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晟视角§ 番外一
【9:00am】
他最近很焦躁,而且随着时间的临近,他的焦躁到达了顶点。
事情的爆发是在这一天的早上。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日渐焦躁的情绪——尤其是看着在家里优哉游哉地遛弯儿、眼镜垮到鼻尖处也懒得扶一下的同居恋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对方的淡然进一步地、完全地、彻底地突显了自己愚蠢的焦躁。
“你真的真的确定?”干脆绕到对方面前堵住他去接咖啡的路,白晟第无数次问道:“别是你听岔了,或是理解有误……”
对方抬起眉毛,从眼镜上方轻飘飘地瞄他,然后又挂起一副意义不明的浅笑向前迈了两步,来到几乎要亲上他的距离,伸手环绕过他的腰——按开了身后的咖啡机电源。
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冒起一根青筋。
凌辰南这才懒洋洋地说:“这都问了几个月了?票都订好了你说确定不确定?俗话说得好,丑媳妇儿……”
哦,对了,这才是焦躁的源头,因为医生叫自己陪他回家见爸妈。
“你敢说!”他大声打断了对方:“你敢把这句话说完!”
对方立马做了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用食指指节推了一下眼镜——这个动作由医生做起来总是莫名煽情,于是他走神了半秒钟。
想了想,他又问:“你妈当时怎么说的,你爸能接受你带个男的回家?说起来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外一码事,她当时语气是怎么样……”
对方没有立刻作答,把杯子随手搁在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滑开点了几下,然后对着话筒说:“我妈说,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了赶紧带回家看看,大家一起吃个饭,不会掉块肉的,你再不回来我跟你爸爸就要来找你了。”
对方说罢松开手指,半秒后,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一条语音信息。
凌辰南解释:“以后你再想听我妈怎么说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播放这条语音。”
见他黑着脸,看似良顺却其实也心眼很坏的恋人拇指轻触屏幕,刚才录的语音响起在两人中间:“我妈说,有稳定交往的……”
“够了!”一把拍黑他屏幕,白晟满头冒火地走掉了。
【10:00am】
太可气了,什么鬼心理医生,一点都不把别人的担忧当回事,越想越气,问他“你爸妈喜欢什么样的人”时,他居然说:“你做自己就行。”完全不提任何建设性意见。之后要是再问,对方不是打岔就是装作没听见,实在是太可恶了。
一定是看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很有趣,是在报复自己!
他觉得很难理解,怎么可能有爹妈这么顺利地接受独子是同志的事实?一定是医生过去家庭环境太过平静单纯、根本不晓得恶言恶语的可怕。也可能是他明知内情却故意将事态美化一番来宽慰他,搞不好,刚下飞机他就会被爸爸打断腿关在家里,然后在威逼利诱下跟女人相亲结婚,到时候看他还会不会一脸风轻云淡的。
到时看他还敢不敢以“你这个恐同的深柜”取笑自己。
已经被脑补成精子捐献库的医生毫不知晓他剧烈的心理活动,往咖啡里倒入了大量的牛奶和奶泡,抬头看了一眼后完全误解了他狰狞的表情,说:“又不是要给你喝的,不用摆这个脸吧。”
我才不是因为害怕牛奶呢!就说他搞不清状况吧!白晟戳断了绘图铅笔的笔头。
【11:00am】
回家见父母这件事,越想越可怕。
抓心挠肺了好一阵,面前的稿纸全都涂成了乱七八糟的多边形,他终于抬头冲着屋子那头坐着看电脑的人清了两声嗓子,说:“我们理性讨论一下……”
不料只听了这几个字,对方却忽然大笑起来。他不悦地沉下脸:“你笑什么。”
对方立马抿住嘴唇,说:“没有,你说,理性,讨论。”
瞧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讨人厌,白晟说:“你这样我不说了。”
