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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流浪骑士。


今天天气不错。

        封路凛一到岗上,就被过分舒适的阳光晒得犯困。

        “上午在二灌街那边有个司机服用了精神类药物,车停马路中间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池说着,把摩托车钥匙拴上腰间警用带,叹气道:“这多危险啊,家里人都不怎么管么?哎我说凛队,咱这得想点办法。今儿是好在没出事,要是出问题了怎么办?一条街都跟着遭殃。”

        “不是说司机的父亲来了?还写了保证书。”封路凛说,“这种情况没法控制,我们只能多盯着点。”

        “有爹真好。嗳,上次那个小孩儿……”说着大池收了声,摆摆手,“不提了。凛队,喝水。”

        语毕扔来一瓶矿泉水,封路凛接住拧开,灌几口进肚。他一擦唇角,对着大池说:“你传呼机在响。”

        大池低头一听警用欢呼机,连忙回答:“第四支队!第四支队!啊?什么?”

        封路凛警觉起来:“什么事?”

        “高速出城口发现三匹马,让我们赶紧去处理。累啊,自从换了辖区就没好事儿。”大池抱怨几句,嘴上不满,但还是跨上了摩托。

        封路凛一听有马,顿时紧张起来。高速路上出点毛病可不是小事。他把剩下半瓶水全一口气喝完,也飞跨上摩托,一扬下巴:“跟我走!”

        现在是下午三四点,秋老虎正盛。

        燥意沉入树梢,又缠黏人体,吐几口热气,烫得风堂怎么都不舒坦。

        最近换季,洗车行里跟着搞促销活动,来办卡的客户也多了。风堂和贺情一般不轻易露面,客户一多躲不过,就进会议室锁门吹空调,热得双眼发直。招待和“忽悠”的事儿,全交给下头经理去办。

        会议室外压缩机高压水泵的声音过于吵嚷,要不是人多,风堂都想冲出去把高压水枪的喷头对着自己身上浇淋一遍。

        刚才他给封路凛打了电话,那边说在高速路上追骡子——

        服了。

        这三四十度的天气,一群交警在高速上跟着骡子追了七八公里。

        贺情闲不住,看风堂懒得快躺地上了,暗叹一句家门不幸,拎着储水罐,抓了擦车的拖布开始拖地。

        他今天的衣服宽宽松松,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风堂想“嘲讽”几句,又止于懒得动嘴。

        没想到,贺情倒自己撞上枪口了:“你看我这衣服,帅吧。配我这拖把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把它想象成贝斯!再来点music,我特别像那种后摇教父……”

        风堂直接道:“你穿得像个拖布精。”

        “我靠,嘴巴毒了不起啊。我看你自从跟了你那什么交警叔叔,就……”

        “交警哥哥,谢谢。”风堂反驳,“比你大四岁而已。”

        “哦,”贺情说,“大你三岁,但是男大三不好。我跟你说,大七岁才是最合适的。”

        风堂看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恐同,离我远一点ok?”

        贺情:“……”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贺情坐下来,盯他脖子上吻痕没半秒,眼一亮,“哎哟,我说呢,这么不想搭理我?”

        风堂热得不想说话:“没。”

        “你谈个恋爱真的要笑死我吧,还划拳决定上下?最后你不也输了?我那晚听了才没五分钟你就被放倒了,渣渣。”贺情不屑,思索片刻,又继续补刀:“你的段位呢?百人斩的威风呢?拿出来啊!”

        风堂脸上挂不住:“你到底多久扣的电话?”

        贺情:“你一被套路,我就挂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承受这种痛苦。”

        风堂抛眼刀:“好哇你这个比萨斜人——”

        “我想来想去,觉得都是命。前几年我们这儿跟封路凛老家那边高铁开通,你不是还抱怨那边的1过来跟你抢0吗?结果怎么着,自己上了,”贺情笑出声,“无私奉献,平乱啊。”

        “爱嘛,”风堂拿起水杯嘬一口,“就做了……”剩下半句,跟清茶同时咽进喉间。

        “对了,”贺情声调拖得暧昧,眨眨眼,“他技术是不是不好?你都在下面那么多次了,也没见你跟我交流心得啊。虽然说这挺私密,但你想想,我俩什么关系?对不对?可以分享一下,让我嘲笑嘲笑你。”

        “我跟你什么关系?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到处说?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文印店,印你床照贴全城,看应与将怎么收拾你。”

        “你贴啊,让他也痒一下。我们得四年之痒了,挠不死他。”贺情笑着骂。

        “技术,还成。”

        风堂说得吞吞吐吐,想说舒服又不太好意思,也惊叹于自己居然也会在床事这方面害羞了。他赶紧又喝一口茶掩饰自己的慌张,冷静补充道:“但是他的技术还有待加强。特别疼,冷汗都给我疼出来了……可能是大吧。”

        贺情也在喝水,一听最后五个字差点喷出来,瞪眼道:“要比谁大是不是?”

