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顾汐月惨白一张小脸, 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沈予知捂住嘴，“啊呀，不好意思, 我答应过帮你隐瞒的，一不小心就……”
顾汐月才不信她一不小心, 她分明就是故意！！！这个女生怎么能这么恶毒，怎么可以这么有心机！
她又不甘又生气, 还不能对着长辈表露出来，气得脸蛋红一片白一片。
这句话果真让旁边的奶奶和妈妈变了神色。
沈予知从出生起就娇气的很，进医院就和吃饭喝水那般稀疏平常，放在普通人身上的小磕小碰在她身上那可都是伤筋动骨, 医生断言她活不过十八，是沈家人求神拜佛，细心照料才把她拉扯这么大。
推她？
谁敢推她？
“知知，那天是顾汐月推的你吗？”明音第一时间想到先前校门口发生的事。系统只提到一个女生, 并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当时人又多, 顾明音压根没往顾汐月身上想。
沈予知咬了咬下唇, 为难地点点头，她怕明音生气，双手拉住她袖子：“就是因为那样才认识的音音，也算是因祸得福，而且我也没什么事，你们都不要生气。”她看过去，“而且……汐月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顾汐月担心沈家人告到父母那边，当机立断顺着杆子往下爬：“是的是的，奶奶, 我不是故意的。”
沈予知又一撩头发：“毕竟那么多人，我又正好站在你面前，万一是我自己站不稳摔得呢？所以妈妈，你们别在意，事情都过去了。”
话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沈母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笑容却未尽眼底，她居高临下审视着顾汐月，“回去帮阿姨和你的妈妈带句话，我们近日会去拜访。”
沈母说完，刷卡付账，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店。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老人家也累了，顾明音把老人送到车前，沈奶奶抓着明音的手，眼神透露出慈善：“音音，人的出生无法选择，但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没有人活该是一直活在泥里的。”
“你要努力，要奋斗，不要自我放弃，奶奶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比肩云端。”
顾明音一震，难言的酸楚将她心脏紧勒，当即红了眼眶。
沈奶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虽然奶奶第一次见你，但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和奶奶说，放假没事也可以回家里，奶奶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嗯。”顾明音将喉咙里上涌的涩意压下去，“奶奶路上小心，等放假我会再去看您。”
沈奶奶收回手钻上车。
沈母也探出头，对沈予知道：“你明天也回来一趟，我们去看看你顾伯伯。”
“知道啦，妈妈再见，奶奶再见。”
目送车影远去，沈予知收回视线，眼神重新放在顾明音身上。
她的面颊依旧平静，目光却往远去的车身勾，她活了两辈子很会隐藏情绪，然而沈予知敏感，仍从她的漫不经心中捕捉到几分寂寥。
沈予知把他的世界之子当救命符看，所有的接触一半是出于利己，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确对顾明音产生出类似心疼的情愫。
“音音。”
“嗯？”
“你想和我抱抱吗？”
顾明音愣怔，环视着行人往来，车水马龙，“不好吧，大街上的……”话音未落，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紧接着明音就被带入到一个充满香气的怀抱中。
她的体温是凉的，拥抱住她的臂膀是温暖的。
顾明音被紧紧圈在那一方小世界，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头顶平稳的呼吸，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小恶毒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娇弱，她很高，高到可以把她完全笼罩。
在明音的世界里，是孑然一身，是枯燥无味，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家人；重生只是让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重复以往的生活。
可是现在……
她真切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抱着她的人不是小说里平面的角色；不是一个恶毒女配，是以朋友相称的沈予知。没意外的话，她们能做一辈子闺蜜。
“谢谢你呀，知知。”明音的声音闷闷的。
沈予知红着脸说：“哪有，是我谢谢你才对。”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世界所产生的意外，是世界不该有的存在。
预知梦告诉他只有世界之子才可以解救他，世界之子不但能让他健康活着，还不用继续伪装身份。沈予知一开始以为赵墨臣才是世界之子，毕竟距离他三米内就可以缓解身体不适，两家刚巧又是隔壁，沈予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赵墨臣的活动范围内就能续命。
他就像是一个移动充电宝，不至于让沈予知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后来沈予知发现自己错了。