“哎哟,”凌辰南半阖上笔记本盖子,勾起一个慵懒的笑容哄劝道:“别生气啊,你说嘛。”
他咬了咬牙槽,问:“你爸妈对你出柜这个事儿具体什么态度,是斗争不过呢,还是放任自流,还是说……那种心底里还是抱着希望你能在某一天直回去的?有给你安排过相亲吗?肯定有吧,不可能完全不尝试……”
凌辰南挑了挑眉毛,反问:“就不能是知情达理地和平交流然后达成共识吗。”
他果断摇头否认:“不可能。”
毕竟……在“白晟”出柜的当下,他即使早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亦或是说根本没抱希望,也还是为家人无情而尖锐的态度所震惊。以前,他会把自己有精力伪装出来的讨好假象全部集中在“白晟”这个人格上,而躲在分裂的皮囊下恣意妄为释放多余的情绪压力,可那一次,唯独这件事,他想要用白晟的身份保留。
也许用那个事事恭顺懂事称心的人格承担一点缺陷也没关系,也许这次会有所不同。
而尝试的结果是直观而残忍的。
医生说因为这种自发的以及家庭强加的道德负罪感,他才会在潜意识里反感抵触同性交往,也让他更难以被健康的交往关系所吸引,他想也许医生是对的。
总之,见家长这件事叫他觉得强烈的不安。
飞快地瞟了一眼在不远处看电脑的医生,他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开口问:“不然……这次就先算了吧,你就先自己回去,我下次再跟你一起……机票,就算不退,也可以改一个开放的日期,下次再……”
然而对方忽然抬头投过来的凌厉目光截断了他的话头。
这么凶地瞪我干什么……他有些发愣,然而还未开口对方已抛过来干巴巴地两个字:“不行。”
“什么……”白晟喃喃反问。
凌辰南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次:“我说不行!”
他也挺起背,语气不善地反问道:“凭什么?”
凌辰南提高音调:“凭什么?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件事了吗?你早就答应过的,我也反复和你确认过,现在才要反悔?机票且不说,跟家里也都约好了,你忽然抛出一句不去了是干什么,任性也要有个度吧。”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却迎头遭致了这样一番指责,也不悦起来:“有必要吗,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行就算了嘛,你这么大声干嘛。”
“随口说说?”凌辰南皱着眉:“还是探探我的口风?你敢说我要是语气松动一点你不会就坡下驴接着劝我自己去?跟长辈说好的事情也这么由着性子来,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被对方毫不留情的语气所激怒,他刷地站起身,反驳道:“对啊我就是这么没礼貌,所以我才不想去嘛!我这样的人带回去见爸妈你怎么可能会愿意,你说啊,你应该早就想说了吧,你就说出口啊!”
对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问:“说什么?”
“叫我以‘他’的身份去啊!”他终于把憋在心里好几周的话喊了出来:“跟你爸妈见面这种事再怎么说还是叫他去比较安全吧!”
凌辰南匪夷所思地反问:“什么?你瞎说些什么!”
不对,不该这样,不要暴走,不要口不择言,医生不会喜欢的,应该要好好说话才行。
可是更多的话好像自动自发地就从自己口中蹦了出来:“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自己不是更怀念他?我没礼貌?我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有礼貌又听话的那个从来就不是我,你第一天知道吗!还是说你终于后悔了?承认你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说这种话!
我喜欢医生,而且每天都因为医生不放弃和我在一起而开心的!
“没有错,你死心吧,你也就只配和我在一起!想回去也不可能了!”可他还是这么说了。
深知对方的心结何在,可他还是故意朝着这个压力点按下去了:“你要是那么完美的话又怎么有把柄落到我手里!”
