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夜风裹着香气,领养院的灯很昏暗,完全吞噬人的影子,祁蔓抬头,眼角一点红,如抹胭脂,没匀开,出奇的艳,她眼里有雾气,瞳孔被晕染成其他色泽,脸微白,神色很平静。
空气中飘来她稍低嗓音:“黎言之,我害怕。”
她在怕什么,黎言之无比清楚,她双手握紧,花瓣被拧碎,空气中花香味浓郁,她心也如花瓣,被人紧紧拧着,呼吸都疼。
她以为无坚不摧的城堡,在祁蔓看来是束缚压抑的牢笼。
她以为自己是护盾,没想是利刃,祁蔓靠近她都害怕。
路灯下,黎言之闷咳一声,缓了缓情绪开口:“蔓蔓,我不是想让你回别墅。”
祁蔓抬眸,目光平静到有两分凉薄,她定定看黎言之,等着面前的人开口,包里手机铃突兀响起。
铃声喧嚣,打破这处安静,祁蔓忙不迭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那端传来恭敬的声音:“是祁经理吗?”
祁蔓的眉头一皱,这声音如此耳熟,是张春山的秘书,她当即道:“我是。”
站在她身侧的黎言之见祁蔓眉宇皱紧,神色越发严肃,侧脸绷着问:“什么时候?现在在哪?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祁蔓挂断电话,没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对黎言之道:“黎总,我们该回去了。”
黎言之没说出口的话咽回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祁蔓看向她:“我——”她还是没能那么快改口,喊张春山一声爸,祁蔓憋了憋:“张总进医院了。”
张春山是夜里进医院的,他这段时间为480的事情忙的天昏地暗,张玲走了,只有他给张玲擦屁股,这个项目牵扯的金额不小,几个亿都压不住,所以他最近着急的嘴皮子都磨出泡了,和董事各种周旋,董事那边也有邵天的最新消息,知道他们备货的事情,所以一个劲逼张春山撤资。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撤,只是损失一部分,再往后,拉长时间越长,那才是真的一个大窟窿。
张春山岂能不明白,可是他还不想放手,已经投入进去的钱,他要想方设法赚回来,所以他最近频繁联系黎言之,只是黎言之忙,见面也说不上两句,再加上他目前并没有妥善的对策,所以只是干着急。
今晚邵天开了庆祝会,邀张春山去了,会上邵长宁对张春山嘲讽两句,张春山回来气不过,在办公室多喝两杯,一时上头,就这么厥过去了,秘书送他去医院的途中想给张玲打电话,想几秒,她还是主动联系祁蔓。
祁蔓赶到医院已经是深夜,张春山没醒,医生说是一时情绪过激,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祁蔓放下心,就这么干坐在床边椅子上。
床上的人双鬓有白发,额头皱纹明显,处处显示上了年纪,祁蔓对张春山的感情没有很复杂,因为压根没什么感情,她以为张春山是一直想让她回来,是因为对她歉疚,想对她好,所以才会经常让陆乔牵线,让她回家。
后来进公司,她才发现事情和她想的出入太大,张春山想让她回来,并不是因为对她有歉疚,而是想看看她和张玲,到底谁才是合适的继承人,因为他知道张玲不行,所以他才频繁找自己。
祁蔓最开始以为自己会难受,后来发现她也没什么感觉,张春山给她台阶,她就往上爬,至于他的私心和目的,祁蔓知道,但谁没有私心,她留在张春山身边,也不是因为父女情深,所以她并没有将张春山的态度放心上,自然——也喊不出那句爸爸。
他想要个完美的继承人,她想要台阶往上一直爬,双赢,对谁都好。
祁蔓抿唇,撇开视线,手机滴一声有消息,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陆乔发来的消息:张总进医院了?
祁蔓指腹落在屏幕上:嗯。
她发过去后皱眉:你怎么知道?
陆乔:谁不知道啊,群里传疯了,都在说这事呢!
