扭过头来,白桓长的阴柔,脾气却不比穆山山差上多少,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走了过来,冷笑道:“你再说一遍?”
这话刚才侯强问过,刘致和顿都不顿,立马就再说了一遍,这次白桓再问,看那架势连纪苏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神色焦急的看了温谅一眼。那知温谅一副安然的表情,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意思。
刘致和拍了拍额头,大声道:“砸,往这里砸!不砸你是我孙子!”
话说到这份上就差不多了,温谅和穆山山同时上前把两人拉了开来。温谅是不想闹的太厉害影响正经事,穆山山等人是被温谅教训了几次,早就没有在学校收拾他的心思。大家轮流上阵,说几句狠话也就算了,反正这仇早结的大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刘致和悄悄擦了把汗,低声埋怨道:“我r你,刚才还以为你要动手了呢,害得我学你说话的口气,白冒了这么大风险。”
温谅低笑道:“来的时候不就说了吗,咱们以讲道理为主……”
“屁,像你那样说话叫讲道理?要是我早拿砖头拍死你了!”
顾文远轻咳了几声,将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一脸自傲的指着纪苏说:“温谅,你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吗?知道这事情有多大吗?我肯帮她,是为她好。你就知道耍勇斗狠,其实是在害她知道吗?”
一听这话,温谅就明白了顾文远来找纪苏的原因,看来昨晚的事还没有传到穆泽臣耳中,或者说穆泽臣知道了还没告诉顾文远,这家伙还以为纪政答应了他的条件,就想先来纪苏这里威风一把,或者说羞辱她一下。
从天台那一幕开始,顾文远对纪苏的感情,已经从纯粹的占有欲,变成了想把她的自尊和骄傲一步步踩在脚下,直到她匍匐在身前,哀求痛哭。
温谅冷冷一哂:“顾公子,她的事不劳你操心,我既然敢管,就能管到底!”
许瑶一挺小胸脯,跟着表态道:“不错!”
顾文远冷笑道:“管到底?就凭你?温谅,一只青蛙蹲在井口看着天空,自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但可怜的是,等它跳出来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王子永远是王子,青蛙也永远是青蛙,就凭你的见识,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你这个层次的人到死也接触不到的吗?”
温谅往前走了几步,穆山山等人紧张兮兮的哗啦一声将他堵在顾文远身前,隔着数道憎恨的目光,从没有一刻,温谅察觉自己跟顾文远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到呼吸可闻。
“顾文远,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自己今天是个多么大的笑话!知道故事里的青蛙怎么变成王子的吗?很简单,只要有公主的一吻,事实会告诉你,青蛙会变成王子,王子也会变成青蛙,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温谅想起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有遗憾,有泪水,有不甘,有无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会一往无前,让前世的悲剧消逝,让今生的人生精彩,终有一日,要将这些人一一的踩在脚下,剥下他们的伪装,聆听他们的哀嚎。
他带着微笑,却目光清冷,静静的走回纪苏的身边,微微侧了一下脸。
顾文远等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纪苏,唯恐一不小心遗漏了什么。纪苏显然也明白了温谅的用意,晶莹如玉的脸上满是绯红,长长的睫毛一闪闪,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衣角,心跳的几乎能蹦出来一样。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才一瞬间,纪苏踮起脚尖,仰着头,在温谅的脸侧轻轻一吻!
轰!
世界似乎在这时轰然倒塌,憧憬中的王子在过去和未来的交错中幻化成千万种模样,最终变成点点星光凝聚成温谅的侧脸。
什么是死一般的沉寂?
当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大脑空白,唯有心跳在咚咚做响时,那种空气凝结的感觉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纪苏低垂着头,乖巧的站在温谅身边,柔软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一晃,平日里白玉般细腻的肌肤,此刻却如同滴血般渗着迷人的绯红。
许瑶的双唇微微张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谅被亲吻的侧脸,似乎从一个遥不可知的地方传来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惊雷般炸响:她亲了他,她亲了他!
心口的位置突然有一种酸楚传来,淡淡的,却刹那间让身心疲惫,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上一点力气。许瑶从来都把温谅当成一个极好极好的朋友,愿意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信任他,支持他,陪着他一起开心快乐。她以为这仅仅是两人间无比深厚的友谊,却不明白在这个追风嬉雨,逐草闻花的年纪,友谊和爱情的界限向来不是那么的明显。但小女孩本能的察觉,就在这一吻之后,仿佛有一件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远去。
说的通俗点,这,就是吃醋!
刘致和不是厚道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大骂温谅的桃花运,而是去看顾文远的脸色。顾公子站在人群中,垂在腿侧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唯有怒火在熊熊燃烧,英俊的脸如同被水泥扣上了一层,变得无比僵硬,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透骨的冰寒。
苦苦追求三年得不到的女人,却当着自己的面,亲了一下那个连给自己擦鞋都不配的家伙?顾文远突然哈哈大笑,分开众人走到温谅跟前,静静的说:“很好,本来我还有点不忍心,不过现在不会了!温谅,我向你保证,不出十天,她,”伸手一指纪苏,“就会自愿跪在我身前哭着求我原谅,她的人,她的身体,包括她的一切都将为我所有。到了那一天,我不介意让你在一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是怎样的在我身下婉转哀啼!我保证!”