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因为这个和他在一起的。
果然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用什么样的利器更能造成伤害,被言语刺伤的心灵如同被墨汁侵染的纸张,不但会变得斑驳漆黑,也永远不再会回归平整。
凌辰南脸色铁青地也站了起来,可却并没有吼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去上了楼。
愤怒的余波只持续燃烧了不到一分钟,这一分钟之后,无尽地忐忑接管了他的大脑——该道歉吗,该道歉吧,可他最开始那样说自己也挺过分的啊,也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错。
好吧,是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道歉吧,就像白晟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好好道歉,再撒娇的话医生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只要开口说一句什么,只要不是骂我的话,我就立马好好道歉。
正在纠结之时,楼上的房门打开了,他紧张地退回到桌边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才好。
对方走下来了。
他捏着桌角,心里紧张极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说话,乖乖表态说自己会去他父母家的,会好好表现,不会闹情绪。
可惜换好了外出服的凌辰南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直接走到了门厅换鞋,一切发生的过程像是每帧镜头都拉长的慢动作,又似乎快到人来不及反应,门被不轻不重地带上,对方离去了。
自己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12:00pm】
摔门而出的恋人还没有回来,无论对空气排练再多次本应出口的道歉,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反复的内容又逐渐演变成了愤怒的反击。
【1:00pm】
他把不管怎么刷新也没有新消息的电话摔进沙发里,把一口没动的外卖砸进垃圾桶里。
【4:00pm】
对方还没有回来,他开始慌了。
【5:00pm】
他已经楼上楼下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反复查看并确定了对方真的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应该是没有抛下他离家。
可是……他又想,难不成他已经自己回自己父母家了——因为生气他的不配合而干脆自己走掉不带他了。
不会不回来了吧,不会不要他了吧。
【6:00pm】
道歉,医生一回家就道歉,求他也好哭也好,他喜欢以前的白晟也好或是其他什么样子也好,今后的人生都只能用这个人格活着也好,自己再也不出现也无所谓,只要别放弃他。
【7:00pm】
门口终于传来响动,他如同被主人遗忘的弃犬而狂奔到门口,盯着医生开门进屋,把一大包东西搁在一边换鞋,从头到尾一眼也不看他。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是日用品吗?是要自己搬走吗?
不过太好了……他回来了,没有不要他。
眼看对方又要无视他上楼,他连忙出声叫住:“对……对不起!”
凌辰南站在楼梯上顿了一下,背影散发出冷硬的寒气,然后他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一言不发。
咽了咽口水,他把自己明明已经排演过无数次却仍然结结巴巴的句子吐出:“我……我不该随便闹脾气说要爽约。”
对方依旧看着他,半晌才说:“继续。”
他张着嘴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又说:“我……我会去的,和你去见你父母,我会好好表现,不乱说话,会很乖的,他们一定会喜欢我……”
“不对。”凌辰南说:“重想。”
说罢他便转身上了楼。
白晟被留在楼梯底端呆站着,愣住了。
【9:00pm】
天完全暗了,他坐在漆黑一片的一楼越想越难以平静,先头是害怕,再来是愤怒,如今是委屈,这些情绪同一整天不曾进食的低血糖交织在一起,他觉得心底有个脆弱的小家伙呼之欲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去大力推开门,里面的人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落回到自己本来在看着的书上。
不要这样……不要无视我。
一滴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滑落脸颊。
不要放弃我,不要。
于是很多滴泪水争相而出,好像它们早已侯在眼眶边很久了。
他快步走过去抱住对方的肩膀,把脸埋进他脖子里,迫切地想要对方摸摸自己的头发。
可对方只是微微推开他额头一点,问:“你哭了?”
他只能更使劲试图抱住对方,好像吸血鬼渴求能够治愈自己的故乡土壤,好像骆驼刺拼命够取一点点水源。
凌辰南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好说话,先别哭了。”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越是被推拒越是恼怒不已,他咬住嘴唇,死命扒拉着对方。
“白晟!”被忽然大喊到名字而惊了一跳,后脖子被捏住向后拎,医生线条冷硬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收起了平时的戏谑不正经,也看不见任何温柔笑意,一字一顿地说:“放手。”
为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他,泪水还是源源不绝,他哭了呀,不应该要安慰他抱他哄他的吗,为什么不抱他。
于是他咬着嘴唇摇摇头。
凌辰南却施力硬是推开了他,看见他因为失去重心而摔坐在地毯上仍无动于衷,还又重复了一遍:“好好说话,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不要!”他跪起来抱住他膝盖:“我错了,我道歉!不要不要!”