赵墨臣是虚假的世界之子，顾明音才是真正的世界之子。
和她贴贴会很舒服，亲个小脸蛋就能让不适的心脏得到久违放松，单是明音站在旁边，就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能维持很长时间。
不像是赵墨臣，一旦超出三米，病情又会恢复以往，所以这么久以来，他的身体状况都是不上不下的，赵墨臣的存在不过是短暂吊着他的一口气罢了。
沈予知在梦里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如果顾明音没有来到他的身边，那么他的生命将彻底终结在十八岁生日那天。
“晚上我们回家吃吧，我给你做好吃的。”顾明音推开沈予知，在她马上要露出失落的表情时立马握住她的大手手，这是明音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和她亲近。
沈予知的眼睛亮起来光，乖乖巧巧地连应两声。
两人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肉类，明音不敢让小恶毒提东西，主动担起苦力角色，让她只拎着一篮子水果。
“音音，沉不沉呀？”
“不沉。”
“那你累不累呀？”
“不累。”
终于到了家门口，沈予知屁颠屁颠过去开门。两人进门一瞬间，被堆积在客厅里的大包小包惊愕住。
每一个包裹都贴着纸条，上面写着——
[音音的内衣。]
[音音的冬装。]
[音音的夏装。]
[音音的床上四件套。]
等。
顾明音对着那一堆“音音的东西”傻住，这些好像都是中午逛街时奶奶们买的东西，当时她们见啥要啥，就像是菜市场买大白菜，根本不带挑，结果……都是给她的？
恍惚中，顾明音的手机响起。
——是奶奶。
她接通，只听奶奶笑呵呵地：“音音回家了吗？”
“刚回来。”明音看了眼沙发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奶奶，我这里……”
“东西也到了吧？奶奶和你沈妈妈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就都买了，你别不好意思，毕竟我们家娇娇身子弱，还需要你来照顾呢。”
她口中的娇娇正乐颠颠地坐在地上拆快递。
顾明音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了，谢谢奶奶，也帮我谢谢阿姨。”
“没事，那奶奶先挂了。”
等对面挂断电话，明音才收起手机。
她拿了把剪刀过去帮着一起拆，沈奶奶也给沈予知买了不少，都是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她用不上，拆开便嫌弃地往一边丢。
沈予知见她过来，停下拆快递的手，仰眸问：“我奶奶他们就是太热情，你不会感到不舒服吧？”
“没有。”明音摇头，“奶奶性格挺好的。”
“那就好。”沈予知松了口气，她就怕明音不自在，最后不和她玩儿。
明音抬眸看了眼时间，“那我去做饭，你把拆完的箱子丢在门口就行，待会儿我给外面的老太太。”小区门口常有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明音常把沈予知没用的快递箱子给她。
沈予知又笑嘻嘻说好。
等她进去厨房，沈予知偷偷拍了个顾明音做饭的视频发到家族群。
[老大（小奶柔）：羡慕吧~（视频）]
[海阔天空（爸爸）：听说你把阿姨辞退了？人家小姑娘又要上学又要伺候你，成什么样子。]
[家和万事兴（赵阿姨）：不行的话我去给孩子们做饭。]
[海阔天空（爸爸）：那谁给我们做饭。]
[家和万事兴（赵阿姨）：您自己做。]
[海阔天空（爸爸）：？]
[草原骏马（司机赵叔）：那车您也自己开吧，我肯定是要跟我媳妇。]
群里沉默，爸爸再也没说话。
沈予知拍着大腿直笑，后来意识到这个行为太豪爽，不符合她人设，立马坐得板正儿。
晚餐很快做好，沈予知说：“音音，明天我们要去一趟顾家，你要一起回去吗？”
顾明音握着勺的手一顿，想到那家人嘴脸，摇摇头：“我和他们没关系了，不回去。”
“嗷。”沈予知没勉强，“那我回去。”
“嗯。”
小恶毒狠狠咬了一口排骨，把骨头咬得咯嘣响，像泄愤一般：“回去给你出气。”
她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没说话，又夹了块肉肉放在她的小碟子里，“那要多吃点才行。”
翌日。
沈予知为给明音出气特意起了大早，她用卷发棒将又长又浓的头发卷成大波浪卷，之后扎起马尾用一个巨大的白色蝴蝶结固定在脑后，又从衣帽间里找出一条白色复古长裙，踩着小高跟，拿着一把小洋伞下楼。
她打扮得出众好看，就像是民国时期留学归来的千金大小姐。
顾明音看得呆了呆，等她再一笑，恰似暖阳倾城。
“那我出门啦。”
顾明音回过神：“路上小心。”
沈予知走到门口，脚步倏然一顿，回头看着她：“音音。”
她的睫毛过分卷翘，加上涂了睫毛膏，又浓又密，像是只有动漫人物才能产生出的效果。
“怎、怎么了？”顾明音被这样的眼睛看得心悸。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能给我一个鼓励的亲亲吗？”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顾明音一琢磨，觉得也没什么。
她走过去，踮起脚尖在小恶毒的脸颊上碰了碰，亲完后明音擦了擦嘴：“粉有点多。”
沈予知：“……”
沈予知：“…………”
“你一会儿再往那儿扑点。”
“喔。”她鼓起腮，蔫蔫出门。
沈夫人他们早就在楼下等候多时，这次除了沈奶奶，还有沈父。沈父已经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不甚开心，全程阴沉着眉目，把车内气氛压得极低。
沈奶奶看不过去，一脚踹过去：“你对我们板什么脸子，笑。”
沈父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妈，我随爸，面相凶。”
沈奶奶冷哼，不说话。
车子一路疾驰，眨眼到顾家门口。
