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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发梦阵痛。


“今日晨时七点零五分,本市两车相撞,一人被困,交警大队与消防队迅速出警,借装载机联合施救,同时通知就近……”

        风堂今天没关广播,但听出来电台换了播音员。说话的声儿细,有力,特别像小时候给他教自然科学的女老师。他闭着眼拆了几包芒果干吃,也都听进了耳。

        “在此,警方提醒广大司机,近来连日降雨,出行要注意坡陡弯急,避免事故……”

        他揉着脸起床,眼睛困得睁不开。快一天没联系过封路凛了。

        风堂知道他忙,这几天又赶夜班,下雨淋满头的水。还好身体刚健,不然病来如山倒,不知道得发多严重的高热。

        想了会儿,还是不放心,风堂掏手机上微博搜了新闻。说是大货车司机卡在驾驶室,交警牵了钢丝绳去扯。

        风堂只看到,在新闻通报下面,有人发了视频。说司机受了伤,腿部在驾驶室的形态可能会引起不适,让网友适当点开。

        风堂往下翻了好久,又忍不住好奇,把屏幕滑回去,点开那个视频。

        画面先是一阵手抖,背景不少人在喊着救人救人,赤膊上阵的都好几个。但这种事故,一般真正敢上前近距离作业的,只有专业人士。围观群众数量也不少,都在外圈儿焦急呼喊,看得风堂跟着一惊一乍,总怕那装载机的链子扔下来砸到人。

        货车车头已撞碎过半,司机卡在里边出不来。

        站得离事故现场最近的那几名交警……风堂算是快把眼珠子粘到屏幕上才看清,个儿最高那个就是封路凛。

        身边的人群让出一小块空地,乔策站在外,拿喇叭直喊:“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不要围观,不要围观!”

        人群虽没多少动作,但几名交警站一块儿,好歹维持了秩序。画面持续晃动,风堂一双眼紧盯着模糊的人影,听见熟悉的男声。

        “一,二,三——倒!”

        封路凛抬手,装载机被指挥着强拉开变形的驾驶室。硬物间碰撞声沉闷、震撼,不断有围观群众兴奋道:“出来了,要出来了!”

        最后一声欢呼将视频截断,整整四分钟。

        袖口快被汗浸得能拧出水,脸面模糊的封路凛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喘气……这是视频的结束画面。

        风堂看完就又扑回床上,抓着被褥发愣。

        四分钟对于一场意外事故,说长不长,短也不短,可是看得他惊心动魄。

        哪怕他以前不是没亲临过这样的现场。

        除了上下班,处理事故,路巡,帮助市民,贴单儿,封路凛每天还做什么?休息时间都玩儿什么?风堂完全是陌生的。他想起封路凛平时干的那些事,打牌、买菜、骑摩托、遛弯儿、泡吧,还有,翻他窗户。

        封路凛估计上辈子属壁虎的。

        风堂琢磨来琢磨去,心都颤颤了。摸出电话,他给在警局里上班的朋友发过去一条微信。

        玩:兄弟

        玩:给我介绍位交警呗

        那边没回复,过十分钟不到,就有三个人加他。风堂一愣,怎么来这么多?

        玩:干啥呢,给我开交规大会啊

        那边一条语音发过来:“堂少啊,你不是要吗?这几个特隐蔽!人也特好,特实在。属于没出柜的,你看看,相处相处,成了请我吃个饭就行……”

        风堂气结,回道:我就不能单纯交个朋友?

        说完,他把电话揣回兜里,人有点懵。在所有人心里,他都这样的?那封路凛呢。

        风堂几次想起封路凛那些个曾做得轻佻的眼神,破天荒地难受起来。

        干……要扭转一下形象好像确实挺困难。就算乖一阵子,那不也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风堂越想越郁闷。一到晚上,他抽空去接了柳历珠下班,再送回家。他又出门买了几份夜宵,开着车给封路凛送去。

        他还特意找人问了。队里说今天封路凛早上处理完事故,就已经回家休息。

        这辆黑奥迪直接停在大门口路边儿上,车内灯全关了。风堂盯着副驾驶座上温热的夜宵,皱皱鼻子。他闻着都嫌太干,太辣。

        但他打听过了,封路凛老家那一挂的,就爱吃这种味儿!