“那你先别哭了,”对方没有帮他擦眼泪,也不肯摸他头发捏他耳朵,双臂抱在胸前,和他隔开一个叫人心慌的距离:“我们说过的,不要藏在别的人格里面逃避问题,好好说话。”
两人对视良久之后,凌辰南叹了一口气,问:“说说吧,今天下午都想了些什么。”
听到对方终于这样问,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尖刀终于收起,他开始描述自己漫长而悲惨的一天——抱着私心,他把自己形容得更加可怜一点——没有吃饭饿着肚子,还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说着连自己也跟着愈发委屈了起来。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种爱撒娇的人,他一定是被那个因为医生才应运出现的奶糖给附身了。
听罢之后,凌辰南又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得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他紧张极了,飞快反思刚才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了——是不是描述得太夸大被对方识破了,还是对方真的已经厌烦了这样情绪起伏不定的他——这时凌辰南又说:“你以为我吃饭了吗?”
于是他讨好地用脸颊蹭了蹭医生放在膝盖上的手,却被捏着脸颊支开来,对方轻声呵斥道:“不许撒娇。”
怎么办,他束手无措地呆望着他,他没招了。
凌辰南又叹了一口气:“对我就这么点信心吗?觉得非要装什么别的人才会得到我的原谅吗?”
“可你生气了,你不理我。”他闷闷不乐地答。
“你到现在不是在哭就是在闹,我怎么理你,你多大了,好好沟通有这么困难吗?”凌辰南问:“那你至少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他飞快地答道:“知道,不应该由着性子不遵守承诺和约定,不该说那些话……我……我不是那么想的,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医生却摇了摇头:“只对了一半。”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怎么和你讨论回家的这件事吗?因为你从头到尾,只问我一个问题,就是我爸妈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愣了愣:“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方似乎有点无奈,解释道:“普通人只会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他不明所以,对方示意他看墙角的百货商场购物袋,说:“我爸爸喜欢烈酒,不甜的那种,我妈妈喜欢吃巧克力和花生糖,而且她之前想要一个可以按摩的泡脚盆,电动的那种。”
他知道自己微张着嘴眨巴眼睛的样子看起来铁定不太聪明,但脑子木木的,有点跟不上趟,不确定地问:”所以......你下午是去买带回家的东西了?”
“是,”凌辰南点头,又说:“而你,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但凡有一点压力就下意识想要躲在别的身份后面,你说你今天下午都反思了个什么结果,就是要抛弃自我身份以讨好我?”他又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道:“不然就跟我暴脾气,什么难听什么刺耳说什么,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做更好的自己和做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是两个概念,你之前说见我爸妈的时候要乖乖的,就是想要作为‘他’的身份去吧?你想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就干脆变成那样的人,实在没有可以利用的信息,你就打算以从前的白晟的身份去,是不是?”
“有......有什么不一样,那也是我啊,而且其他人不也是这样吗,难道所有人和朋友和长辈在一起是一个样子吗?”可面对医生不善的眼神,他又偃旗息鼓:“好嘛好嘛我知道了。”
“那对你而言是一个社交的舒适圈,我明白,可这是和我一起,是和我的家人见面,连这点信心也不愿意给我们、连这点机会也不愿意给你自己吗?你真的想要戴着一个假面具和我爸妈认识,然后以后都用这个假面和他们相处吗?”对方这样问。
他好像又变回到了那个无助而彷徨的小时候的自己,这些年来他建立起保护自己的完美机制在无声无息的时候已经全部瓦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不安,又似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放心大胆。
他低声喃喃:“可我......我这样......万一你爸妈不喜欢,不同意怎么办,万一我......”