今天是周末，顾家两个大人和孩子们都在，就连顾黎舟都推去工作陪着家人。一家人原本要去游湖，沈家人的突然造访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沈予知搀扶着奶奶进门。
她一眼看见躲在顾黎舟身后的顾汐月，小鸟依人，瑟瑟发抖，见他们活像见洪水猛兽。
沈予知哼哧一笑，淡淡错离双目。
“老太太也来了啊，快坐，刘姨，快上茶。”
一行人入座，脸上都不太开心，这让顾家人摸不准他们来历。
“老顾，我也不和你客气。”沈父开口道，“你知道你们家孩子在学校做的事儿吗？”
话音落下，一群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顾嘉禹身上。
成为焦点的顾嘉禹狠狠抽了抽眼角：“看我干吗？我又没做啥。”
顾母翻了个白眼，当着外面人也不好教育孩子，笑问：“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挺乖的，没听说他们在学校闹什么乱子。”顾母第一时间想到明音，心里直打着突突。
“我们予知说汐月推了她，知知娇气，当时就晕了。”
顾母皱眉，下一秒道：“不能吧，汐月和予知从小认识，怎么会推她呢。”
沈予知此时开口：“嘉禹当时也在，还是他把我抱到医务室的。”
顾嘉禹一愣，开始回想。
印象中沈予知的确在校门口晕倒过一次，她身体不好，三天一小晕，五天一大晕，早已见怪不怪。
这么一说，顾嘉禹才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顾汐月：“难道那天是你推的？”
面对大人们的视线和家长质问，顾汐月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半句话，下一瞬眼眶发红，憋着嘴躲在顾黎舟身后。
顾黎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非常不喜欢弟弟妹妹们遇事则躲的性格，俊眉一皱，直接把她拎出来：“好好说，你真的推予知了？”沈予知身体差，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顾家牵扯不清。
顾汐月不安搅动着衣服，她不敢低头，好半天才嗫嚅着回答：“我、我不小心才……”
“不小心？”沈母不满这样的说辞，“难不成是我们家知知自己往地上摔的？”
“啊，我知道了！”沈予知恍然大悟，“汐月你是不是想推明音呀？看错了才推得我。”
明音？
这和明音又有什么关系？
感受着家人们的视线，沈予知语调平缓：“顾阿姨他们做好事，从山里收养了明音，汐月估计不太喜欢明音，所以那天才找人在校门口欺负明音。”
顾汐月肩膀一哆嗦，急忙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没有找人欺负明音。”
“还没有呀？”沈予知阴阳怪气道，“你那个闺蜜都因为欺负明音被学校辞退了，这事儿你们去南山问一圈，都知道。”
大人们常年混迹于商业应酬，自然对学校里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顾明音离家已有半月余，顾家人忙，早就把她抛诸脑后，直到沈予知这么一提点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
顾嘉禹是知道这事儿的，可是顾汐月害怕大人知道会骂她，所以一直求着她帮忙隐瞒。
客厅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顾黎舟知道顾汐月不会多说，锐利的目光直勾勾落到顾嘉禹身上：“你说，怎么回事。”
眼看着瞒不过，顾嘉禹深吸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一家人变得更沉默。
“明音可真可怜，被人欺负了也没人管，还被赶出了学校宿舍。”沈予知越说越愤愤不平。
顾母被整懵了，揉揉太阳穴：“赶出宿舍？”她看向顾黎舟，“当时我让你去给明音办退宿手续，你办还是没办？”他们害怕顾明音一直在外面住着和家人疏远，这才让大儿子去办理退宿手续，后来两人去国外出差忙到现在，明音也没回过家，夫妻两就以为这手续没办成，便也没有过问。
现在听沈家人这么说，手续是办完了？那这么久，明音住的哪儿？
“黎舟，你说话。”
顾黎舟捏着眉心，喉咙里淡淡吐出几个字：“抱歉，我忘了。”
他很忙，琐事一堆。
本来以为顾明音一个孩子在外面生活不了，早晚服软回家，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特意和父母说，结果这么久过去，她了无音讯。
“那你们收养她来是干嘛的呀？一个忘了，一个工作忙，任由她在学校被人欺负，顾嘉禹我问你，你管过明音吗？”沈予知觉得可笑，但凡他们有个人打电话问一下就能知道明音的情况，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就连同个学校的顾嘉禹都帮忙隐瞒。
顾嘉禹脸上火辣，面对质问说不出一个字。
“还有那天你推我啊，要不是明音接住我，我早就脑震荡进icu了。”
沈予知越补充，越让沈家人生气。
沈奶奶也总算明白明音为什么会被人那样在大庭广众下侮辱。
“汐月，去和予知还有沈奶奶道歉。”接二连三涌过来的消息让顾母很疲惫，当务之急是要先抚平沈家的怒火，毕竟两家还有业务往来，惹怒沈家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道歉就免了。”沈奶奶正眼都不带瞧她，“你说明音是你们收养来的？这样吧，既然你们家人这么不上心，不如把明音的户口过到我们这儿，我们来养。”
话音落下，沈予知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
这、这使不得啊！
要是明音的户口真的过到他们家，那……那他们是乱、乱……
沈予知脸蛋苍白，胸口开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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