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李璇所担心的那样，文宣帝的行为越来越荒诞、越来越残酷。他杀了高隆之满门之后，终于把刀对准了高岳。这位为大齐开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爷，被一杯毒酒要了性命。总算文宣帝还念着高岳是自己的叔叔，没有对他的儿子下手。
高岳死后，左丞卢斐、李庶，及都督韩哲都都无罪遭戮。自那以后，文宣帝又将大镬、长锯、锉、碓等重新陈列在金銮殿上，每次喝醉后动辄以杀人为戏。因为他从早到晚不停地喝，所以也就从早到晚不停地杀人。杨愔怕他以后宫嫔妃和朝上百官练手，不得以将牢中的犯人提到宫内伺候于他左右。并且对这些人说，只要能够在陛下身边三月不死，所有罪责全免。可惜，至今无一人超过三月而不死。
随着朝中的形势越来越严酷，李璇就算坐于家中也知道文宣帝的所做所作。她越来越沉默，好几次都想进宫去，就算不能把文宣帝的治好，总也能起到稳定他情绪的作用。可惜家中人看她看得很紧，根本不许她走出李府半步，文宣帝也不曾再出宫来，带她出去玩耍。
日子慢慢的过去，李璇的大姐在新年之前，安全的诞下了一个男孩。文宣帝似乎非常高兴，他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宴席，以庆祝太子嫡长子的诞生。李璇在宴会时，随父母兄长同进入宫。坐在宴席中，她远远的向坐在中央的文宣帝望去。半年多的时间不见，那个高大健壮的英武男子，此时已经面色灰暗，隐隐现出一种死气。
李璇暗暗的心惊，这才多长时间，皇帝怎么会这成这样。
文宣帝今天的精神奇好，他频频与在座的文武大臣饮酒，不时的放声大笑，笑声中的欢悦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坐在文宣帝左手边的娄太后，在一个饮酒的间隙，微笑着对文宣帝高声说道：“我儿，太子都已有后，阿齐可是连王妃都没娶呢。你这当叔叔的可要给侄子做主啊。”
李璇眉毛微蹙，心中暗骂，死老太婆，敢情你还不死心。
“母后，你这么问，可是有人选了。”文宣帝侧着头，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席中的众人见文宣帝这么问，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母子之间。还有一部分人把眼光在高孝琬和李璇之间移来移去，唇边带着明显的笑意。大家都认为，娄太后想给他们两人做媒。只有李璇知道，娄太后十分不愿先太子的嫡子，再娶一个李家的嫡女。
“皇帝，元家的五娘子温婉贤淑，可为河间王的良配。更何况元五娘子与阿齐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成婚以后，必能相敬如宾，就如你和皇后那般。”娄太后笑得越发的慈祥，就像寻常的祖母那样，关爱着孙子的婚事。
娄太后的话音刚落，席上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尤其很多少女看向李璇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嘲笑。
李璇神情自若的端起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半点担忧的神情都没有。她对高孝琬很有信心，就算娄太后提到的这个女郎是他的嫡亲表妹也是一样。
“啪！”高孝琬随手就将酒杯扔在地上，他轻喝一边的宫婢，“还愣着做什么，给孤换一个来。”
娄太后眼中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她接着对文宣帝笑言，“皇帝，你看咱们阿齐也会害羞了呢。”
李璇暗暗的翻了白眼，这老太婆什么眼神，那是害羞吗？高孝琬那明明是生气了好不好。
文宣帝看了看娄太后，又扫了高孝琬一眼，很诚实的道：“母后，朕看阿齐是不高兴了。母后提的人选，阿齐不喜欢。”
娄太后的脸当时就黑了三分，她强撑起笑，“怎么会呢，阿齐与元五娘子自小一起长大，他只有高兴的，那会不喜欢。”
“祖母，我确实不喜欢！”高孝琬勾起唇角，淡淡的回了一句。
李璇眨了眨眼，看着他对着自己举杯示意，便也同时举杯相迎，半点也没管坐在上面的娄太后。他们两人遥遥举杯，相视而笑，又一同饮下了杯中酒。这一刻的缠绵，让娄太后的脸彻底的全黑了。
她用力的放在酒杯，冷冷的对坐在文宣帝右边的皇后说道：“皇后家里的姑娘，真是好家教。”
皇后脸色一沉，刚要回话，就听得屋内“啪”的一声。她转头望去，却是李璇学着娄太后那样，将酒杯掷于案上。她笑吟吟的跪直了身子，脆声声的开口，“承太后千岁缪赞了，阿璇向来仰慕太后娘娘慧眼识英雄，更钦佩您敢于自嫁先皇为妻，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千古传奇。阿璇虽不才，不敢效太后千岁之果敢，但也自信有双慧眼能识有情人。”