张春山是在公司倒下的,想必看到的人不少,传播的速度更快,祁蔓神色凛起,没回陆乔而是对外喊道:“司秘书!”
司漾站在外面听到声音立马敲门进去:“祁经理?您找我?”
祁蔓看向她,目光灼灼,神色严肃道:“公司的人都知道张总进医院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司漾听出祁蔓潜意思,忙解释道:“张总是在办公室晕倒的,我消息还没来得及封锁。”
也是实话,张春山是在公司倒下的,最近因为项目加班的同事又多,所以要掩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这件事不能发酵。
祁蔓想几秒道:“麻烦你联系公关部找个理由压下。”
“可是张总……”
张春山没醒,她很多事情都不敢放手做,祁蔓道:“出问题我负责。”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喧哗:“放开我!反了你们!”
祁蔓和司漾互看一眼,门被砰一声踢开,门外站着脸色冰冷的张玲,祁蔓对司漾道:“你先出去处理吧。”
司漾点头:“好的,祁经理。”
她低头往门口走去,靠近张玲时微微低头打招呼,神色如常,张玲本就因张春山住院心急火燎,被她这么冷淡的态度刺到,张口就问:“我爸怎么了!”
“张总没事,只是多喝两杯。”祁蔓道:“司秘书,出去吧。”
张玲伸手拦住司漾:“站住!”
“我在问你话,我爸怎么了?”
司漾有些为难:“张小姐——”
张小姐?
张玲瞪大眼,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她不在公司,就喊她张小姐?她爸出事,还不直接联系她,而是直接联系祁蔓!
这司漾平时装的对她很好,祁蔓一来就翻脸,和销售部那些同事有什么区别?张玲站在她面前,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想打人!
手高高竖起,却被人半空拦截,祁蔓握张玲的手,张玲扯两下没动她嗤笑:“怎么?祁蔓,你现在架子摆起来了?以为我不在公司,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要打人出去打,我帮你联系记者。”
张玲被她这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放松手劲,祁蔓放下手,两人面对面站着,目光对上,张玲一双美目盛满愤怒,随时可以燃烧,祁蔓冷静自若,她偏头道:“司秘书,你先出去。”
语气很平静,却有股不容置喙的气势,司漾从来不知道祁蔓有这么强气场,那扫过来很轻的一个眼神,她就不自觉低头:“好的。”
这次没人再阻拦,张玲冷哼一声,蔑视祁蔓,眼神闪烁,祁蔓对上那双眼蹙眉,没说话。
“我爸是怎么进医院的?”张玲冷静下来,看祁蔓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公司想干什么。”
她很笃定的态度,祁蔓没吭声。
张玲咬牙:“我迟早要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祁蔓没在意,压根没理会张玲,任她在旁边威胁,张牙舞爪,张玲双眼死死盯着祁蔓。
气氛正僵持,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张春山喝了酒脸色却呈现不自然的白,他声音又低又虚弱,他喊道:“蔓蔓。”
两字把病房两人喊懵了。
祁蔓以为张春山会喊张玲,毕竟她和张春山的感情,远没有和张玲来的深,他又是病了刚醒,这时候不应该先叫张玲吗?
张玲也顿住,目光微诧,神色有些受伤,她满腔怒火跑过来,以为是祁蔓害张春山进医院,没想到张春山醒了第一个喊的是祁蔓。
太难受了,张玲狠狠攥住手,往后退一步,甚至没主动喊张春山。
张春山没看她,唤道:“蔓蔓。”
“是你吗?”
祁蔓睨眼张玲,走过去:“是我。”
张春山松口气,抬眼,声音虚弱:“玲玲怎么来了?”
张玲咽下酸涩和疼痛,呐呐道:“爸,我听说你进医院了,就过来看看。”
张春山脸色微变,比刚刚更白,他来不及缓气就往外喊道:“司秘书!”
祁蔓走在他身边道:“司秘书联系公关去了。”
张春山一怔:“你安排的?”