        “不比不比,”风堂简直不想回忆那种痛感,“你家的厉害,你家的最大,你家的把你日得嗷嗷叫,我家的比不了。”

        贺情玩儿心上来,缩着脖子装:“比!必须比,今天不比个你死我活,谁都别想走!”

        风堂冷笑一声,觉得这小子太欠收拾。单腿跪在沙发上,他的气势一拿出来,假装要解裤腰带,“邪佞”一笑,哼哼道:“来,小情儿,脱裤子!脱了裤子哥哥跟你比!”

        “我操,你别那么吓人——”贺情瞬间气焰短了,“剧本错了错了。”

        风堂逗他好玩,也知道见好就收,勒着裤腰带继续躺下来休息。一不留神,他瞟到自己放躺在桌面的手机,眼神全黏在那个通话中的小标志上。

        完了,一直连着麦,好像电话还没挂……封路凛那几只骡子应该搞定了吧?应该没空听电话吧?

        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话接起来,出声:“凛哥!”

        封路凛:“怎么了?”

        风堂解释道:“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说完他受不了了,贺情的笑声太猖狂了。挪开电话瞟一眼,贺情立刻双手捂嘴,闭眼坐在沙发上装死。

        行了,安静了。

        “贺情,202X年9月20日,我在你的洗车行被你算计,这个仇我记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堂:“……”

        算了,男朋友装懵,发小犯浑,日子真没法过了。

        晚上出了洗车行,风堂赶着去参加家里饭局,没时间陪封路凛。

        柳历珠派了车来接他,他也不敢乱跑,上车之前还给封路凛回了个电话,问他到底听到什么了?封路凛说嗯?什么都没听到。

        酒足饭饱,风堂陪风家各位叔叔伯伯喝上了头,在饭店又被揪着一顿催婚、催事业、催早生贵子。饭局上他一听到这“刺耳”言论,便用眼神瞟柳历珠。只见当妈的稳如泰山,于是他自个儿也岿然不动。

        要沉得住气。

        喝得半醉地回家,风堂洗漱完钻上床,蜷缩在床上给封路凛发了消息报平安。

        MapleSugar:看gv么?

        MapleSugar:新的。

        本来就喝了酒,邪火一起,风堂浑身都热。他捉着手机迅速回复:看看看!

        MapleSugar:【网盘链接:Muscletrafficpolice倉庫愛.mp4】

        屏幕全黑加载,风堂在被窝里闷得头晕脑胀,掀开唤口气,又扎进去。

        手机用得有些发烫,屏幕上渐渐从全黑变成亮白,一个他不认识的标志弹了出来。风堂觉得估计是哪个不知道的gv公司,紧张得兴奋又脸红,太久没偷偷开过荤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交通在线’,我是你们的安全教育宣传员,老王。今天呢,我们先来看近日新发生的一起酒后驾驶……”

        交通法规教育片。

        “我操了封路凛这个……”杀千刀的。

        风堂把手从裤裆里拿出来,抓被子蒙住脸,用手机发条微信:你又套路我?!

        今天他跟贺情疯闹说的那些话,封路凛肯定全部听到了。风堂细细回想一遍,觉得也没什么大毛病,都是气话嘛。想会儿他又惨兮兮地发一条消息过去。

        警花家属:[图片]