        “嗳,我到了。”

        风堂摸出火机在掌心里捏。他对着电话那头继续说,“我给你五分钟,赶紧下楼。夜宵都要凉了!而且,本外卖小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行,”封路凛把手机握紧了,“老实等着,不然给你差评。”

        “敢给差评,老子给你下毒。”

        风堂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再将手机扔扶手箱里。他心情好了不少。

        封路凛接过电话的没十多分钟,正在从牡丹世家的小区后院翻铁门进来。

        他正庆幸,还好没直接把车停到小区门口,不然被风堂撞见,终点截胡,那可就真玩儿完了……

        铁门不高,但封路凛穿件短袖纵身一翻,胳膊都落了浅浅的擦挂伤。他稳落地之后,拍拍手上的灰,又挽起裤脚看了一圈儿。

        还行,没沾到泥。

        封路凛长舒一口气,这才转身把停在路边儿的越野车上了锁。

        他手里拿着白仰月给的业主卡,肩膀上搭根耳机线,快步走到前门门卫处,指了指停在路边的奥迪a6。

        封路凛一刷卡出小区,风堂那辆车便被打燃了火,车灯猛地一亮,把两个人的脸庞都映出了轮廓。

        风堂不满他动作拖沓,说:“你真的等死我……菜都凉了。”

        “你通知我到现在,二十分钟。”

        封路凛还在喘气。

        “喘什么啊?再喘,喘出事儿了。你搁楼上干嘛呢?小嫦娥在家吗?”

        “什么小嫦娥,”封路凛懵了下,才想起来估计是白仰月,“你给气糊涂了?”

        风堂眼看着封路凛开车门坐上来,提起夜宵,没再计较,乖乖地开始自报菜名:“鱼头泡饼,吊炉烤羊肉,钢管儿跳舞鸡……赶紧吃!你同事都说你没吃饭就回家了!不要胃了?就你耐饿?”

        封路凛笑了:“你怎么不买个脱衣舞的?”

        “怕你看入迷了,舍不得吃。日夜与炸鸡作伴,我折腾谁去啊?”风堂咬咬牙,掐了块儿饼往嘴里塞。

        你都特么赖上我了,还想看脱衣舞?老子明儿给你跳!

        封路凛继续刺儿他:“你不是江湖人称’风过无痕’么?”

        风堂不屑道:“这会儿有痕了嘛。我是龙卷风。”

        “龙卷风。那你是什么都要带走?”

        他听完封路凛这么一句,扯张卫生纸,动作蛮横地擦过男人嘴角,阴测测地说:“小封警官,连你都是我的……我给你留什么?”

        封路凛明显看出来他是在气头上。

        他捉住风堂游在他锁骨上一下下轻摁的手,缓缓开口:“留条命。”

        风堂把这三个字儿听进去一半,再想封路凛没反驳那句“连你都是我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伸手反掐封路凛的脸,轻拧一把,说:“你放心,我会轻点的。”

        封路凛听出来他说的床上,倒是没多做反驳。他看风堂乐得眉眼弯弯,也跟着笑。

        床上?走着瞧。他都快忘了他跟风堂撞号的事儿。但过了这么几个月,封路凛能明显感觉到,风堂在情动后的稍显弱势。

        风堂正在不知不觉地被他“征服”,这一点让封路凛亢奋着,又难以把控冲动。

        看封路凛要去扣安全带,风堂连忙说:“我妈在家,我今儿得早点回去。”

        “你不是说要去蹦迪,顺路给我送的夜宵?”

        风堂理直气壮:“我骗你的。”

        他其实好想跟封路凛说,二环边儿开了家五星情趣酒店,改明儿有空,要不要去试试啊?

        越看封路凛,他越……感觉屁股疼,腰也疼。都快吓产幻了。

        要等真的到了那天,他得管前台要点儿sm道具去,什么捆绑什么绳的,先把封路凛捆起来!开个张!干得他跪地求饶,从此甘拜“下风”,为自己撅一辈子屁股!

        看他发呆,面上还挂着阴险的笑容,封路凛忍不住问:“你又在瞎合计什么?”

        风堂信口胡诌道:“临别之时,容我作诗一首:我住护城河头,君住牡丹世家。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护城水。此水几时休,此路是我……”

        风堂傻了一下,记岔了。满脑子都是小时候拿着树枝在幼儿园门口,奶声奶气地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他忽然有点儿后悔当过“地头蛇”,危机时刻出来影响形象,真是败笔。

        封路凛心中一动,问:“然后呢?”

        他其实知道,也依稀记得,下一句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但封路凛没说。

        他见风堂发懵,靠近些,捏他软乎乎的耳垂,故意道:“这几句什么意思?”

