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 49 章
不断逼近的热浪烧在人身上剧痛无比, 婉烟在满是火焰的噩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的那一刻, 入目的是刺眼的白色, 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怔愣了几秒,下意识动了动,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 直到耳边有人惊喜地叫她的名字。
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唐枫柠见女儿醒来, 刚抹掉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连忙过去, 握着婉烟的手:“你这孩子, 居然出这么大的事, 吓掉我半条命。”
孟其琛看到小妹醒来, 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落回原地。
孟子易也赶过来, 紧张兮兮地看了她半晌, 担心道:“应该没有弄伤脑子吧?”
婉烟无力翻白眼,刚要张嘴说话,喉咙里像是含了砂砾, 沙哑得不像话, 还伴随着一阵刺痛。
唐枫柠连忙握着她的手, 眼眶红红的“你先别说话, 医生说你的喉咙被浓烟呛伤, 这段时间都需要休息。”
好在女儿只受了些皮肉伤,修养一点时间就会康复, 唐枫柠总算松了口气。
婉烟抬起缠了绷带的胳膊, 乖乖点头, 身上脏污带血的衣服已经换掉,此时穿着一套病号服。
唐枫柠看着女儿苍白无血色的脸, 眼泪流得更凶,“以后别这么吓我了,我跟你爸年纪大了,听到这事的时候,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华盛大厦爆炸消息传来时,孟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女儿的庆功宴也在那,宋氏举办的慈善晚宴,据说死伤无数,庆功宴不是主要爆炸地点,但受伤的人大有人在。
听着唐女士哽咽的声音,孟子易眉目收敛,难得正经,安慰道:“妈,小烟已经醒了,您就别哭了,只要她没事就好。”
婉烟伸手,帮唐枫柠抹掉脸上的泪痕,眼睛眨了眨,忍不住轻声开口:“妈,别难过了,我好好的。”
孟其琛面色沉沉,他从警方那了解到,这次华盛大厦爆炸不是意外,根据警方在现场搜查到的证据和监控显示,嫌犯之一就是警方追击多年的毒枭。
宋氏的慈善晚宴上,伤亡人数惨重,宋家的大家长至今还躺在抢救室里昏迷不醒。
孟其琛没想到,宋家的这场权利纷争居然会殃及他的妹妹。
这笔账怎么着都要算在宋家头上。
婉烟一闭眼,脑子里就冒出陆砚清拼死抱住她的画面,看着一旁的妈妈和二哥,她轻声问:“妈,陆砚清在哪?”
从女儿口中听到陆砚清的名字,唐枫柠抿唇,没说话,似乎还在介意婉烟又同那个姓陆的纠缠不休。
看到唐女士冰冻的神色,婉烟抿唇,眨了眨酸涩的眼眶,下意识看向两个哥哥。
孟其琛薄唇微压,没说话。
孟子易神情有些无奈 ,虽然陆砚清救了他妹,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绝对不可能一笔勾销。
见两个哥哥都不说话,婉烟心口一窒,小心翼翼地问:“......他死了?”
孟子易挑眉,无奈开口:“他挺好,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婉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急忙问:“他现在在哪?”
孟子易顿了顿,看着她,“他还在ICU。”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陆砚清已经抱着孟婉烟逃出来了,他受伤严重,直接倒在了救护车前。
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身上腰腹中了一枪,后背全是零零碎碎嵌入皮肉的碎片,伤口很深,血液过多流失导致休克。
就算猜到陆砚清的情况不好,可听到他还在抢救,婉烟还是控制不住,心口一揪一揪的疼。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看着女儿惨白无血色的脸,唐枫柠眉心微蹙,婉烟心里不好受,她也跟着担心。
“你别太担心,那一枪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医生已经全力在抢救了。”
婉烟抿唇,竭力克制着情绪,她佯装镇定地点头,手指却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不断用力。
午后,等到家人离开,婉烟才从床上爬起来,幸好她伤的只是胳膊,没有伤到腿脚。
婉烟刚打开病房门,门外站着四个黑衣着身,身形高大的保镖,是孟擎毅派他们守在这的。
婉烟被卷入这场宋家的权利战争中,如今凶手还没有抓到,孟擎毅对女儿的安全便一刻都不能松懈。
身后四个保镖跟着,婉烟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她先去了黎楚蔓的病房,火场上要不是对方都给她的那块湿毛巾,婉烟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到了病房门前,婉烟正准备敲门,才发现眼前的这扇门没关,而且留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她看到身穿病号服的女孩被孟其琛抱坐在腿上,两人相拥接吻。
无意中看到里面的一幕,婉烟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果然来的不是时候,大哥显然比她更快一步。
打发走了几个保镖,婉烟去了重症监护室。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婉烟安静地注视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插着流血的管子,医用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像是一种计时,他躺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隔着厚厚的玻璃,婉烟甚至不敢呼吸,怕惊动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砚清,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无力地躺在她面前。
他经常对她说,不用怕,有他在。
如今她最怕他醒不过来,这个承诺过她一定能平平安安的人,会不会食言。
婉烟在重症监护室外等了很久,直到唐枫柠找到她,将她带回了病房。
“妈,他会醒过来的,对吗?”