祁蔓点头:“您突然倒下,这件事在公司传开了,避免传出去,我让司秘书去处理了。”
反应还真快,张春山一瞬不瞬看祁蔓,半晌,他点头:“那就好。”
“人老了,两杯酒都喝不下。”
张玲走到他身边,喊道:“爸,你现在好点没?”
“好多了。”张春山虽然这么说但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双鬓白发更多,皱纹沟壑特别深,皱眉时挤在一起,他道:“你先回家吧。”
“我回家?”张玲诧异:“我要留在这陪你。”
她看向祁蔓:“谁知道你是怎么住院的,我刚离开公司,你就倒下了。”
“这也太巧了。”
话里话外挤兑祁蔓,张春山沉下脸:“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住院的?”
他虽然身体虚但嗓音高了不少:“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签的那个480项目!要不是因为那个,我至于天天当孙子给人跑前跑后吗?”
尤其是在黎言之面前。
他和黎言之的父母一般年纪,于情于理在黎言之面前都是个长辈,偏偏这个项目让人脸面全无,舔着老脸去谈合作。
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张春山一席话说的气不顺,连连咳嗽,张玲走到他身边拍拍他后背,安抚道:“爸你别说了。”
“让我别说你就少做一点蠢事!”张春山呵斥道:“你现在给我回家!”
张玲右手紧拎包,身体绷紧,在祁蔓面前被张春山斥责,这比她丢了职位还要让她难以忍受,她咬碎牙:“好。”
剪短一个字,她目光看向祁蔓,眯眼,眼底闪烁毒蛇般信号。
祁蔓站在她身边,神色淡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张玲忿忿踩高跟鞋离开病房。
门砰一声关上,张春山皱皱眉,他咳一声,祁蔓道:“要喝水吗?”
张春山点头,祁蔓去给他倒一杯,她将温水递给张春山,说道:“晚上这里没人,我留这里吧。”
“在这你睡不好。”张春山坐在床头,双手摩擦杯子边缘,脸色和缓,他语气慢吞吞道:“你小时候特别讨厌来医院。”
他抿口水,笑道:“我记得有次你肺炎,医生让你住院,你呢,晚上就是不肯住在这里,还吓唬住院部的小朋友,说住在这里父母就不要他们了。”
那时候祁蔓不过三岁,说话刚流利,就会想这样的歪点子,后来如愿以偿,护士哄一轮又一轮小朋友之后和他们委婉的说,能不能带祁蔓回去。
细想,那时候的祁蔓已经展现出过人的聪慧,只是他没发现。
张春山说完看祁蔓:“这些你还记得吗”
祁蔓摇头:“记不得了。”
有也是零碎的画面,拼不成完整的场景,张春山没勉强,继续道:“后来你回家说,以后再也不要去医院了,你说你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这点倒是没变,祁蔓到现在依旧很讨厌医院。
张春山道:“所以等会你也回去吧。”
祁蔓低低嗯声。
她见张春山水喝完接过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房间里灯光明亮,照的张春山神态很苍老,祁蔓顿了顿:“张总,那您早点休息。”
“蔓蔓。”张春山在她要离开之前喊道:“480的事情我不想瞒着你,锦荣这次亏损不少,是个不小的打击,要想重振,需要很多时间。”
他喘口气道:“我老了,玲玲又不行,公司以后只能靠你了。”
祁蔓抬眼看张春山,见他脸发白不由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张春山看着她,欲言又止,末了摇头:“没有。”
祁蔓瞧出他犹豫,问道:“是有办法吗?”
张春山顿几秒:“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要不要让何辞接手项目,但何辞是你朋友……”
何辞?
祁蔓听到这名字冷不丁僵几秒,看来张春山也想到解决办法了,只是他不方便找何辞,所以才想借她口对何辞说。
“让何辞接手吗?”祁蔓眉头拧起:“可是她什么都不懂。”
“不是有你吗?”张春山道:“你可以教她。”
祁蔓反问:“我?”