        封路凛一收到那张自拍,也跟着邪火被挑起来,气也撒完了。

        是风堂的眼。

        目光惺忪,像才睡醒的模样,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摄像头,通透似星尘。

        睡前,封路凛想起在家乡常见过的、被敲下来的烛花。它也是这般如光焰跳动,星光浸透,只用眼多看一会儿,便能在视觉暂留时画出一道闪闪的虚线。

        封路凛感觉特别爽快。

        这种将爱人抓紧的感觉,像一个沉溺之人得了救,再不怕水。哪里又有心情去跟他生气……怒火也是打情骂俏罢了。

        周五,市局开大会,说要表彰近一个月来表现优异的市上交警支队,务必全部到齐,集体性活动。等下个周,还要给第四支队单独再摆一次台。

        市上分队多,表彰大会开得慢,轮流领完奖下来已到下午饭点。封路凛想起封万刚给自己安排了晚上饭局,便跟乔策打了声招呼,会一散,就没跟着回支队下班,直接往酒店去了。

        这其实并非大事,不过是说上边儿哪个当处长的伯伯出差来市里,恰好跟封万刚也是同乡。封万刚在外省办事走不开,便叫了封路凛去顶着,顺便见见长辈,认个脸。

        酒店也并不多高档,越是高位越要避嫌。封路凛抓起车上备好的衬衫,直接在车内将警服换下,方便等下进包间。

        夏三儿也是心细,简直面面俱到。

        肖处叫出来坐坐,长辈小辈一起吃个饭,封路凛不敢迟到。他到酒店楼下就见到肖处的车跟着自己屁股后边儿驶入,迅速下车上楼,赶在长辈入门前先到了地方。

        他推门而入,来得更早的三个后辈连忙起身,“哎哟”一声,另外两个他根本不认识。那两人还是伸出手,笑容大方:“您好您好,好久不见呐……”

        “您好。”

        都是演员。

        封路凛无奈,心知这种场合有生面孔,说明父亲已经准备开始慢慢把自己的身份不那么藏着掖着了。

        剩下的一个,他就太熟悉不过了。一进门,第一个瞄到的就是这位。

        风堂今天穿了短袖,规规矩矩,腕表也取了。他一伸手,纹身倒是分外显眼:“哎哟,好久不见啊……”

        皮得你?

        封路凛握住他软热的手,狠狠捏一把,面上冷漠着:“多久不见?”他问风堂。

        “上次与封公子一别简直如隔三秋,得有一两年了吧。”风堂说着坐下来,趁另外两人不注意朝封路凛眨眨眼,手指在身侧摇了摇,我们不熟。

        这位就是影帝了。

        封路凛憋笑,冷静地说:“嗯,先坐下吧。肖处马上到了。”

        肖处一来,四个后辈全部起立,封路凛眼神绝对不跟风堂撞上,两个人各演各的,倒真像不怎么熟。

        肖处五十来岁的年纪,属县处级正职,在省直厅局举足轻重,相当于枢纽角色。他跟封万刚走得近,曾经又熟悉风朗鸿,自然也了解两年前的憾事。

        路过此地,一时念想,但封万刚不在,风朗鸿早已离世,便索性将两个“侄儿”约来一起见个面。说是多“熟”,但肖处对风封两家旧事恩怨浑然不知,几分疑点未解,都在推杯换盏间一笔带过了。

        “风堂,来敬酒,你年纪要小些。”肖处说完,把酒递给风堂,“这位是封路凛,在你们市里当交警,也很优秀。辖区就在这儿附近,说不定你们还见过。都是我侄儿嘛,呵呵。”

        你的俩侄儿床都上了——

        风堂憋住。

        “封警官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肖伯伯,您不介绍我还不知道,咱市里有这么仪表堂堂的交警,简直太出众了!”风堂一口气吹老公用了三个四字词语,继续说:“交警辛苦啊,交警天天站岗吹风的,封警官要注意身体才好。”

        “……”封路凛叹服于自己媳妇儿的演技,接道:“谢谢关心,久仰。”

        吃到好吃的菜,两人隔得远,封路凛不方便说,便给风堂发短信说那道菜很好吃,再把那一道菜转过去。

        肖处看到他俩眼神交锋,像是合得来,十分满意,还特意将他俩中间的后辈位置挪开,安排到一起坐。

        肖处笑得和蔼:“你们都是跟’车’搭边儿的行业,多交流交流。”

        风堂低头喝汤,吞咽下去,特乖地答:“肖伯伯您放心!”