        风堂白眼一翻:“别问了。我恨你。”

        接下来几天,市里都下雨。四五月一到,雨季也跟着来了。市里临山,有江河,潮气排不出去,空气中弥漫着股黏稠的味。

        风堂最近在洗车行一坐就是一下午,叼着烟跟贺情打牌。俩小伙子一惊一乍的,嘿哟嚯哟,惊得来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跟着乐。

        赢了一下午,风堂喜气洋洋。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就拐出来,靠在展厅一辆车旁,得意道:“一下午赢了一万块啊,能给……”

        他刚想说,能给封路凛买个骚包的头盔,忽然意识到贺情也在这儿,赶紧收声。

        贺情输得印堂发黑,骂他:“你他妈站直了!别靠车上,二手车不是车吗?这好几百万呢,碰坏了赔不死你!”

        他转念一想刚刚风堂说了半截儿的话,立马笑眯眯地:“我说呢,你想给谁啊?给封警官吧?”

        风堂下了阶梯,走近些拍他的小脸蛋儿,乐道:“给贺情买条镶钻儿的胶带,把他这嘴粘起来。”

        “贺,贺,贺总,那个……”经理拿着电话站在前台,“负责事故处理的那几名员工今儿去……”

        贺情没反应过来:“有单子了?”

        “有有有,一环边儿隧道出口,追尾事故。撞了辆劳斯莱斯!这可是加贝集团的销售代理权!事故地址是……”

        经理还没念完,贺情一拍风堂屁股,“爱堂千日!用堂一时!去吧,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主要是……等会儿他还跟自己男人有约。

        风堂想翻白眼。

        没办法,论股份,贺情还是他老板。再说他今天赢贺情钱了,自己也得惯着他。再再说,贺情那智商,风堂怕他亲自去抢事故维修单,一激动,还得倒贴钱。

        “成,排面,”风堂说,“你把你上千万的车的钥匙给我。这代表咱洗车行的排面!我动作要快,我姿势要帅,你明白吗?”

        贺情这下半点儿不心疼,车钥匙掏出来就给他,一抱拳,特别利索:“兄弟!上路吧。”

        “告辞。”

        风堂说完就走,头也不回。他带上测量尺,照相机,再喊了个助理帮着提了一箱水,开着车就往事故点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4s店的维修费堪称暴利,贺情是市里劳斯莱斯销售的代理商,他自然有权利去分这一杯羹。虽然说这些都有保险公司评测,但风堂得先去找车主,争取拿下这一单。劳斯莱斯的屁股给撞一下是什么概念?动辄十万往上走,杂七杂八加一块儿,又是一大笔钱。

        风堂开着车火急火燎赶到现场,已经有一个野鸡维修店捷足先登了。风堂刚下车,眼瞧着那车主愁眉苦脸地站在车旁,边咳嗽边叹气。

        他连忙催小助理:“拿水拿水!”

        小助理迅速从车上拿两罐儿下来,递过去,认真道:“您好您好,这里有水!”

        “咳,您好。”风堂揉揉鼻子,准备自报家门,“我们是……”

        “护城河片区交警分局,第四交警支队。”

        风堂被抢了话,抬头一看,差点没哽死。

        这他妈不是封路凛吗,怎么着哪儿都碰得上?

        封路凛瞥他一眼,清清嗓,对着车主继续说:“刚才的行车记录仪,我们已经看过了。现在麻烦您到这边来签字,我们录个音。对方已经承认全责了。”

        处理事故这么快?风堂抬眼扫一圈周围,这就是交警分局门口,恰好是封路凛他们辖区,对面就停了辆警车。

        这速度够快啊?电话都不用打,吼一嗓子就来了。还真挺会挑地儿撞。

        那边车主跟着过去录完音,肇事司机也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保险和维修的战场。自古以来,马路边儿事故现场,一直是各大4s店兵家必争之地。

        封路凛跨在摩托上,正在慢慢地收笔,也准备默默地围观。

        车主显然已经被那个野鸡维修店迷惑了,皱眉道:“我,可我的车不是在你们这里买的……市里劳斯莱斯的4s店都是互通的?都一样的?”

        野鸡店的人说:“一样的一样的。”

        风堂在旁边站着,特别认真地纠正道:“不一样不一样。”

        封路凛憋着笑,一只手扶在把手上,胸前警用对讲机还在响。他实在听不下去,忽然开口:“嗳,你们加贝修车修得很不错。”

        “还行还行。”风堂谦虚道,就差拱手作揖了,“有空交警同志您来,给您打五折。”

        封路凛挑眉道:“好啊。”

        车主闻言,感觉像听了权威,愣道:“交警同志,你跟他们认识?”

        风堂和封路凛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不认识!”

        这年头做生意,太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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