“我会帮你的,”对方打断了他自怨自艾的颓丧发言:“我想要的是一个即使不完美也在努力改变的你,而不是一个假人。”
-两天后·周六-
【11:00pm】
洗完澡抱着毛巾小心翼翼地绕过客厅——医生父母已经关掉电视回房了——太好了,三个小时的吃饭相处已经叫他筋疲力竭,他以前从没想过做自己比做别人要累这么多。
他轻手轻脚地潜入医生房间,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换好了睡衣。
又是这种花里胡哨的卡通T恤……他之前作为“蜂鸟”来这里的时候也见过。
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他下意识抬手挡——没挡住,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拍在他脸上,拿到眼前一看,他脸黑了。
“我不要穿这个。”他把辛普森睡裤丢回床上。
凌辰南笑起来:“这么奔放呐?连裤子都不穿。”
“不是,这好丑,我不要穿。”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灰色居家裤:“你这个不是挺正常的吗,我要穿这个。”说着他推了一把对方的肩膀试图抢夺裤子。
凌辰南双手按着裤腰,笑起来:“流氓脱我裤子!我要告我妈妈!”
“神经病啊!你小点声!”白晟立马收手了,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似乎可以透过木板看到外面的场景似的:“被听见了怎么办!”
“怕什么?”对方却眯起眼睛笑了:“刚才不是装得像模像样的吗?一口一个‘叔叔好阿姨我来帮你’的,关上门就凶相毕露,我要给我妈妈看看你的真面目。”
听他这样说,白晟想到对方讨厌自己装作别人的样子,顿时缩手缩脚了起来。
“你爸妈跟你说什么了没有?我有没有说错什么话?他们觉得怎么样?之前你妈让我不用洗碗的时候我应该要再坚持一下的对吧,应该是要抢着把碗洗掉的…………”
焦虑的碎念被强行打断了——他被对方拽着浴袍的领子按倒在床上,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带着潮气的肌肤。
摔进有太阳味道的被子里,他一时间回不过神:“干嘛啊,吓我一跳,跟你说话呢……”
“好得很,我妈恨不得把我踹了养你。”凌辰南用浴袍的带子挠他胸口,被一爪子拍开呲牙道:“别闹!你幼稚不幼稚!”
“我幼稚?之前是谁披着奶糖的皮哭个没完的?现在怎么不哭啦?”对方坏心眼地一直戳他痒痒肉,嘴上不停:“平时就知道凶,一遇事就给我怂,你说要你有什么用。”
果然是这样……
“喂喂喂,不是叫你真的哭,你这个表情干什么,”对方似乎忽然慌乱了起来:“你身体里是有个开关吗?想哭就可以哭的。”
“那……那你干嘛动不动就说不要我!”白晟下意识吼了回去,完全忘记刚才自己还嫌对方声音太大。
“是嘛……”对方轻笑了声:“知道害怕就好。”
听对方竟然这样说,他又替自己委屈了起来:“你就是!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
“欺负你?”对方意有所指地将眼神往下飘去:“哦……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什......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故意的......”
“等等等等等你爸妈在外面,在隔壁,你等等等......”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你不要再闹了!”
“凌辰南!你他妈再不住手我要还手了!我要打人了!”
“啊!好痛!哎哟......我我我错了......”
“医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凌晨1:00】
“白晟。”
“白白?”
“你还在生气啊?”
“你看你把我挠成啥样了,你看看嘛,都出血了。”
“你闷不闷啊,要不要透透气?你看我胳膊出血了。”
隐约听见医生似乎偷偷笑了一声,本来想掀开被子和他发火的,又怕着了他的道,只能忍着不理他。
然后他感到对方似乎在隔着被子摸他的脑袋,又心痒痒地忍不住觉得自己没有直接被摸到而吃了大亏,正在纠结的时候,对方似乎低下头来隔着被子亲了亲他,又从头顶扒拉开一个小口子亲了亲他额头,轻轻说了声:“晚安。”而后又帮他把被子捂了回去。
犹豫了半秒钟,他决然抛弃了自己的被子钻出去蹭到了对方被窝里,而对方老早就张开了怀抱,等着他自投罗网,一把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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