        而他的手,现在还被封路凛抓着放在大腿上……根本挣扎不开。

        这个流氓。

        风堂脸红,再加上喝了点白酒,更上了头,弓起脚背,用鞋尖去踹封路凛的脚踝。他踹得轻,一点、一点,再上上下下磨蹭,顺着脚背动作,喉间还发出不明的叹息:“嗯……”

        “我输了,”封路凛悄声制止他,手在桌下却不让风堂放开,“别拿脚磨我。”

        风堂快要乐死。

        桌布再厚,他也不敢动作太大,玩了会儿就收了脚。目光来回之余,瞟一眼封路凛小腹,再往下——

        风堂慢慢抬头,小声说:“哎……封警官自制力不行啊。”

        两个人一起去找肖处敬酒时,都默契地离了座。封路凛开了车,便以茶代酒。他换茶杯时,手“不小心”碰到风堂臀部,后者“嗳”一声还没出口,封路凛抬眼,挑眉笑道:“不好意思。”

        风堂:“……”

        流氓!

        虐心又虐身的饭局一完,四个小辈排排站,在路边礼貌地将肖处送走了。风堂甩一记眼神给封路凛,撒欢儿般地狂奔进酒店厕所隔间。门还没来得及关,封路凛扒门跟着挤进来,“你往哪儿跑?!”

        “我尿尿。”风堂说。

        封路凛被勾得凶神恶煞地:“真的?”

        “骗你的,”风堂倒是坦荡,“看你这眼神,有都被你吓回去了。”

        见封路凛比较亢奋,风堂开门,挨个检查了遍厕所暂时没有人,又冲进隔间抱住封路凛,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身上怎么一股蚊香味?”

        封路凛嘴角抽抽:“这是檀香。”

        “哦好吧,”风堂扯他衣角,“你怎么来的?”

        封路凛老实回答:“开的我的越野车。”

        风堂一瞪眼:“天哪,老公你居然是有车一族。还他妈委屈我天天跟你骑小电驴。我不玩儿了,我怀孕了,我要专车接送上下班,我要……”

        当影帝当上瘾了。

        “好,那我先检查你几个月了。”封路凛说完就要去扒风堂裤子,后者又急中生智,立刻说:“我骑摩托来的,牛逼不?”

        “你那破技术就敢上路了?”封路凛又气又惊,“上次怎么飞出去的忘了?专门训练扑街的?”

        风堂特别老实:“那我他妈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啊。”

        封路凛:“你说,打算几月初几气死我?”

        真是男大三管得宽……风堂暗暗吐舌头,还好没被抓个正着。

        “今天你骑,”风堂粘他,“我抱着你,你骑。”

        他们一顿饭吃了三小时,摩托驶上江岸线时已至九十点钟,仍有雁鸟于天际掠过,扑落余热。夜幕隐约漏出落照之红。

        这辆川崎“忍者”摩托被风堂改装得闪瞎人眼,车头虫眼大灯刺目,一路开得风堂快要飞起来。

        江岸线两个人跑了无数次,但每次的心境总是不同的。

        这是第一次毫无芥蒂、坦坦荡荡地抱在一起,就是真正的紧贴在一起。

        “再开快点儿吧?”风堂说。

        封路凛果断拒绝:“不行,你在车上,我不想开很快。”

        “压限速,不超速,行吗?”

        “不行。”

        风堂知道自己无理要求,但还是兴头不减,笑着大吼:“我今天过生日!”

        “你过过过过什么生日,天天都过生日,”封路凛瞥他,“不是十月份吗?你还让我背了。”

        “多久生的?”

        “正午十二点,阳光普照,天选之子,闪亮下凡。”

        “跟你谈恋爱我还触犯天条呢……”风堂捏捏他耳朵,封路凛一加速:“今天明明是纪念日。我们第一次一起骑摩托,也是十五号。你不记得了?”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不容易。那第一次接吻呢?”

        “七号。”

        “第一次做呢?”

        “十六号。”

        叶落惊秋,风堂的眼由醉而迷朦了。

        追月穿山过水,一身风骨全躺入夜里。

        风堂趁封路凛拐弯速度慢下来了,撑住坐板后仰,往上瞧一眼头顶悬挂的月。

        夜晚、月亮、秋风、路灯和喜欢的人,他感到心脏被塞得满满当当,世间再无他物能入自己这双眼。

        他一下抱紧了封路凛的腰,大喊一声:“冲啊!”

        封路凛握着把手回喊:“冲什么冲!回家背交规去!”

        风堂大笑起来。

        想你做我流浪的骑士,保护好我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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