优雅的语调,平淡的表情,一个温文尔雅、俊美非凡的男孩,带着最有魅力的笑容,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了这番恶毒之极的话。彪悍如许瑶,竟然也被此时的顾文远吓的后退了一步,纪苏猛的抬起头来,柔弱的脸庞苍白如纸,清脆的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力:“你做梦!”
温谅没有说话,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缓慢的旋转,向下,距离顾文远的鼻子仅仅一两寸的距离。他的眼神坚定,神态从容,似乎全不把顾文远的威胁放在心上,将蔑视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顾文远掉头就走,穆山山指着温谅的鼻子嘿嘿一笑:“小子,你死定了!”带着一群人跟着离去。没人注意到的是,白桓临走前瞄向刘致和的眼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
等他们离开,刘致和抚摸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胖乎乎的脸上尽显放荡本色:“刺激啊,刺激啊!老温呐,我真是服了你了,青一中敢跟顾文远叫板的不是没有,可像你这样针尖对锋芒的拼命,可真不多啊!”
温谅先拍了拍纪苏的肩膀,让她心情平静一点,组织一下语言,轻声道:“刚才我……”
纪苏飞快的摇摇头,急忙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温谅还能说什么?只好装作看不到许瑶撅嘴的样子,笑道:“老刘啊,我都说过咱们讲道理为主,你说话还那么刻薄,小心白桓和侯强找你麻烦……”
“就他俩?也就敢欺负女生的货色,玩明的玩暗的,我都能玩死他!”刘致和俯到耳边低声笑道:“别装模作样的关心我了,拉我做挡箭牌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赶紧想辙怎么处理吧?我可要先走了,哈哈。”
看着刘致和的背影远去,温谅苦笑着摇摇头,这胖子剔透的怕是有九个心窍,不过今天这份人情可也够大的,真不知昨晚刘天来都对儿子说了什么,让他这么上心的出力。
许瑶拉住纪苏的手摇了摇,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没事的,顾文远就是嘴上厉害,我让一个朋友找他爸爸告一状,那家伙就消停了。”
这朋友自然就是宁小凝,温谅这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小凝了,问道:“宁教练整天忙什么呢?这都多久没露过面了?”
许瑶斜着眼瞄了他一下,冷哼一声,拉着纪苏扭头就走,纪苏被她带着急走了两步,匆匆回头对温谅歉意一笑。这后.宫的地基还没打好呢,就要倒塌了,自己可算十分无能,温谅叹了口气,追着两人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一面想着青化厂的事如何谋划,左敬和许复延怎样联手?一面又想起许瑶轻嗔薄怒的容颜,纪苏含羞带泪的俏脸,最后一节化学课还被司雅静叫起来回答了一次问题,一个基本的离子反应方程式竟然没有写对,要不是脸皮够厚,真是羞愧至死。
等放了学,正想狂奔出去时被司雅静堵在了讲台上,美貌少妇身上无一处不透着诱人的风情,温谅站在她身边,低首垂眉,目不斜视,老实的跟乖孩子似的。
“温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家里有事?”
温谅赶紧摇头。
“那上课怎么总是见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今天看了下你的入学成绩,不算太好,但高中是一个新的开始,只要努力,成绩还是可以有大的改观。”
前世里温谅孤僻胆小,很不受老师们待见,只有在高二时司雅静尽心尽力的帮助他大半年的时间,试图将他从个人封闭的世界中拉出来。虽然最后无奈的放弃了努力,但两世为人的温谅,却永远记得在那个阴暗的季节里,司雅静那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
“是,我理科基础不太好,上课听起来很吃力,所以会走神。以后不会了,我尽量集中注意力。”
司雅静点点头,她对温谅的印象很好,明眸在他身上一转,欺霜傲雪的肌肤如同浸入水中的珍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目光过处竟然让人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诱人的红唇点点上翘:“要不这样吧,周末有时间的话,你到我家来,我给你补补课……”
见温谅有点为难的样子,佯怒道:“不收钱,免费你还敢不乐意?”
温谅双手高举,求饶道:“不敢,不敢!司老师急公好义,义薄云天,天天向上,上善若水,水,水……”
司雅静轻依在讲桌上听他胡诌,眉目间笑意盎然,纤细的腰身恰好抵在桌边,修长的双腿微微交错,更加显得身材曼妙,顾盼生姿。温谅水了半天,被她的容光所摄,猥琐大叔的因子适时而动,低声笑道:“水做的肌肤柳做的腰,绛点的红唇墨点的眉,司老师,您皮肤这么好,用的什么化妆品啊?我妈总是抱怨皮肤差,您说说我好能推荐给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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