“我也不懂。”
张春山露出笑:“我可以教你。”
祁蔓望他几秒,倏而明白张春山刚刚为什么醒了第一句话喊她,而不是喊张玲了,合着挖坑在这里等她跳。
幸好这坑是她自己挖出来的,坑有多深,她知道,怎么样下去,怎么样上来,她也知道,况且她本来还在琢磨该怎么样让何辞对张春山说这件事呢,没想到张春山会主动提出来,祁蔓点头:“好啊。”
没有半分犹豫,很相信他。
张春山闻言心里竟浮起一点内疚,祁蔓对他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这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不敢放权给祁蔓,怕她如张玲所说,祁蔓还对她妈妈的死耿耿于怀,所以他在明知道祁蔓有能力的情况下,还任张玲打压,他那么对祁蔓,祁蔓却毫不犹豫应下,张春山心情有些复杂。
祁蔓没给他空想的时间,她低头道:“时间不早了,您刚醒,身体还不是很好,早点休息吧。”
张春山点头:“那你也回去吧。”
“我让司漾送你。”
祁蔓:“我开车过来的。”
张春山只好道:“路上小心,何辞……”
“我明天会转告她的。”祁蔓道:“等您休息好再说。”
张春山嗯声,目送她离开病房。
走廊很安静,是深夜,几乎没人,只有护士坐在护士站值班,祁蔓从她们面前走过去直奔停车场,上车后她没直接启动,而是坐在车里发呆。
“蔓蔓,我不是想让你回别墅。”
黎言之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几乎贴在耳边,不是想让她回别墅,那是什么意思?公开吗?
祁蔓靠椅背,手担在额头上,仰头看,车顶黑兮兮的,和黎言之的星空顶截然不同。
又是黎言之。
可真好。
祁蔓摇头苦笑,眼角微红,她坐正身体启动车,松开刹车一脚踩油门,车胎在地面划出弧线,扬长而去。
没几秒,一辆黑色轿车也跟上去,卡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祁蔓到家累极,直接躺床上,明明身体已经疲倦到极致,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几次后抱被子坐在床上,群里何辞和丁素两人还在聊天,时不时提到她。
何辞:姐姐今晚没出来。
丁素:是不是去医院了,我听他们说张总进医院了。
何辞:不知道,我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
祁蔓:问什么?
她这么来一句,何辞和丁素炸了,两人一人一句立马开始问,就三人的群,聊出千人的架势,祁蔓看着一条一条消息往上蹦摇头,回了何辞和丁素问题后她私聊何辞,和她说了今晚在病房的事情,何辞打字:张总让我接手?
祁蔓回她:嗯。
何辞:好,那我明天陪你去趟医院。
不问缘由,无条件相信,何辞不愧是贴心小棉袄,总能在祁蔓最难受时驱散她心里的郁郁。
祁蔓心情恢复不少,和她闲聊几句,有睡意时和何辞说一声,准备放手机掌心嗡一声,是信息,祁蔓以为又是何辞发晚安,她唇角微扬面带笑打开手机,看到陌生的号码愣几秒,随后打开信息,一张张照片陡然出现在眼前。
祁蔓笑容慢慢敛起。
照片上的她站在情趣店货架旁,手里捏着指套盒子,旁边站着店员,照片足足十张,每张上时间和月份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她,还有她每次手上拎的黑色袋子。
祁蔓脸色微变,立马回复:你是谁?
那端的人回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祁小姐以前做过什么,这些是和谁一起用的。
祁蔓瞳孔收缩,紧攥手机,指尖发白,很疼,她还没回话,那端又发:祁小姐如果不想这些照片落入媒体的手上,就乖乖听我的话。
祁蔓心跳快几拍,呼吸急促: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停下你手上所有工作,立马出国。
——如果祁小姐不愿意,那下次交给媒体的照片,就是两个人的,祁小姐和那位,还真般配呢。
祁蔓呼吸乱了,她握紧手机,立马打电话过去,一阵忙音之后机械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手机从祁蔓手中滑落,坠在床上,如一颗石子坠入水里,溅起水花,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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