婉烟低着头,眼眶通红,泪水打湿睫毛,顺着眼眶滴下来。
唐枫柠听了心酸,却又无能为力,她的确不看好婉烟跟陆砚清在一起,明知那是个火坑,但婉烟却义无反顾地要跳进去。
长久的沉默之后,唐枫柠叹了口气,她将女儿轻轻揽进怀里,低声安慰:“他会醒过来的,为了你,他不敢死。”
—
陆砚清在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婉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几乎每天都在走廊等,有时待到很晚,唐枫柠找到她便将人强行带回去。
每一夜,婉烟总能在梦中惊醒,然后定定的坐着,脑子里不断重演着那晚陆砚清将她护在身,下的画面,最后是陆砚清苍白如纸的脸,仿佛再也不会醒过来。
只要想到这一幕,婉烟寝食难安。
当陆砚清醒来的消息传来时,婉烟几乎是飞奔着过去。
看着女儿的身影飞似的消失在病房,唐枫柠沉默,终究是妥协了。
一路跑到陆砚清所在病房,婉烟停下来喘着粗气,她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抹掉脸上的泪痕,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好好的。
婉烟轻轻把手放在门把上,她小心翼翼地旋转半圈,接着开门进去。
落日的余辉点点的透进来。
婉烟的心一直悬着,当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男人时,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动,进来之前她就告诉自己,待会见了陆砚清一定不能哭,起码让他不用担心。
可情绪就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被突然无限放大,婉烟咬着嘴唇,看到这张心心念念的脸,眼眶倏地一热。
“陆砚清。”
喊他名字的一瞬,婉烟的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陆砚清在昏迷中转醒,慢慢睁开眼睛,听到婉烟的声音,他的意识愈发清晰。
意识到陆砚清想从病床上爬起来,婉烟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别动。”
闻言,陆砚清果然乖乖不动了。
头顶上方的光芒落在他浓密微卷的睫毛上,看起来温和无害。
婉烟看到他干涩起皮的唇瓣,拿过一旁的棉签和水杯,沾了点水涂在他的嘴唇上,她故作镇定,可声音却带着哭腔:“你吓坏我了。”
陆砚清抿唇,漆黑清亮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酸涩温暖,快要被融化。
他喉结微动,许久未说话的嗓子干涩到快要撕裂。
陆砚清眸光微动,最后慢慢抬手,温凉的指腹覆上她通红的眼尾轻轻蹭了蹭,开口有些吃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语气诚恳地道歉,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眉眼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婉烟吸了吸鼻子,很听话地将眼泪憋回去,哑着声开口:“除了枪伤,你还伤哪了?”
陆砚清慢慢收回手,语气轻描淡写:“不严重。”
婉烟看他一眼,手却伸进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去撩他病服的衣角,除了腰腹的枪伤,病服下的身体都缠满白色的纱布,而他脖子上没有包扎的地方,都是很细小的伤疤,像是被尖锐的利器扎伤的,婉烟想到那盏偌大的吊灯。
婉烟沉默地看着他的伤口,就算有心理准备,可看他这样,这种感觉比伤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她低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心脏像被人攥在手心,一寸一寸不断收紧。
陆砚清心念一动,慢慢摸索过去,轻轻握住她放在被窝下的手,语气温柔,低声安慰:“枪伤不碍事,其他都是小伤。”
康译云那一枪并不致命,他当时也受了伤,所以没有伤到陆砚清的要害处。
他说得轻描淡写,婉烟又想到陆砚清那天浑身被血液浸透的画面,她抿唇,很不争气地又红了眼眶。
陆砚清最见不得她哭,他想动,身体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眨了眨眼,对面前的小女朋友勾勾手。
“过来。”
婉烟愣了一下,磨磨蹭蹭地靠过去,又怕碰到他伤口,所以保持着安全距离又停下来。
陆砚清莞尔,笑得无奈:“再近一点。”
婉烟耷拉着嘴角乖乖离他愈近,陆砚清微微抬头,瘦削的薄唇覆上她软白微微潮湿的脸颊,动作很轻的,舔吮掉她清灵灵的泪痕,声音低沉微哑,却温柔缱绻:“你乖一点,别让我心疼好不好?”
婉烟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快暂停。
她顿了顿,顺势吻回去,清甜柔软的唇瓣覆上男人瘦削干涩的唇瓣,轻轻舔了一下。
“今晚我想留在这陪你。”
陆砚清注视着她,黝黑的眼里似笑非笑:“那你可不能撩我。”
他的神情温柔平静,目光专注。
婉烟的脸蓦地红了一瞬,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语气认真道:“这次我一定不搞你了。”
闻言,陆砚清没忍住,笑出声。
婉烟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睡在他身边,尽量不碰到他伤口。
两人距离很近,婉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陆砚清的面容。
她静静看着他,目光拨不开。
陆砚清也慢慢变成侧躺的姿势,眸色温柔地注视着她:“睡吧,我陪着你。”
婉烟很想抱着他,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于是悄咪咪的将手伸进他的被窝里,摸到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陷进他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安静对视,谁也没说话。
昏沉的光线下,面前的女孩慢慢闭上眼,陆砚清以为婉烟已经睡着,直到他听见那句带着鼻音,直击到他心底的话。
“陆砚清,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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