“噗……”话音未落，席上好几位喷酒者。而娄太后脸上半红半青的，十分有趣。她向来对于自己当初择夫的眼光十分自得，尤其是于众人中一眼就看中了先帝，执意下嫁，并助先帝成就一世霸业。可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小姑娘给直接说了出来，还口口声声的仰慕、佩服的。想想她刚才还暗讽那李家三娘子家教不好，接着就被人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了，她又不能说人家说错了，真真是让她的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哈哈哈哈，阿璇说的对，母后当年的确是好眼光。”文宣帝大笑出声，连连点头同意。“阿璇，阿齐，你们来。”文宣帝笑过之后，对着他们两人招手。
高孝琬面上一喜，桃花眼中染上了醉人的深情，他倏的站了起来，走到李璇身边，半弯着腰伸出手，温柔的道：“阿璇。”
李璇对着他盈盈一笑，大大方方的将手放在他的掌中，由着他将自己拉了起来，两人并肩向文宣帝走了过去。
文宣帝看着相携走来的少男少女，面上带着笑，他将自己身上的一对玉佩摘了下来，“阿齐、阿璇，这是一对龙凤佩，刚于你二人，你们各带一只。”
高孝琬和李璇两个相视一笑，齐齐拜谢之后，同时跪在文宣帝面前，双手平伸，低下头去。文宣帝将玉佩放入两人手中，欢声道：“阿齐，阿璇，叔叔祝福你们。”
“谢阿叔！”“谢姑父！”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又同时向文宣帝拜了三拜。
文宣帝看着并肩站立在面前的一对壁人，心中无限欢喜。咦，高孝琬那傻笑的模样有点太欠揍，他盯着高孝琬的笑脸，突然之间心中升起了点嫁女儿的不舍之情，尤其是对臭小子拐走自家水灵灵的姑娘十分不满。
文宣帝笑容一收，严肃的对高孝琬道：“臭小子，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可舍不得阿璇太早出嫁，你再等等吧。”说到这里，他孩子气的瞪了高孝琬一眼，“我这可不算是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哈，我还要再看看你的表现。如果你做得好的话，等到阿璇满15岁之后，我才许你去提亲。”
高孝琬脸上的笑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文宣帝的意思。他无谓的耸耸肩，拉着李璇就往自己的席上走去，还扔下一句：“反正你不同意，我就去抢。”
“反了你小子了！”文宣帝气得用力的一拍桌子。“阿璇，快过来，咱们不理他了。”
李璇转过头，对着文宣帝皱了皱小鼻子，“姑父，你还要和别人喝酒呢，那有功夫管我。”
“小姑子有了情人就不要爹了。”文宣帝叹气的对李祖纳说道。
“呵呵呵……”殿内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只有几人脸色十分的不好，娄太后盯着李璇的眼中，怨恨十分的重。而李皇后却是神色复杂，好半天之后，才垂下头去，不知道想些什么。
高昭德唇边挂着一抹笑，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而高涣只是愣愣的盯着酒杯发呆。高孝琬却是真的开心，对于敬他酒的人，来者不拒。
宴会之后，高孝琬来李府来得更勤了，整个新年之间，他一直陪着李璇玩闹，正月十五的时候，还特意找技人作了无数的花灯，挂满了李璇的小院。
他们得了文宣帝的同意，基本算是订下了婚事。至于后来文宣帝的话，明显就是在开他们两人的玩笑，并没有人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名份已定，高昭德和高涣等人，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进出李璇的小院。偶尔相见，也再不像以前那样笑闹无忌。
文宣帝的清醒似乎只存在于那一次的夜宴，然后就再度过起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最近突然信上了佛教，并且别出心彩的学人家放生。只是人家放生放的都是鱼、鸟，而文宣帝放生则是用的人。他让人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在两臂上绑上羽毛做的翅膀，然后将人从台子上踹下去，当然都是那些不主动跳的才被踹，也有那聪明胆大自己跳下去而活命的。那些被从台子上踹下去的，无一例外都死了。
李璇感念于文宣帝对于自己的维护，新年过后，总是寻事进宫去看他，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文宣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再见她，只是将宫中的珍品和各地贡品，挑那些李璇可能喜欢的，送进她的小院。
渐渐的，李璇也不再提进宫的事情，她常常的坐闺房内调香，然后将调好的香放入小香球内，让高孝琬带给文宣帝。她希望这些特制的香球，能够稍稍让他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姑娘，姑娘。”素锦挑起竹帘快步走了进来，她来到李璇身边，声音中带了一份急切，“姑娘，陛下召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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